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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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庄子死了人(三)

    见此情形,常直挑了挑眉头,便见家丁的尽头处,严力推着他缓缓而来。双方相互一视而笑,常直欣喜之余,还多了几分少女般的羞涩。

    王氏见此,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恐怕,这两人早已深陷其中,只是不自知罢了。

    “你怎么来了?”常直抿着嘴道。

    鹤鸣微微一笑,道“我刚听说了王家庄的事。常当家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容我跟随你一起前去王家庄,也好学习学习常当家的管理之道?”

    他明明是带着人前来帮她撑腰,却以一种低姿态来请求她,偏偏说的话里又带着一种调侃,让她颇为恼怒,却又无法生气,只得冷哼一声,道“你是严府的侯爷,谁敢不让你去?你也别一口一个当家的叫,我这个当家的横竖只是帮你们严府做工,说白了,只是个大管家而已,哪有这个权力去管你这位侯爷?”

    这话既有小女孩的赌气之言,却又带着些许委屈。想来,她内心里到底还是把自己从严府摘了出去。鹤鸣不觉心中一痛,这些日子她受的委屈,他何尝不知?他放在轮椅上的扶手抬了抬,终究还是放了下来,略带着点讨好道“什么大管家,你可是老太君亲自钦点的当家状元,是严府的一把手。我这个侯爷的日常起居可都要受你管呢。”

    常直的小脸微微一红,一跺脚,一扭身,道“谁要管你。”说着,便跑到第一辆马车前,由梅花扶着上了马车。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王氏倒大开了眼界,在她的印象里,严府这位年纪轻轻的侯爷素来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到了大的节日或者严府出了大事,方能见到他出来。当然,身为严府的侯爷,他每次出来所讲的话都颇有分量,而且许多重大决策都是由他和二老爷决定的。因此,在小一辈人的眼里,这位二哥一直都是以严肃、威严的形象著称的。就连严笙,如此好强之人,在他面前亦不敢太过造次。

    他也甚少会和他们这一辈的人一起打闹,说话,玩耍。虽然他颇为疼爱鹤灵和鹤跃,但在府里的人看来,那也像是老一辈的人疼爱小一辈的人,断没有人想得到,他在这位常小娘子面前竟是如此的爽朗,甚至带有点少年的淘气。

    而常直呢,自打进了严府后,处处小心,时时留意,就唯恐自己的一言一行被人拿捏住了,被抓了把柄。做了当家以后,愈加的谨言慎行,明明年岁不过十二三,那行为做派倒比二三十的大人都要老道。

    但刚才她在他面前,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小女孩般的娇憨和委屈。

    看来,这两人的渊缘不浅啊。

    王氏正沉吟间,早已跨上马车的常直边打着车帘子,边叫她“三嫂,快点上来哦,不然,等一下可又要被人挤兑了。”被谁挤兑不言而喻。

    正要上第二辆马车的鹤鸣一听此话,无奈地转头看了看前面,只一笑了之。而一旁的严武和严力则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地装起了聋子。

    王氏上了马车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人儿,直看得她小脸涨红,心里发虚,遂一扭身,娇嗔道“三嫂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刚才有人借我过桥罢了。”王氏笑道。

    “说什么呢,哪里有?”常直的小脸红彤彤的,不依地打了她一下,两人便在车厢里打闹起来。打闹声传到后面去,鹤鸣听了,不觉微微一笑,这小丫头,到底还是小孩心性。

    常直和王氏打闹了一会,方停了,又想到此行的目的,心里不觉一沉,道“没想到在严府的庄子上竟会出如此之事,也是我疏忽了。”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不怪你,之前府里、城里的铺子,大大小小的事,忙得昏头转脑的。本以为只要那庄子按时交租,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谁知道这底下还有这么多沟沟壑壑呢?恐怕,前面那一位也是没想到的。”前面那一位指的自然是大夫人。

    常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能如此拎得清并且能站在她身边的人,不多。这王氏,初识时虽说也带了几分试探和谨慎,自己究竟是老太君保下来的人,而且和大房的鹤鸣又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但相处下来,王氏渐渐地把自己当妹妹来看了,许多事情便会时时为她考虑。这份情谊在如狼似虎的深宅里,更显难能可贵。

    “以前父亲便说,无论是治军还是管理府邸,凡事总得亲力亲为才好。我也是因为想偷个懒,本想着等解试过后才到各个庄子走走,没想到,这就出事了。”常直暗叹道。

    王氏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这不怪你,这件事上,有很多都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也不是一时三刻便能解决的。而且,趁着解决这件事,刚好便将这些遗留的毒瘤一并除了,不是更好?”

    常直点点头,沉思道“的确要整顿一下各庄子了。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大庄头在各庄子上的权力竟那么大。”

    “是啊。幸亏二哥有先见之明,带了家丁去。不然,即使我们去了,恐怕也镇压不住那帮地头蛇。”王氏道。

    “我让梅花报了官,虽说这是严府的事,但现死了人。我不想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来打压严府。”常直叹了口气道。

    王氏点了点头,想想自己刚刚除授的郎君和身在官场的二老爷,眼里浮起一丝担忧。

    因得了命令,马车行走得很快。半个时辰的功夫,已赶到了王家庄。一路过去,庄田上皆是绿油油一片,快到秋收了,这一片的稻田都种满了稻禾,表面看来,便是丰收大年了。可再看那村庄里的房屋,没有一家是完整的,残墙破壁,屋顶上的枯草都掉了下来,门已经不成为门,墙壁摇摇欲坠,处处都是破败之家。与田地里的大丰景象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氏和常直两人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看来,这王家庄的情况可比那庄头形容的要严重得多了。

    进了村子,本想往前走,不料,却有两个拿着棍棒的汉子迎了上来,吆喝着让马车上的人下来,那颐指气使的模样颇像得了主人势头的狗。

    车夫停了马车,向对方表明了身份,孰料那两人却不管不顾地仍然在外头大喝着,道“我管他什么严府林府的,在王家庄,我们只认得邱庄头一个。要么,你就叫马车上的人下来,要么,就给我滚出王家庄。”

    他话未说完,嘴里已被塞了满满一口泥。正惊诧间,不知怎地,一个身影从后冲了上来,倏忽间已将两人放倒。

    常直和王氏掀了掀帘子往外一看,原来是严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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