栖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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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惊飞林鸟

    且说旗人坐拥大清王朝,也有二百年,虽有康熙乾隆盛世,固步自封也就得衰败下来。

    可有古话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政治腐朽、帝王昏庸,但根基深固,倒也极难立即推翻,自金田来,洪秀全携农民起义,大举攻克下清朝半壁江山,坐拥南京易名天京,成立太平天国,各路英雄豪杰纷纷响应,企图直捣黄龙,可偏偏事与愿违,当朝吏部左侍郎曾国藩是个军事人才,他整顿改革清朝八旗、绿营旧制军,仿明戚继光练兵整军之道,招募民军,组湘军,大破起义军,夺回天京,太平天国内部又争执不休,不久这农民起义就宣告失败……

    这日西风乍紧,只呼啸得那红树林沙沙作响,一只赤狐小心翼翼地伏行在林中高耸的野高粱丛里,东张西望。

    这树林深处有一涧谷,甚是隐蔽,涧谷地形奇险,有瀑布水帘,溪涧水潭碧莹至极,犹如镜面,周围又有奇花珍草,景色幽美。这涧谷水帘之中藏有一深洞,洞中布满青苔,又多有奇异怪状的钟乳石,沿那洞深入走去,有一出口,竟是到一天坑底部,放眼看去更是美妙!这天坑底部一片湿地,满是緑莹莹的水草,白鹭、野鹤常栖此地,中间有一片土地,后面皆是大树,里头似乎藏有一小屋,炊烟袅袅……

    原来那里住了一对父子,是当年太平天国朝中大将,姓萧名叫朝晖,这萧朝晖原是天国上将封西王,其子如今已至垂髫之年,唤名:萧秀杰,取以此名,是以惦念洪秀全、杨秀清两位兄弟,以‘秀’字以祭奠他们为人豪杰。

    五年前这萧朝晖大难不死,受恩人救助带着三岁儿子逃至此无人桃源,搭建草屋,便打算随遇而安,这里犹如无人仙境,搭了房屋,天坑底部四季变化不显著,也不怕夏日炎热、冬日苦寒,饿了便打了湿地鱼虾来,养着来吃,也倒快乐。

    这孩子萧秀杰如今七八岁,极是聪敏伶俐,在这野外山林住的久了。爬树游泳,赤脚上阵相当麻利,那湿地中白鹭、野鹤与之相处久了也不怕人,萧秀杰常到树上玩耍睡觉什么的,白鹭、野鹤就在其周围栖着,久而久之,这萧秀杰竟能以口哨唤之。

    一日那萧朝晖唤了孩儿吃饭,父子两人饭毕,在家中院落歇息。这萧朝晖好喝酒,半月出山谷去一趟,打了足月的酒,一到饭后,就吃些鱼干,一个人喝些酒。

    昔日峥嵘岁月,金戈铁马,一呼百应,今看谷中山水,树叶未落,四季不变,多少个年头也不知道,那萧朝晖看着那日落出了神,心中思绪万千,又猛地干了两杯。

    那孩子萧秀杰自小在谷中长大,以山水、林鸟为伴,从来不知道父亲的愁是从何而来,更加不知道愁苦的滋味了。

    他天天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又生的天真烂漫,父亲又从来不和他说什么国仇家恨,也不以理教约束,故而他越发的无邪,更不懂的什么凡俗理教。现在这萧秀杰吃了晚饭,又看见父亲独自发起愁来了,虽每次都不懂为何,但也不敢上前打扰,于是独自一人到后林玩去了。

    那屋后是一片枫叶林,如今已是近秋末,但谷底幽深,不受四季干扰,这枫叶林依旧茂盛,那萧秀杰就窜了进去找野兔去玩。

    萧秀杰摘了野果子吃了,便越走越远,往日同他要好的白鹭也不见了,不知不觉到一溪涧,那溪水清澈见底,小鱼虾密密麻麻的俯拾皆是!溪后有一堆怪异山石,石缝之中长出一两株大野芋来,那大叶子好似一张大伞,上头挂满露珠。

    萧秀杰从未到过这地方了,心想大概今走的比往日又更远了些。这萧秀杰自幼生于山野江边,只有父亲相伴,那萧朝晖也是农家出身,大字也不识几个,也只教导他衣食住行等生活技能,识字读书到如今那萧秀杰竟都不曾学过,萧父虽久经沙场但那功夫并不想教给萧秀杰,只愿这孩子能喜喜欢欢的过了一世。故然这萧秀杰是异常的天真烂漫,虽说不曾读过书,但他却是极其聪敏伶俐,往日到过林中哪里何处,只觉好看的地方,皆要取个名字,今到这溪涧,大好美景,定要取个好听的名字,心下沉思半响,说道:“这大芋叶这样大,这溪水又是这样的清,就叫芋叶小溪好了!”这名字也只是孩子好玩凑拼而成,虽不高雅,但较之那市井之间个文绉绉的什么古怪地名是高明百倍的!

    他方说毕,忽听见溪后怪石林之中传来一声:“好!”

    萧秀杰一惊,他长大至今,极少见到生人,也只有偶尔和父亲出谷买酒抓药时才见到,如今忽听到生人说话,不觉吓坏,呆怔半天,心想,这谷中从未有人到来,到底是谁呢?他壮了壮胆子,提了嗓门问道:“谁在那里?!”

    没人回应,他又问一句:“谁在那里?!”

    忽那声音又传来:“好!”

    那第一句‘好’已然把萧秀杰吓的不轻,这第二句传来,更是一身冷汗了!心想,莫非是爹爹常在晚间唬我睡觉时说的鬼?!想到这里禁不住撒腿就要跑,刚没跑出三步,后头又传来声音:“董兄好身手”

    又来一句:“李兄弟留神了!”

    萧秀杰仔细听了起来,好像竟有三个人的声音,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并不像鬼魅之声,故而大了胆子,踏过溪水,朝那石林深处去。

    石林之中错综复杂,好像一个迷宫一般,萧秀杰越往里走传来的声音就越响,竟有一片打斗声响!随着声音处走,过了一个转角,有一大怪石,石头上有一窟窿,沿着窟窿朝里看,原来这石林中间有一平草地,宽敞的草地上有三个扎了长辫子的老人,那三人正在那里比试武功!

    萧秀杰躲在石后窥视,一一细看来,一个已是满头白发,那白须已至胸前,但面容雍贵,鹤发童颜,身材高大,穿一破直缀、草芒鞋,清新脱俗。一个穿狐腋长袍,腰间别一赤红蓝丝带的荷包,脚穿方头长靴,方头圆鼻、身高体壮、粗眉大眼,面相凛然,俨乎其然的样子,另一个穿一暗蓝的马褂、黑色布靴,身材消瘦,高鼻深目,样子冷峻,无半点表情。

    三人正斗的酣,萧秀杰虽未学过武功,但也能看出三人武功路数全然不相同,那白须老者身段轻盈,收放自如,如踏飞燕一般,单脚撑地,灌内劲于上身,右手凭空画一个圈,左掌带右手推出,朝那穿着贵气的大个子打去,这一推,看似轻柔实则劲道成排山倒海之势,那模样严肃贵气的大个子忙带三四个转身,步伐一扣,脚下如有阵法一般,玄妙无比,只看得人摸不着头脑,接着运气还了一掌,两掌相撞,惊动林鸟。接着那身材消瘦的男子也抢将上前,期间无半点间隙,他出招之快犹如闪电,凌俐无比,招数多变,朝那大个子连连抢攻,一会儿劈掌、一会儿拳崩,如水涌、如山倒、如虎扑击、如鹤亮翅,那大个子见他招数变化无穷,又快又狠,眼下只能死守不得还攻,两人拆了十余招,那高个子看出门道,只待他走位换招之际,当空跃起,落地脚踏‘震’‘坤’两位,身法飘忽,如同鬼魅一般。

    那白须老人大笑道:“董兄八卦方阵走的真是妙极!”

    那瘦子也极是惊诧心道:这身法我竟然是一招都摸不到他!当即高个子连连出掌反攻,那瘦子也见招拆招,并不落下风。

    这边两人已拆两百多招不见胜负,那边白须老人已经按捺不住,一个轻身跃起道:“洛能兄我来会一会你的五行拳罢!”这白须老者轻身功夫甚是了得,陡然间已闪将至那瘦子身前,双掌推出,那瘦子向来忌惮这白须老人的太极推手之能,故这一掌推来更不敢怠慢,当即出五行拳中的‘横’字决,两人这一招接下,都退两步。

    一时间两人斗的难舍难分,这白须老人每一掌都以柔克刚,渐渐的都已把那瘦子刚烈的五行拳法都化了去,又借力打力将力道打还回去,那瘦子每与之对掌都觉内力源源不断向外泄去,十余招后渐感疲了,已有些虚汗从背上冒出。

    那高个子在旁看的清楚,也暗暗称赞:太极拳法果然是高深莫测!如此二十招后定能略胜一筹!对这般功夫我的游身八卦掌也不敢说肯定胜得了!李洛能的五行拳虽然厉害,与我相比伯仲之间,但是李洛能向来自负,又是当世响当当的人物,若是败了脸色大是无光的。

    正忖思如何帮其解围,忽然听到后面石林之中一声“哎呦!”传出,习武之人极其敏感,这个高个子大呼:“什么人!”飞身跃起,到了石后,竟然发现后面躲了个小孩,当即一把提起,带到那老者和瘦子面前,那两人也停止了打斗,看那小孩眉目俊俏,扎一个小脏辫子,穿一破草衣,赤着脚,脚腕上竟有一个咬痕,上头一团紫气,还流着血。

    那白须老者惊呼:“这娃娃被毒蛇咬了!”

    原来那萧秀杰在石头后面看的出神,竟不知一只毒蛇已至跟前,他一个不注意踩上去,被反咬一口,固然哎呦地大叫,那蛇毒毒发极快,他已感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白须老者忙上前,将萧秀杰脚趾头上刮了个小口子,顿时黑血流出,接着按住小腿不断向下推拿,萧秀杰只觉得那手掌炙热异常,经他这么一推大觉舒畅!

    那白须老者起身道:“这蛇毒厉害,我虽排出一些,但若不解毒必然有性命之忧!你们可看出是什么蛇咬的?”

    那瘦子神情冷峻微微摇头,那高个子却道:“是烙铁头,此蛇常栖溪水石缝之中!”说毕,从那个红色荷包里取出一青色药丹道:“这是我独门的龙葵清露丸,能解毒散热,来!你且服下!”

    萧秀杰被毒蛇一咬本来惊慌,又经方才被那人一提跃起,更是失了神,那人把药丸凑至面前,他只是呆怔,并不去接。

    白须老者道:“这娃娃估计是吓坏了!”说毕,拿过药丸送入萧秀杰口中,又在他背上推拿几下,萧秀杰这才嚼烂吞下。

    那龙葵清露丸一经嚼烂,流过喉中,有股清爽刺凉,慢慢的萧秀杰脸上紫气渐消,舌唇粉泽回转,萧秀杰心想,这人锦衣玉带的气派,还以为是哪里的达官贵人,没成想却是个老神仙,炼的丹丸这般的神?!

    白须老者见萧秀杰已大有好转便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萧秀杰见他面容慈祥,便回道:“我叫萧秀杰,这林子便是我家的。”

    白须老者道:“哦?!这深山野林也有人家?!你家中可有父母?府邸又在何处?我送你家去。”

    萧秀杰是个天性无邪的孩子,对外人也无防备,便指了指石林后头道:

    “那林后有一茅庐,只有我爹一人。”

    白须老者对那瘦子和高个子的两位老者笑道:“李兄、董兄,这孩子虽已无大碍,但蛇毒未去的干净,还需调理,我等也不该做事不管,该送他家去呀!”

    高个子点头道:“杨兄说的是,我这龙葵清露丸虽能解百毒,但也是暂时缓冲罢了,若不及时解毒,将来毒性复发也是危险。”

    瘦子接道:“罢了罢了,抽空再分个高下!”

    说罢,那白须老者便抱起萧秀杰来,三人施展轻功朝后林飞去。

    且说萧朝晖见孩子许久未归,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微风、夜虫不断作响,其恐怕萧秀杰遇上了黑熊、山豹,那萧朝晖便提了那把昔日征战的佩刀,取了火把来后林寻找。方出门不远,远看黑处走来三个人,当中的一个白花花长胡子老头怀里抱着的正是自己的儿子,那萧朝晖又见这左右两人长辫子模样,左边那个衣着华丽、气质雍容,朝廷官员的模样,右边那个严肃、冷峻,心想:定是朝廷来人铲除天国余党,以我孩儿做人质逼我投降,没想到我深居山野,正打算随遇而安,他们依旧要逼得我无路可走,如今只愿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誓死也要让秀杰跑了再说!

    当即不再多想,提起那把利刀,大喝一声,迎面劈来,正是惊飞林鸟,山鬼打颤,一副搏命模样。

    白须老者大惊,可怀中抱着萧秀杰,无法腾出手来,当即侧身轻轻一跳,躲了过去,萧朝晖发了狂一般,一顿乱砍,那瘦子老头欲来夺他刀,但萧朝晖这样胡乱砍杀,一时也拿他无法,几个侧身躲过几刀,看破几处破绽,一个弹腿正中其手腕,萧朝晖只觉手臂一阵酸麻,再也握不住刀柄了,刀滑出手去,复而又一个冲身,朝那瘦子扑去,见萧朝晖这样不要命地扑来,那瘦子老头虽然惊诧,但依旧表情冷峻,不骄不躁地轻轻一推又将起推了回去,摔了一跤,这么轻轻一推力气也大,萧朝晖这一跟头摔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秀杰之前只被吓到,见父亲斗的凶,无半点插话机会,这会子见才插空大叫

    “莫打!莫打!爹爹莫打,这三个伯伯是好人!”

    这四人同时一惊,不知如何搭话,极是尴尬,这是这句话在黑夜山中不断回响,惊飞鸟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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