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山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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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古岭残阳染血色 高峡绝壁起烟云

    sat feb 13 08:52:05 cst 2016

    单说张国梁领着一干弟兄摔去一路风尘,抖擞精神,离了浔州,只半天工夫,渡黔江,涉思盘,已过了新墟。遥见远处碧水澹澹一湾,村落点点几处,又有高冈横卧,松柳如烟。

    探子道:“前面林木茂密之所便是金田。村边那道高冈就是犀牛岭。”张国梁举目远眺,恨道:“这就叫山高路险,地僻人恶!且先去犀牛岭祭奠了武祥兄弟之灵,埋葬了尸骨,再去找仇家办事。”众好汉遵命,不去金田,直奔犀牛岭而来。

    不多时早已到了岭上。只见松荫斑驳,砖瓦狼藉,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张国梁目眺处满眼荒凉,心酸涩一片凄惨,禁不住虎目落泪。忙按照张文祥所言奔东边而来。果见一个砖箍成的窑洞。众人沿台阶进入洞中,只见墙角兵器尚在,地上灰烬犹存,只是不见武法王尸身。

    众人疑惑道:“奇怪!看情形不像是走错地方,难道让野兽叼到别处吃了不成?”大家忙出了洞,前前后后寻找一番,依然踪影皆无,只得回来请张国梁决断。

    你道张武祥尸身到底去了何处?书中暗表,原来三教主冯云山曾与张国梁在贵县有一面之缘,常怀敬慕之心,后来知道张武祥丧命于犀牛岭,便觉心中不忍,暗中将此事告知曾天养,命其派人收尸体草敛在紫水附近。此事做的隐秘,张国梁如何知晓?听闻手下人禀报,疑心陡起,猜测道:“方才听文祥兄弟言道,那韦氏弟兄狡猾奸诈,最是心机难测。莫非他怕我们前来寻仇,有意藏了尸身来做要挟。”

    众人早不耐烦,闻听此言,个个恶气中生,起了漫,炸了胡,一齐道:“这等恶人做事太过狠绝,天地也难容!堂主不要拖拖拉拉,趁早去抄了窝,除了根,以泄心中这股恶火。”

    正在吵吵闹闹,喧嚷未了,猛听远处有人高喊:“不要叫走了天地会反贼!”大家听见齐奔到岭前观望,只见远处刀枪映日,杀声震耳,奔来一哨人,将出口团团围住。当先一人生得五短身材,獐头鼠脸,把手中一杆长枪凌空乱抖,一指岭上众好汉,喝道:“呔!我把你这群不知死活的乱贼子,竟敢打劫皇粮,与朝廷为敌。今日撞在我的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岭上好汉闻听诧异道:“这是何人?听他言语莫名其妙,喊什么‘蝗粮’,莫不是天旱逢灾跌了年景,家中缺粮赌博了顿,饿昏了头,到此处撒赖说胡话哩!”张国梁道:“看他们穿着打扮分明不是官兵。此事可疑,且等我问一问便知根底。”

    好个有胆量的堂主,你看他紧一紧扎束,雄赳赳跨前数步,聚丹田之气,厉声叫道:“那岭下张牙舞爪者何人?为何无缘无故前来挑衅?还不报上名来。”

    那人听见,把手中枪耍的如金蛇狂舞,指指张国梁,高声叫道:“你这逆贼生得贼眉鼠眼,歪鼻吊嘴,莫不是天地会张国梁?你既然询问,竖直了耳朵仔细听来:爷我是新墟民团新任教头宗耀旺,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捉拿你这帮山魈野魅。快快取出绳索自家缚上,爬下来叩头求饶,暂且饶你们不死;若是胆敢反抗,叫你等枪下丧命,魂归鬼门,黄泉路上结伴同行。”

    这分明是三教主之计,刘师爷之策。张国梁怎知其中缘由,只以为自己行动不慎泄露了消息,招来官府缉拿,心中懊恼不已;又听那宗耀旺口出狂言,气焰嚣张,不由气塞胸膛,对手下道:“此人卖弄口舌,可恶至极!你们稍待片刻,看我取他项上人头。”

    众人惊道:“民团人多,不下百人。堂主切不可孤身涉险。”张国梁冷笑道:“我纵横江湖,区区百余人岂会放在眼中?—你们且隐身于古树断壁后面,如此这般按吩咐行事,叫这帮鹰犬知道我天地会厉害!”众人皆知他素来性傲勇猛,只得遵从,忙退后数丈,各自避匿不题。

    单说张国梁安排已定,返身回到坡前,喝一声“拿命来”,突然发足如飞,奔下岭来。他身形敏捷,疾似扑鹰,势如脱兔,须臾间已到团兵近前。众团兵吃了一惊,急挺刀枪来迎。张国梁大喝一声,声如霹雳。团兵如闻惊雷,心中惊惧,纷纷后退。张国梁如入无人之境,三两步已到宗耀旺面前。

    那宗耀旺正在抖威风,夸海口,突见张国梁如飞而至,不敢小觑,急抖长枪,挽一个枪花,劈面来迎。张国梁顺手抓住枪头,扯过来,用脚一踩枪杆,折为两节。一探手抓住宗耀旺发辫,往怀里一带,伸右手抽出背上钢刀,就似切瓜割草一般,“喀嚓”一声砍下头颅丢在一边。这正是:井底之蛙,焉知江海汹涌;夸口狂夫,怎敌虎豹之威。

    团兵见教头片刻之间命殒敌手,惊骇万分,稍一愣症,张国梁已转身奔回,眨眼间上了坡顶。团兵哪里肯放,发一声喊,刀枪并举,顺着坡道蜂拥而上,紧追不舍。

    看看追到半坡,猛听岭上一声呐喊,霎时乱箭齐发,如飞蝗流星射下。坡道狭窄,团兵如何躲避得开?顿时乱如群蚁,中箭者甚多。正在慌乱,忽然箭停了。猛然又一声喊,但见砖头石块雨点一样砸将下来。团兵大乱,寸步难以上前,只得败下山来,紧紧守住出口。

    岭上众人见团兵退下,张国梁安然无恙,齐来贺道:“堂主神勇,堪比天神!”张国梁道:“官府既知我等行踪,必有后援。若是援兵一到,我等便走投无路了!眼前之势速速突围出去要紧。”众人道:“堂主已诛他教头,挫了其锐气。我们随堂主冲下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国梁摆手道:“休要莽撞!我们不过十来人,若是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死即伤。唯有以智取胜才能突出重围。我观这犀牛岭西北两边都是峭壁深潭,无路可走;东边是修筑的陡坡,易守难攻。—唯有南边这一条坡道可以出去。以我之见,我领两人守住坡道,其他人奔去东坡,假装缒绳而下。团兵看见必然会分兵前去堵截。等他兵力分散,你们便返身回来,一齐从南坡杀将下去,定能冲出重围。”

    众人遵命。于是留两人随堂主守坡道,其余人取出绳索钩爪直奔东边,将绳索拴于树干上,佯装顺绳而下之势。团兵看见,果然中了计,只以为他要从东边逃走,忙分出数十人绕过去截杀。兵力一分,坡前只剩四五十人,力量顿时减弱。

    大家暗暗喝彩,返身奔将回来,不等堂主发令,扯兵器直扑岭下。他一个个是吃荤的恶魔,拼命的煞星,久经战阵,哪里管得生死,交起仗来好似鹰扑雀阵,又如虎入羊群,直杀得团兵手忙脚乱。—早冲开一道豁口,突将出来,奔东南边而去。

    民团败了一仗,又折了教头,懊恼不已,却又怕逃走乱匪,违误了官府之意,没奈何,只得重新聚拢,另选头目,尾随张国梁一干人,迤逦追来。

    单说张国梁突出重围,率众人一路疾奔,行了数里地,见团兵已远,才定下神来。回首西眺,但见一轮残阳如血,满天晚霞似火:黄昏渐直至。众人顾不得找寻路径,牵藤扯蔓,漫草前行。又行半里地,地势渐渐险要起来,两边沟深涧陡,蛇横兽奔,只有一条崎岖小路勉强可走。大家拨乱枝,踏荆棘,鱼贯向前。

    走不多远,听前面一声喝喊,拥出一枝人马,有百人之众。当先一人环眼络腮,便衣轻装,雄赳赳立马横刀,大喝道:“王基在此!天地会反贼休走,快快束手就擒!”原来此人正是大湟江巡检司王基,奉了知府之命在此设伏,探得消息前来堵截。

    张国梁暗自心惊,向手下道:“不想官府如此灵通,早知我等行踪。你看前有清狗设伏,后有民团追赶,如何是好?”众人齐道:“狭路争锋勇者生!我等拼得一死也要保护堂主杀出重围。”

    话音刚落,忽见清兵分列两边,中间推出两个小车来,上面架黑漆漆两门火炮,瞄准了众英雄。又有两名兵卒手执火把便去点那引线。

    列位试想:一个小小的大湟江司怎会有火炮之物?原来那王基老奸巨滑,深知天地会厉害,唯恐不是对手,于是暗中托门路向军营里借得两门。张国梁久经征战,焉能不识此物?大惊道:“这大炮威力无比,若被击中必成齑粉。兄弟们赶紧躲藏!”众人听见知道厉害,纷纷奔树后,跳土坑,躲避不迭。避匿未了,忽见红光一道,耳听霹雳两声,犹如天崩地裂一般,顿时黑烟腾空,沙石崩溅,草木纷纷折断。众人虽躲避的及时,已有几人中了飞弹铁沙。幸亏皆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那清兵发了两炮,便又装药。张国梁如惊弓之鸟,怎敢怠慢,横刀亲自断后,急命人搀扶了伤者沿原路奔回。王基哪里肯放,跃马而出,大叫道:“反贼休走!”率兵丁紧追不舍。可怜天地会英雄连日奔波,已是筋疲力倦,怎能走得快?看看已被赶上。

    正走得急,忽听前面喊声震耳,杀出一路兵丁,迎头截住去路:却是新墟民团尾随而至,断了生路。这才是:前有伏兵,恰似鬼王争索命;后有虎狼,却像无常来收魂。

    张国梁此时向前不能,退后无路,眼瞅势孤力穷,自料难逃此劫,不禁心念俱灰,仰天叹道:“不想天意难测,横生枝节!我张国梁大仇未报,反倒连累了众位兄弟!”众人皆道:“堂主何必如此自责!大丈夫立足世间何惧生死?事已至此,大家齐力向前多杀几个清狗,也不枉阳世间走此一回!”

    正在无助之时,忽见一哨人从民团后面奇袭过来。当先一人势如疯虎,手中一柄钢刀上下翻飞,寒光耀眼,刀锋过处血如泉涌。团兵猝不及防,如豕突鼠窜,四散奔逃。张国梁急聚神观看,却是冯子材率数十人杀到,救了众人。

    原来冯子材送走张国梁不久,各路英雄多已赶到。冯子材不敢耽搁,留两人照顾张文祥,率领其他人即刻启程向金田进发。到了犀牛岭,只见雕翎遍地,砖石凌乱,不见张国梁一行,—便知生了变故—急命人寻着足迹向东搜查。走了不久,忽听炮声震地,杀声振耳。众英雄便要奔去厮杀。冯子材急道:“攻守之道贵在防守有序!今不知对方虚实倾巢而往,若是中了埋伏,岂不是自投罗网。”于是分兵一半在后面接应,自己带数十人亲自前往救援,恰恰救了张国梁。

    张国梁大喜道:“若非兄弟相助,险些被清狗算计。”两拨人合兵一处,向西便走。王基立功心切,会合了民团,奋力追袭。此时暮色弥漫,四周水气朦胧,山影模糊:黄昏已至。眼看将要赶上,忽听一声呐喊,两边箭如飞蝗呼啸而下。冯子材又返身杀回。王基知中了埋伏,又不知对方有多少人,急命后退,奔回数里地。张国梁早已会合了众好汉,趁暮色远去。

    王基折此一阵,并不着恼,“呵呵”大笑。手下问道:“叛党眼看就要逃走,大人为何发笑?”王基道:“这班人形迹已露,断不敢再走浔州,必然要从山间小道逃窜。亏得知府大人英明,已在风门坳设下伏兵,只等他自投罗网。我等无须苦战,只要左右堵截,将其追入风门坳,叫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乖乖束手就擒!”于是传令下去,多派探子紧盯天地会行踪,尾随其后伺机而动。

    再说张国梁摆脱围堵,不敢停留,趁着朦胧夜色一路向西北疾行。奔走一程,忽听哗啦啦水声刮耳,遥望有灯光点点。冯子材道:“清狗不知我们虚实,料他不敢轻易追来。此地灯光荧荧,必有村落。兄弟们早已疲惫,且寻觅安全地方歇息歇息再走。”张国梁点头应允。大家沿溪流而行。

    行不多远,见前面有一道石桥,桥对面树影之间灯笼高悬,房舍隐约,似一客栈。张国梁唯恐惊动了村户人家,命众好汉过了桥去,只在溪边柳树下席地而坐,取随身所带干粮食用。又派几人去桥头巡哨,以防清兵偷袭。

    安排停当,休息了片刻,忽见灯光闪烁,从那客栈中奔来三个人。当先一人手提灯笼,把众人照一照,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喧闹?”冯子材吃了一惊,跳将起来,按定手中刀凝目观看。灯火映照下,只见前面一人长髯深目,手执一根红丝攒缨丈八银尖枪,背一张铁背虎筋神力弓,威风凛凛,好似天神下凡;后面一人豹首鹰眼,猿臂虎背,掌中横一柄金丝缠柄九环穿背鬼头刀,气宇轩昂,犹如金刚临界;最后一人脸面黑丑,额头有红色胎记,却是一身家仆打扮,腰间亦悬有弓箭利刃,背上负着锦鸡狐兔各种猎物。冯子材禁不住暗暗喝彩,抱拳道:“打扰!打扰!我等赶路之人,迷失了路径,在此处歇息片刻,不想惊动了几位好汉。请勿责怪!”那长髯者扫视一圈,厉声喝道:“休要瞒我!你一个个携带兵器,行踪鬼鬼祟祟,莫不是趁夜前来打劫的强盗?你这班乌合之众若想涂炭生灵,先叫你尝尝老夫手中银枪的厉害!”

    冯子材还未答话,张国梁在一旁早已不耐烦,仗着人多势众,哪里能把三人放在眼中,皱眉头道:“休要信口开河!这穷山僻壤有什么好东西可抢!不怕告诉你,我弟兄是天地会英雄好汉,因与清兵交战奔波至此。你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深夜前来盘问!”

    那人闻言,忙把灯笼挂于树上,欢喜道:“久闻天地会反清复明,专和朝廷作对,不想今日能在此相遇。老夫曾天养,茶调村人。身后是我兄弟曾天浩。我弟兄两人素以打猎为生,今日错过了日头,借宿在此。方才听的这边人声嘈杂,以为有盗匪出没,才出来驱赶。—不想与众位英雄萍水相逢,幸甚!幸甚!”张国梁见俩人胆量过人,不敢小觑,忙起身见礼,请过来叙话。

    大家围坐在一处,寒暄了一番,各道了名姓。冯子材心灵,向曾天养抱拳道:“实不相瞒,我一行人路经此地,不小心行踪外露,被官府围剿,因地形生疏,一时难以脱身。老伯既是猎户出身,必然熟悉路径,还望能指点迷津,给出一条生路。”

    嘻!他分明是送话上门,自投罗网!那曾天养正等着这一句好接茬下套哩!你道曾氏兄弟为何深夜在此处现身?书中暗表:原来三教主冯云山自劫了皇粮之后,索性栖身在高坑冲,托了张掌柜的路子在张家做了一帐房先生,暗中命庐六多派探子打听消息。不久探得官府已在风门坳等地设伏,于是传一道令,命曾天养会合韦昌辉(那家仆打扮者正是韦爷)终日以打猎为名暗地里探寻天地会行踪,伺机赚进风门坳,要行锦囊妙计哩!这才叫作:真作假处假亦真,实为虚时虛还实。

    曾天养这里听冯子材一说,正中下怀,手抚长髯“哈哈”笑道:“这有何难,无非举手之劳!众位不知:此处名叫古林社,村前溪流乃是紫水,源出紫荆山。紫荆山沟壑险绝,林木茂密,人入其中则无影,兽入其中则无踪,是险恶闭塞之地。今沿紫水而上,不远处可看见高峡深谷,名叫风门坳,是紫荆山门户之地。堂主只须穿坳而过进入山中,就算官府之人有三头六臂又能奈何?”张国梁大喜道:“老伯一言真似醍醐灌顶,叫人眼界洞开!”

    曾天养大笑道:“堂主过奖了!我弟兄亦是狭义中人,久羡天地会威名,只是无缘得见。今夜邂逅实乃大幸,你我兄弟索性在此开怀畅饮一宿,我二人明早带路领大家进山。堂主意下如何?”张国梁喜不自禁,忙拱手称谢。

    曾天浩听的张国梁已经中了圈套,又见大家言语投机,便唤几人去对面张记小店买来数坛美酒,又借得几十个碗。大家以天为幕,以地为席,痛饮起来。

    才饮一巡,曾天养忽然停杯,对韦爷道:“险些忘了家事!你带猎物先回,告诉家里:我二人明早领朋友进山,午后自会回家,休要担心!”韦爷忙垂手听命,收拾了猎物,一径去了。

    单说韦爷离了古林社,一路奔回家里,叫一声“谁在屋里?”丁德忠闻声迎出来,见韦爷如此打扮,疑惑道:“老爷为何此时才回来?那天地会已经到了金田,后晌与民团接了一仗,向东南方去了。不知胜负如何!”韦爷道:“此事我已尽知!那张国梁已是鱼在砧板,只怕明日便要横尸风门坳,魂归望乡台。冯公子真是神秘莫测,竟然与‘拜上帝教’曾氏兄弟都有交情!只可惜下手太狠,为我一家竟要断送天地会百人性命,这仇恨眼见是越结越大了!”言罢嗟叹不已。丁德忠道:“老爷莫要嗟讶,冯公子还有一封锦囊,快快开了早做安排。”韦爷猛然醒悟,急取出锦囊观看,见上面早已安排周停,亦有一首小诗。道是:

    自古世人恋良朋,我却为友欺故人。若得苍生皆欢喜,暂将惭愧换安宁。

    韦爷览毕又惊又叹,急对丁德忠道:“我错怪冯公子了!快叫覃七陈二收拾收拾,你三人随我连夜进山。”丁德忠迟疑道:“老爷为何如此急切?听闻民团已在风门坳设伏,月黑更深怎能过去?”韦爷道:“不必担心!那武宣团练领兵的是王作新老爷。此人与我熟识已久,岂会拦我?”丁德忠这才放下心来,急唤了覃七陈二,收拾了兵器行囊,随韦爷连夜进山去了。

    却说曾家兄弟与天地会群雄在古林畅饮,正所谓对灯独处恨更长,把酒欢娱觉夜短,早见金星升起,东方发白。大家精神抖擞,起身道:“天色已亮,早早进山为宜,免得清狗再来骚扰。”于是收拾启程,请曾家兄弟带路,一行人沿紫水而上,奔风门坳而来。

    行不多远,见青崖对立,绝壁悬空,形如门户一般。崖下水流湍急,只有一条小道通向里面。曾天养道:“此处便是风门坳,过了峡谷便是紫荆山。有道是‘送君千里总有一别’,堂主请自珍重,我二人就此告辞。”张国梁再三称谢。两人道一声“后会有期”,返身自去了。

    单说张国梁率众人踊跃向前,鱼贯而入。举目四顾,见两边峭壁穿空,上接青霄;脚下乱石突兀,奇形怪状。—果然谷深水急,崎岖难行。张国梁惊叹道:“此处这般险恶,真乃咽喉之地!可叹官府不会用兵,不然以一枝兵马塞住前面谷口,就算我等背生双翅也难通过!”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梆子响,闪出一哨人马截住去路,当先两人大叫:“天地会反贼放下头颅再走!”众英雄急驻足观望,见两人身材挺拔,面目白净,似养尊处优之人,不像带兵征战的武夫。

    冯子材生性骁勇,提刀上前喝道:“何人如此嚣张,竟敢拦路卖首?”其中一人闻言高声道:“我弟兄二人是武宣秀才王作新王大作,奉了知府大人之令来捉拿你等,快快放下兵器俯首认罪,可免一死,不然兵戈一起,叫你一个个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所!”张国梁大怒道:“你一个小小秀才也敢口出狂言,说话刺耳乍五,

    真是狗头顶不住二升糠!休走,看我如何取你性命!”言语间把手中刀晃一晃,纵身飞奔而上。众人见堂主发令,只恐落后,呼喝一声,齐攻过来。

    王作新早已占据险要之处,岂会害怕?一声令下,霎时乱箭齐发;又有带**者朝谷中乱放。山路狭窄,众好汉哪里能攻得过去?只得藏身乱石之中躲避利箭铁砂。

    欲知一干人生死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