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下山
叶冲随风无休日出赶路，日落而息，风无休顾及叶冲无内力傍身，特意放慢了行程。师徒二人走走停停，第五日，待从官道上走下，转过一片浓密竹林，眼前蓦地出现一座大山。
只见那山势起伏行止，好似青龙盘桓，又见山林密处，空中竟隐约有七彩宝光闪动，更似海底龙宫的定海宝珠一般，决然不是凡间之物。风无休见叶冲看得呆了，笑道：“此山名为青羊，因有二峰，一大一小似羊犊跪乳，故谓此名。你见那半空光华，则是山中飞瀑，水汽蒸腾而成。昔年我为访遍天下高手，游历江湖，后因机缘偶然行至此地，察觉此山天地灵气之盛，故在此山寻得了一处平地，自此隐居于此。历经四季轮回，有感于天地万物生灭之理，竭尽心力，创出天行剑法与生灭指两门功法。”
叶冲奇道：“就凭这季节交替，也能创造出一门武功？”
风无休道：“天地之间，万物各有其生克因果，变化莫测。春雨可助百草生长，而那冰雹却砸毁树木，断绝生机。然而无论雨雹，却都是水之变化。世人只道水可滋养万物，却不知亦可毁灭万物，天地不仁，这便是天地之道。人体亦是如此，倘若能保持五脏五行生克不变，便可成就无上神功。此间玄妙，便是穷尽一生，也难窥之一二。你既愿承我衣钵，须先习文懂字，方能体会这其中变化之理。”
叶冲听风无休解释本门功法要领，寥寥数语，却深藏玄机，不禁听得入神，当即跪拜道：“徒儿全听师父安排，必当努力学艺，不辜负师父栽培。”
风无休看叶冲所言句句肺腑，十分满意，便先将本门心法传授于他，叶冲拿纸笔记下，仅有三十二字：
天地有道，死生无常
因果轮回，生克不爽
你强你弱，我弱我强
生生不息，此消彼长
叶冲将这三十二字写下，放于卧榻之侧，日夜背诵，待到烂熟于心，风无休便开始教他练武习文。日间习练扎马腾挪，傍晚通读道家经典。初时叶冲体质羸弱，马步扎不了半刻腿脚便酸痛难忍，幸有风无休所制灵药，涂于酸胀之处，不消片刻便可消解，又教他呼吸吐纳，周天循环之法，每呼吸一次，浑身内力便流转一分，大约半年光景，叶冲便已可扎至半日之久。风无休见叶冲初有所成，于是又传授于他生灭指与天行剑法。风无休毕生武学，皆以道家法门为基石，讲授生灭指精要之时，风无休便以《道德经》中“天之道”为例：“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生灭之法便如有天道，要你生时，我强你弱，我损己之余以补你之虚;若当灭时，我弱你强，你周身内力，便为我吸收所用。这便是生灭之法，待到收放随心，死生兴亡，全在你一指之间。”待讲到天行剑法，又引《庄子〈大宗师〉》篇中“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之言，阐述天行剑法依天道，假于万物，随心变化，无为无形之理。
叶冲依理修习功法，虽天资普通，但好在刻苦钻研，也将这三十二字心法理解得七七八八。寒来暑往，转眼间不觉三年有余，是日叶冲正于崖边练剑，彼时正值寒冬腊月，头天晚上下过一场大雪，压得崖边梅花摇摇欲坠，叶冲削桃木为剑，此刻翻转腾挪，腰身左拧，右手翻腕，舒展猿臂，瞄着一枝寒梅，从斜下里递出一剑，剑势缓慢如陷泥沼，然尚未触及梅花，身姿再变，腰身前送，手腕向下翻回，一剑刺出，此时剑势又疾若奔雷，一往无前，正中那树梢。一疾一缓，随心而动，正是天行剑中风字剑诀。待桃木剑收回之时，只见其上架着一枝梅花，其上积雪却未抖落，原来叶冲那一剑刺出之快，劲力之足，于霎那间刺断了树枝，树梢不及抖动，自然不会抖落积雪。叶冲正暗自得意，忽听得背后斥责声响起：“过刚易折，你自豪什么。”
叶冲回头看去，只见风无休负手立于雪中，赶忙扔下手中梅花，行礼道：“徒儿不知师父来此，现此丑态，请师父责罚。”
风无休走前，拾起地上花枝，道：“我门中功法，讲求收放自如，变化随心，你如今虽然小有成就，但仍未做到随心而动。虽可断金碎石，却无法顾及细微。你且把剑给我。”
叶冲垂首奉上木剑，只听风无休一句“你且细心观瞧。”再看时师父已在两丈开外，双脚依剑诀踏步，演练的正是方才叶冲所练风字诀。
叶冲定睛观看，只见同样剑法，师父使起来便好似行云流水一般，那剑也似乎带了灵性，上下翩飞。待一套剑诀使完，风无休手上已拿着一枝梅花，其上积雪也是丝毫未落。
风无休将梅花递给叶冲，叶冲接过，反复观瞧，只觉与自己所斩无二，正值迷茫，就听得风无休道：“你将花换只手再看。”
叶冲不解何意，便依言将花换手，左手尚未拿定，便“啊呀”一声，面露惭色，低声连道：“徒儿愚钝。”
原来那支寒梅，乍看之下并无不同，然而当叶冲换手之时，原本握住树枝的右手松开，正好露出树枝末端，与自己所斩落树枝不同，这根树枝断口被削的如同锥子一般，须得是剑气轻柔，收放自如，才能达到如此境界。叶冲方知剑法之玄妙，自己未及一二，此前自豪得意，皆烟消云散。
风无休见状，知自己这徒弟天性老实，也便不再怪罪与他，安慰道：“非是你愚钝，这天地变化之理本就晦涩难懂，其中刚柔并济之道，不是勤加修炼便可做到的。你为人过于耿直，尚缺圆滑。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这不仅是剑术之道，更是为人之道。”一番言语之下，叶冲这才不再沮丧。
风无休问道：“你随我上山，可知过了多少光景？”
叶冲答道：“至今日已三年有半。”
风无休叹道：“三年有半，我平生功法已尽数教授于你，如今再无可教，你便下山去吧。”
叶冲听闻师父之言，心头一惊，以为师父生气，连忙跪倒在地，连连请求师父，不要赶自己离开。
风无休道：“不是我赶你离开，而是这天行剑道，须得你入世体会。你若继续留在山上，却是毫无裨益。”
叶冲道：“徒儿跟随师父学艺，平日里习文练武，不问世间之事。便是下山，徒儿也不知去往何处。”
风无休道：“如今时局动荡，战事四起，你既有一身本领，当从军出征，昔日你无傍身之技，只得在军中做一个火头，如今你已学成，正该大展拳脚。我已替你打好包裹，你也不必耽误，就此去吧。”
叶冲见师父心意已决，无法更改，便深施一礼道：“徒儿仍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
“徒儿随师父多年，知您精通易理，还请您为徒儿卜上一卦，问个前程。”
风无休道：“昔日我收你上山之时，曾问过你生辰年岁，那时便曾起卦批命于你，乃是天水讼之卦，曰：‘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又观你命星，乃紫薇入命，然星芒不定，两者相辅，主命途多舛，此番下山，必多磨难。命中亦有一大劫，此劫卦象晦明不定，无可示之。若能安然渡过，则命星大盛，自此潜龙入海，前途无量。若避无可避，则粉身碎骨，命沦幽冥！”
叶冲自小家贫，未曾入过学堂，只会写自己名号，虽跟随风无休学艺，三年来学文习武，但因《周易》太过晦涩艰深，便是通读也难。此时听得懵懵懂懂，仿入云里雾里，不知师父说些什么，然听至最后“粉身碎骨，命沦幽冥”一句，却是知道其间厉害，登时发起一身冷汗，连声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风无休叹道：“非是我不肯救你，卦象所示，为师也无可奈何。也罢，我再为你起一道卦。”说罢闭目掐诀，电光火石间脸上竟变了多种表情，倏尔睁眼，从袖中摸出六枚铜钱掷于地上，落成五近一远之态，不由道：“奇怪奇怪！此番起卦仍是那‘天水讼’卦，未曾有变，然此卦亦为‘水火未济’卦之六五变卦，‘未济卦’象曰：‘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虽同为险卦，然有无尽变数，此灾未尝不可破解。适才铜钱落地，五近一远，取五变卦为九二，乃是‘天地否’卦，天地不交，大凶之象。然万物生克，卦象亦如是，此卦不可从一而解，此卦综卦为‘地天泰’，主否极泰来。如是推演，当得遇贵人相助，却是无限生机。”
叶冲大喜，顿觉适才惊慌无礼，忙躬身请问贵人姓名，风无休拿过纸笔，写下两句批语，“朗空万里行龙，扶摇腾风而上”，又道：“为师已泄天机，不可再说，这两句批文当是你命中贵人名讳，切记不可示于他人。方才起卦虽有避灾免祸之象，然事在人为，莫不可全然信之。此外另有一言，你性情忠厚，然遇此大劫，若能脱困而出，未必不会心性大变。三年间为师所授你此天行剑法，你虽已掌握纯熟，然太过拘泥于技法，当忘形而取其意。所谓刀走其勇，剑取其中，此番下山你须时刻勤加修炼，得其神而忘其法，一则可助你行走江湖，二则时刻提醒你遇事切不可冲动莽撞，领悟剑之中道，方可趋吉避凶。为师再赐你一字懋桓，懋者，勉也;桓者，诽谤之木也。赐你此字，望你今后时刻勤勉用功，善听他人诤言，为师年事已高，早已不愿继续过问江湖中事，余生立志游遍天下山水。”又从剑匣中取出一把宝剑交予叶冲，道：“此剑名为流光，乃是我少年所得，精钢所铸，曾随我杀伐无数。如今我既决心归隐山林，便不再用这江湖之物，今日赐予你，今后江湖闯荡，也好有个应手的兵器。”
叶冲接过“流光”，不觉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涌出，“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冲年幼便沦为孤儿，后来大战中得以逃生，流落街头，万幸遇见恩师，传道授业，又赐字懋桓，再造之恩如同父母。如今我将下山游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恩师。”
风无休挥袖道：“你既为江湖儿女，怎如此小家子气。你我师徒相见即为缘分，此后种种皆为命中注定，不必多做赘言。下山去吧。”
叶冲拭去泪痕，将流光别于腰间，又向风无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拜别恩师，这才起身，背起包裹，头也不回，下山而去。如今体内有内功加持，快步连行了两日，只见得远处影影绰绰显出一排高耸的城墙，青砖的城门之上，镌着的是两个隶书的大字————
伏牛。
※※※
———————第一卷少年英豪，叶冲篇，完
作品到这，第一卷《少年英豪》1~4章《叶冲》篇暂告一段落，下周第5~8章《云飞》篇即将启程！
(本章完)
只见那山势起伏行止，好似青龙盘桓，又见山林密处，空中竟隐约有七彩宝光闪动，更似海底龙宫的定海宝珠一般，决然不是凡间之物。风无休见叶冲看得呆了，笑道：“此山名为青羊，因有二峰，一大一小似羊犊跪乳，故谓此名。你见那半空光华，则是山中飞瀑，水汽蒸腾而成。昔年我为访遍天下高手，游历江湖，后因机缘偶然行至此地，察觉此山天地灵气之盛，故在此山寻得了一处平地，自此隐居于此。历经四季轮回，有感于天地万物生灭之理，竭尽心力，创出天行剑法与生灭指两门功法。”
叶冲奇道：“就凭这季节交替，也能创造出一门武功？”
风无休道：“天地之间，万物各有其生克因果，变化莫测。春雨可助百草生长，而那冰雹却砸毁树木，断绝生机。然而无论雨雹，却都是水之变化。世人只道水可滋养万物，却不知亦可毁灭万物，天地不仁，这便是天地之道。人体亦是如此，倘若能保持五脏五行生克不变，便可成就无上神功。此间玄妙，便是穷尽一生，也难窥之一二。你既愿承我衣钵，须先习文懂字，方能体会这其中变化之理。”
叶冲听风无休解释本门功法要领，寥寥数语，却深藏玄机，不禁听得入神，当即跪拜道：“徒儿全听师父安排，必当努力学艺，不辜负师父栽培。”
风无休看叶冲所言句句肺腑，十分满意，便先将本门心法传授于他，叶冲拿纸笔记下，仅有三十二字：
天地有道，死生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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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强你弱，我弱我强
生生不息，此消彼长
叶冲将这三十二字写下，放于卧榻之侧，日夜背诵，待到烂熟于心，风无休便开始教他练武习文。日间习练扎马腾挪，傍晚通读道家经典。初时叶冲体质羸弱，马步扎不了半刻腿脚便酸痛难忍，幸有风无休所制灵药，涂于酸胀之处，不消片刻便可消解，又教他呼吸吐纳，周天循环之法，每呼吸一次，浑身内力便流转一分，大约半年光景，叶冲便已可扎至半日之久。风无休见叶冲初有所成，于是又传授于他生灭指与天行剑法。风无休毕生武学，皆以道家法门为基石，讲授生灭指精要之时，风无休便以《道德经》中“天之道”为例：“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生灭之法便如有天道，要你生时，我强你弱，我损己之余以补你之虚;若当灭时，我弱你强，你周身内力，便为我吸收所用。这便是生灭之法，待到收放随心，死生兴亡，全在你一指之间。”待讲到天行剑法，又引《庄子〈大宗师〉》篇中“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之言，阐述天行剑法依天道，假于万物，随心变化，无为无形之理。
叶冲依理修习功法，虽天资普通，但好在刻苦钻研，也将这三十二字心法理解得七七八八。寒来暑往，转眼间不觉三年有余，是日叶冲正于崖边练剑，彼时正值寒冬腊月，头天晚上下过一场大雪，压得崖边梅花摇摇欲坠，叶冲削桃木为剑，此刻翻转腾挪，腰身左拧，右手翻腕，舒展猿臂，瞄着一枝寒梅，从斜下里递出一剑，剑势缓慢如陷泥沼，然尚未触及梅花，身姿再变，腰身前送，手腕向下翻回，一剑刺出，此时剑势又疾若奔雷，一往无前，正中那树梢。一疾一缓，随心而动，正是天行剑中风字剑诀。待桃木剑收回之时，只见其上架着一枝梅花，其上积雪却未抖落，原来叶冲那一剑刺出之快，劲力之足，于霎那间刺断了树枝，树梢不及抖动，自然不会抖落积雪。叶冲正暗自得意，忽听得背后斥责声响起：“过刚易折，你自豪什么。”
叶冲回头看去，只见风无休负手立于雪中，赶忙扔下手中梅花，行礼道：“徒儿不知师父来此，现此丑态，请师父责罚。”
风无休走前，拾起地上花枝，道：“我门中功法，讲求收放自如，变化随心，你如今虽然小有成就，但仍未做到随心而动。虽可断金碎石，却无法顾及细微。你且把剑给我。”
叶冲垂首奉上木剑，只听风无休一句“你且细心观瞧。”再看时师父已在两丈开外，双脚依剑诀踏步，演练的正是方才叶冲所练风字诀。
叶冲定睛观看，只见同样剑法，师父使起来便好似行云流水一般，那剑也似乎带了灵性，上下翩飞。待一套剑诀使完，风无休手上已拿着一枝梅花，其上积雪也是丝毫未落。
风无休将梅花递给叶冲，叶冲接过，反复观瞧，只觉与自己所斩无二，正值迷茫，就听得风无休道：“你将花换只手再看。”
叶冲不解何意，便依言将花换手，左手尚未拿定，便“啊呀”一声，面露惭色，低声连道：“徒儿愚钝。”
原来那支寒梅，乍看之下并无不同，然而当叶冲换手之时，原本握住树枝的右手松开，正好露出树枝末端，与自己所斩落树枝不同，这根树枝断口被削的如同锥子一般，须得是剑气轻柔，收放自如，才能达到如此境界。叶冲方知剑法之玄妙，自己未及一二，此前自豪得意，皆烟消云散。
风无休见状，知自己这徒弟天性老实，也便不再怪罪与他，安慰道：“非是你愚钝，这天地变化之理本就晦涩难懂，其中刚柔并济之道，不是勤加修炼便可做到的。你为人过于耿直，尚缺圆滑。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这不仅是剑术之道，更是为人之道。”一番言语之下，叶冲这才不再沮丧。
风无休问道：“你随我上山，可知过了多少光景？”
叶冲答道：“至今日已三年有半。”
风无休叹道：“三年有半，我平生功法已尽数教授于你，如今再无可教，你便下山去吧。”
叶冲听闻师父之言，心头一惊，以为师父生气，连忙跪倒在地，连连请求师父，不要赶自己离开。
风无休道：“不是我赶你离开，而是这天行剑道，须得你入世体会。你若继续留在山上，却是毫无裨益。”
叶冲道：“徒儿跟随师父学艺，平日里习文练武，不问世间之事。便是下山，徒儿也不知去往何处。”
风无休道：“如今时局动荡，战事四起，你既有一身本领，当从军出征，昔日你无傍身之技，只得在军中做一个火头，如今你已学成，正该大展拳脚。我已替你打好包裹，你也不必耽误，就此去吧。”
叶冲见师父心意已决，无法更改，便深施一礼道：“徒儿仍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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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休道：“昔日我收你上山之时，曾问过你生辰年岁，那时便曾起卦批命于你，乃是天水讼之卦，曰：‘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又观你命星，乃紫薇入命，然星芒不定，两者相辅，主命途多舛，此番下山，必多磨难。命中亦有一大劫，此劫卦象晦明不定，无可示之。若能安然渡过，则命星大盛，自此潜龙入海，前途无量。若避无可避，则粉身碎骨，命沦幽冥！”
叶冲自小家贫，未曾入过学堂，只会写自己名号，虽跟随风无休学艺，三年来学文习武，但因《周易》太过晦涩艰深，便是通读也难。此时听得懵懵懂懂，仿入云里雾里，不知师父说些什么，然听至最后“粉身碎骨，命沦幽冥”一句，却是知道其间厉害，登时发起一身冷汗，连声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风无休叹道：“非是我不肯救你，卦象所示，为师也无可奈何。也罢，我再为你起一道卦。”说罢闭目掐诀，电光火石间脸上竟变了多种表情，倏尔睁眼，从袖中摸出六枚铜钱掷于地上，落成五近一远之态，不由道：“奇怪奇怪！此番起卦仍是那‘天水讼’卦，未曾有变，然此卦亦为‘水火未济’卦之六五变卦，‘未济卦’象曰：‘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虽同为险卦，然有无尽变数，此灾未尝不可破解。适才铜钱落地，五近一远，取五变卦为九二，乃是‘天地否’卦，天地不交，大凶之象。然万物生克，卦象亦如是，此卦不可从一而解，此卦综卦为‘地天泰’，主否极泰来。如是推演，当得遇贵人相助，却是无限生机。”
叶冲大喜，顿觉适才惊慌无礼，忙躬身请问贵人姓名，风无休拿过纸笔，写下两句批语，“朗空万里行龙，扶摇腾风而上”，又道：“为师已泄天机，不可再说，这两句批文当是你命中贵人名讳，切记不可示于他人。方才起卦虽有避灾免祸之象，然事在人为，莫不可全然信之。此外另有一言，你性情忠厚，然遇此大劫，若能脱困而出，未必不会心性大变。三年间为师所授你此天行剑法，你虽已掌握纯熟，然太过拘泥于技法，当忘形而取其意。所谓刀走其勇，剑取其中，此番下山你须时刻勤加修炼，得其神而忘其法，一则可助你行走江湖，二则时刻提醒你遇事切不可冲动莽撞，领悟剑之中道，方可趋吉避凶。为师再赐你一字懋桓，懋者，勉也;桓者，诽谤之木也。赐你此字，望你今后时刻勤勉用功，善听他人诤言，为师年事已高，早已不愿继续过问江湖中事，余生立志游遍天下山水。”又从剑匣中取出一把宝剑交予叶冲，道：“此剑名为流光，乃是我少年所得，精钢所铸，曾随我杀伐无数。如今我既决心归隐山林，便不再用这江湖之物，今日赐予你，今后江湖闯荡，也好有个应手的兵器。”
叶冲接过“流光”，不觉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涌出，“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冲年幼便沦为孤儿，后来大战中得以逃生，流落街头，万幸遇见恩师，传道授业，又赐字懋桓，再造之恩如同父母。如今我将下山游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恩师。”
风无休挥袖道：“你既为江湖儿女，怎如此小家子气。你我师徒相见即为缘分，此后种种皆为命中注定，不必多做赘言。下山去吧。”
叶冲拭去泪痕，将流光别于腰间，又向风无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拜别恩师，这才起身，背起包裹，头也不回，下山而去。如今体内有内功加持，快步连行了两日，只见得远处影影绰绰显出一排高耸的城墙，青砖的城门之上，镌着的是两个隶书的大字————
伏牛。
※※※
———————第一卷少年英豪，叶冲篇，完
作品到这，第一卷《少年英豪》1~4章《叶冲》篇暂告一段落，下周第5~8章《云飞》篇即将启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