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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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sat nov 07 21:46:03 cst 2015

    穿过绿茵球场,莎拉抬起头看着“新世纪”摩厦楼顶的霓虹灯光。一切都非常平静,莎拉今天很早就来到了学校,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么早,还有很多教室都没有开灯,教学楼还没有从夜曲的呼唤中彻底觉醒。

    以前住在墨尔本郊外,莎拉很早就要去超市旁边乘坐校车。在冬季,校车每天都会穿过一片很大的雾区,所以司机总是很小心,车辆移动非常缓慢,窗外只能看到乳胶般的白色,车厢里乘客很少,听不到有人在说话,空气冰凉爽酷。莎拉很喜欢那种感觉,不过她现在体验不到。

    莎拉走进教室,开灯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包裹。莎拉相信那绝对是一个恶作剧,或许是科菲,或者是彭希。她们都很有表演天赋,而且总是喜欢开一些让人出其不意的玩笑。莎拉相信科菲肯定很适合加盟轻松一笑的恶作剧团队。今年莎拉过生日的时候,她们两人送了莎拉一个大箱子,那里面装着是全书店里最厚的一本书。听说为了找到这本最厚的书,科菲特地拿着尺子在书店里对比了几个小时。

    莎拉不太自然地挪动身子,她感觉胃里有些发胀。莎拉后悔了,因为她今天早上比平时多吃了一个苹果馅饼。妈妈烹饪甜点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她现在每天都在研究菜谱。莎拉相信妈妈一定会为全家增肥计划作出重大的贡献。

    有人进来了,莎拉看看挂钟。杨皓东总是来得很早,他走进教室之后朝莎拉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莎拉也不想和他说话。c班所有的人都清楚杨皓东和周坤的关系,又是该死的“校园黑帮”。莎拉受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气,那些家伙之间的矛盾总不停息,托他们的福气,上个月底几个小混混在学校门口砸毁了一辆白色的宝马x3,那天下午学校被迫推迟放学,所以莎拉没能喝到下午茶。

    校园逐渐变得嘈杂起来。教室外面不断有人在跑动,在说笑,这才是莎拉熟悉的那个圣地亚国际高中。

    科菲给莎拉做了一个鬼脸,今天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很长的铂金项链。科菲很喜欢打扮,她有很多不同款式的项链和挂坠。

    不久之后迈尔斯出现了,今天他穿着灰白色的圆领运动衫。莎拉努力让自己表现自然,她看着迈尔斯走到自己旁边,然后坐下,然后把书包塞到课桌下面。

    “嗨!”莎拉说。

    “嗨!”迈尔斯回答。

    这有些尴尬,莎拉很少像这样说话。她回头看去,发现彭希正盯着自己。莎拉感觉怪怪的,不过这没什么,她相信很快就会回归正常。

    对话中断。迈尔斯看了一眼莎拉,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词典。这很好,莎拉心里想到,至少迈尔斯已经和她说话了,她上一次听到迈尔斯说话是在上周的讨论活动里。迈尔斯当时很紧张,说话显得吐词不清。

    “莎拉?”

    是彼得。

    “早上好,克里斯先生。”

    “科菲说你心情不太好。嘿,你还好吗?”

    科菲?该死!又是这样,总是这样!科菲肯定又给彼得发了什么奇怪的话。莎拉想了想,说:“不,我想我很好,科菲肯定是弄错了。”

    “你确定?”

    “我确定。”

    “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告诉我,好吗?”

    “我会的。”

    彼得离开以后莎拉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今天彼得的发型特别搞笑,从侧面看上去就像一架破损的滑翔翼一样。莎拉相信彼得昨天晚上睡觉以前肯定没把头发吹干,她听到教室后面也不时传出笑声,大家都已经发现了。要想在高中的教室里做到引人注目实在太简单不过了,只需要几滴清水再加一个枕头,效果绝对好得出乎意料。

    前两节课都是数学,莎拉最讨厌的学科。不过任课的王海琼老师很仁慈,总是穿着中式旗袍,她只是讲课,不停地翻动用于授课的演示文稿,她从来不提问,也不责备学生。所以莎拉整节课都在阅读《香水》,这是一部独特的浪漫主义作品,莎拉刚看到吉塞佩巴尔迪尼的房子坍塌坠入河中。

    又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油漆味,艺术大楼的装修至少还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完工,现在简直就是油漆过敏者的噩梦。莎拉喝了一大口饮料,她发现迈尔斯也没有听课,他一直在笔记本上写画什么。啊哈!或许数学天才根本不需要听课。莎拉打了一个哈欠,她无精打采地把课本翻看了一遍,那些运算看起来都很简单,但事实上总有些困难。每天上数学课莎拉都会祈祷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虽然她很清楚这样做不会有任何效果。莎拉盯着习题页上的不等式,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像被抛弃在墨尔本冬季的浓雾中一样无助。

    窗外是“新世纪”摩厦,迈尔斯朝那边看过去。这节课太过沉闷,所以时间显得意外漫长。不过莎拉很清楚,她不指望数学课程会有多生动有趣。试想一下,假如一个接近五十岁的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大声讲着笑话或者是唱着摇滚,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或许精神病院会因此多增加一个可怜的的病人。

    每天下课,莎拉都会和戴勒、彭希她们在阳台上观望教学楼另一侧的舞蹈教室。莎拉和她的朋友们都没有学过舞蹈,她相信那些训练都是可怕甚至是不人道的。电视里面经常都在播放那些年轻舞蹈家的心酸的经历,她们的训练,她们的压力,她们的痛苦,还有无数残留在身体上的疤痕。优美,奔放,感动,这一切究竟是来自舞蹈家的天赋和情感还是源于他们对自由取舍的抉择与信念?莎拉感觉这个问题很直接,同样也很残酷。

    “嘿,莎拉!你昨晚去哪里了?科菲昨晚联系不到你。”彭希问。

    “昨晚?我昨晚在练习素描。”

    “你学过素描?”

    莎拉点点头,“是的,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彭希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不过这的确是事实。莎拉没有多做解释,彭希也没有提出质疑。

    莎拉清楚彭希是怎么想的,科菲曾经对她提起过这件事。莎拉画的素描一般都是水果或者瓷器,不过彭希并不这样想。画水果、人物肖像,科菲说彭希一直认为只有小孩子才会画这些东西。如果是莎拉,毫无疑问,彭希肯定会默认她画的都是人体写真。不难想象,彭希想象出来的画面都是全身裸露,胸部丰满,眼神空洞的女模特或者是肌肉丰满的健美操绅士。这种想法很不正常,不过莎拉无法消除彭希对素描的刻板印象,还好彭希对此没有太多偏见,否则难免会产生一些令人尴尬的误会。

    “迈尔斯和你说话了吗?”彭希问道。

    “说过了。”

    “啊哈!看来进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不是吗?”

    莎拉没有说话。“嗨!”算是说过话吗?莎拉感觉迈尔斯并不想和她说话,不过她必须承认,今天她在数学课阅读小说的速度的确比以前有所增加。

    “你喜欢吃欧培拉吗?”彭希继续说。

    “当然,我喜欢。你呢?”

    “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可可慕斯,它们尝起来更加细腻。”彭希用舌头舔舔嘴唇,“你知道戴勒去哪里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她?”

    “戴勒?我想她应该还在教室里,刚才我看到她好像在和比利谈话。”

    “和比利?这真是罕见,戴勒什么时候开始对数学感兴趣了?”

    “从来就没有。”莎拉很肯定地回答,“她只是......只是在问问题,而比利只是在回答。”

    戴勒的数学成绩比莎拉还要差。或许是遗传了妈妈的基因,戴勒从小就和数字没有缘分,还在澳大利亚上学的时候她就成功地把这一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莎拉和戴勒不同,她只是不喜欢这门课程,但她并不抵触。

    “彭希?”

    “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送什么礼物给我了?”

    “礼物?什么礼物?”

    “别瞒着我好吗?我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莎拉耸起眉头,“你真不知道?”

    “莎拉?”

    她们都疑惑地看着对方的脸,就像两个外国人完全听不懂对方说的语言。

    “嘿,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礼物?”彭希继续说,“如果你指的是那顶搞笑的恶作剧鸭舌帽。哈哈!是的,没错!”

    “不,不!我说的不是那个。”莎拉作解释同时手总是不停在空中比划,她的肢体语言很丰富,也很难看懂,“你最近是不是寄给我了一个包裹?”

    “包裹?”彭希皱起眉头,“什么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

    “没有吗?”

    “当然没有!包裹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看到,昨天晚上物业公司的管家告诉我有一个寄给我的包裹。或许是科菲。不,肯定是她。”

    “科菲?”

    “是的,肯定是她。我猜包裹里面肯定又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不,我想不是科菲。”

    “为什么?”

    “如果她想搞恶作剧,肯定会告诉我,我们是完美搭档。”

    “也许这一次她忘了。”

    “相信我莎拉,这包裹不是科菲寄给你的。科菲从没对我提到过这事,我们每天都在微信里讨论恶作剧或者是如何和你开玩笑,如果是她做的我会知道。你明白吗?”

    莎拉感到更加疑惑,她过去从没有收到过包裹,如果不是彭希也不是科菲,她想不到其他的人了。她看着彭希说:“帮我想想好吗?你认为这会是谁呢?”

    彭希耸耸肩,“我不知道,或许是某个你在澳大利亚的朋友?”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肯定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托比?埃里克,我不认识他。”

    “托比?埃里克?这包裹是他寄来的?”

    “就是他。”

    “你最近在网上订购了什么东西吗?”

    “我从不网购。”

    “如果他改过名字呢?”

    “你认为他改名了?”

    彭希摇摇头,“我只是猜测,也许他以前并不叫托比。你想过吗?比如叫乔治或者是菲利克斯。”

    “埃里克呢?你认为他会把姓氏也一起换掉吗?”

    “我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奇怪。假如你那位神秘的朋友家庭受到了重创,然后他崩溃了。”彭希继续说,“无论如何这事听起来很有趣,一个你不认识的人给你寄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呢?一个恶臭炸弹?”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是这一点也不搞笑。”

    “你以前收到过这样的包裹吗?”

    莎拉开始摇头。

    “或许是寄给你妈妈的。”

    “如果寄给我妈妈,为什么要在收件人姓名栏里写我的名字呢?好吧,或许寄件人弄错了,但是预留在包裹上的电话也应该是我妈妈的手机号码,他为什么要留我的呢?”

    “我怀疑你神经过敏。”

    “彭希,你不明白。我预感这包裹有问题。”

    “但你不是还没有打开包裹吗?凭什么这么想呢?”

    “我只是想在打开它之前先弄清楚这包裹是谁寄来的。”

    彭希把双手抱在胸前,“假如这真的是一个玩笑,也许你打开包裹以后就知道寄件人是谁了。”

    “真是混蛋!我讨厌像这样,下次我应该在医疗过敏清单上填写恶作剧这个词。”

    “你以前收到过恶作剧包裹吗?”

    “你和科菲送我的生日礼物算是恶作剧吗?”

    彭希笑了,“啊哈!那顶多算是意外惊喜。”

    在圣地亚国际高中,男孩们总是热衷锻炼,不过每次上课的时候体育老师都只能孤伶伶地站在球场的角落里。按照规定,体育锻炼以前需要做热身运动,不过那些死板陈旧的动作实在无法吸引这些孩子们的兴趣,他们逐渐变得不守规矩。所以体育老师的工作就变成了带领少数女孩儿做热身运动,不过这些热身运动几乎没有必要,因为这些女孩儿并不会打算在体育课上做其他锻炼,她们在热身运动结束之后就会顺着跑道走回教室。

    天空很晴朗,空气被烤得很热。男孩子们在球场上飞跑,他们很乐意像这样,运动员都不会拒绝天气炎热。尽管回到房间之后他们会开始抱怨,会立刻打开空调。孩子们总是都是这样,面对书本就会变得烦躁。

    莎拉做完热身运动,她今天决定和戴勒一起慢跑。

    戴勒总是精神旺盛,她喜欢骑游,喜欢游泳,热爱网球。和莎拉相比,戴勒的一周的生活显得无比丰富多彩。她周二和周四在网球馆训练,周三和周五去九龙维景酒店游泳,周六周日和国外的朋友去户外骑游。戴勒身材性感,皮肤健康光滑,从肩膀到臀部呈现光滑的流线形,她总是说:运动创造出世界,世界造就了我。莎拉相信戴勒绝对是一名出色的冒险家,她曾经想象过戴勒拉着风帆远洋出海的画面,世界无比残酷,但是戴勒都可以应付!

    围着球场慢跑两圈,莎拉感到有些疲乏。她看着戴勒,说:“我们停下来好吗?”

    “你累了?”

    “上帝!我......我快要脱水了!”

    “你不会脱水,敢和我打赌吗?”

    莎拉没有说话。

    “我们才刚跑两圈,如果我没有记错。”

    “两圈半!”莎拉不停地喘气,“你记错了!”

    “两圈和两圈半有什么区别吗?”

    “别拿我和你比好吗?伟大的长跑冠军,戴勒女士。”

    戴勒笑了,她们停了下来,开始围着球场散步,“你缺乏锻炼,莎拉。”

    “想让我在这方面变得和你一样?那做不到,这太痛苦了!”

    “痛苦?整天坐在教室里面看书就不痛苦?”

    “都很痛苦。”莎拉说。

    “跟我去打网球好吗?我可以向你介绍我的私人教练,波莱顿是一个帅气体贴的人。”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莎拉以前打过网球,而且她很喜欢看澳网公开赛。不过比起打球,她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球场里捡球。

    “你今年要回家吗?”戴勒问她。

    “澳大利亚的家?”

    “嗯哼?”

    莎拉摇摇头,“我想不会回去,我妈妈这样说。”她看着戴勒,“你回家吗?”

    “我不知道,如果可以回去那当然更好。”

    那片土地上有过太多美好的回忆,戴勒和莎拉从来都无法遗忘。清静又洁净,干燥而华丽,神秘而博大!

    莎拉抬起头,她忽然看到了站在教学楼三楼阳台上的那个人,她确信那是迈尔斯,而且他旁边好像还有其他人。迈尔斯从来都不上体育课,至少莎拉没有在球场上看到过他。莎拉眯着眼睛,她发现迈尔斯在朝运动场眺望。他在看什么呢?莎拉想着,当她再一次抬头的时候,阳台上已经没有人了。

    其实莎拉很羡慕迈尔斯,因为他不需要在炎热的太阳底下暴晒就能拥有棕色的皮肤。莎拉一直想去美容院做皮肤美黑,这对她不太公平,人类的基因决定了他后天是否需要进行皮肤“改良”。今天阳光充沛,莎拉希望马上来到海滩,面对蔚蓝的大海,躺在被烤得滚烫的沙滩上享受被阳光暴晒。

    “你看到他了吗?”

    “谁?”

    “迈尔斯,刚才他和另一个人在那边的阳台上。”莎拉说。

    “你见过他来上体育课吗?”

    “没有。你呢?”

    戴勒摇摇头,“陈超不也是这样吗?”

    “该死。别提陈超好吗?我讨厌那家伙,听说他是一个偷窥狂。”

    “他是偷窥狂?谁告诉你的?至少陈超会来上课,迈尔斯好像一次都没有来过,不过他们都挺奇怪的。”

    莎拉用手拨开搭在额头上的头发,“你认为乔治是怎样的人?”

    “他就是个他妈的混蛋!”

    这回答真是绝妙。

    “科菲喜欢乔治,你相信吗?”莎拉问道。

    “是的。科菲有时候真的很独特,就像是…..就像是一头雌性的雄狮。”

    “雌性?雄狮?”

    戴勒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指的是狮子选择配偶的方式,雄狮子的脖子上长着很多鬃毛,或许雌性狮子就是喜欢那种看上去雄伟的气质。乔治喜欢炫耀,所以科菲喜欢乔治,但她又是女性。这话千万别让她听到,否则我就有麻烦了。”

    哈哈!这比喻实在太绝妙了,完美而深刻的的圣地亚高中版动物世界!莎拉狂笑不停。

    “不过乔治这么做似乎不是为了吸引女性。”戴勒继续说,“他就是一个混蛋,比陈超还要混蛋的混蛋!”

    这个话题已经讨论够久了。莎拉很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今天是一个例外,而且戴勒说的也都是事实。莎拉不了解陈超,甚至没有和他说过话。她只知道陈超经常像一个无赖一样找别人借钱,而且喜欢偷打听别人的隐私,成功之后还会沾沾自喜的显摆他那招人厌恶的能耐。

    莎拉每天中午都和戴勒在一起吃饭,她们经常去“新世纪”摩厦里的一家叫做“彩虹花圃”的欧式餐厅。餐厅的经理是中国人,曾经去过爱尔兰留学,他经常在莎拉和戴勒用餐之后友善地赠送几道风味甜点。迈尔斯偶尔也会去“彩虹花圃”,莎拉曾经在那里看到过他,当时他正在和一个金头发的中年女人用餐。

    那位美丽的外籍女钢琴师正在深情地演奏华尔兹舞曲,可以听到那台老钢琴的榔头敲击琴弦时发出的声音。餐厅的墙壁上装饰着仿古的马灯,天花板上挂着咖啡色的布缦,餐桌上都铺有乳白色的桌布。房间的布置比较紧凑,用餐的人多了就会感到拥挤。和往常一样,戴勒和莎拉各点了一份菲力牛排,戴勒特别要求把土豆泥换成了意大利空心粉。

    莎拉和戴勒原本在讨论歌剧,她们不久前去现场观看了《歌剧魅影》全球巡演。音乐持久震颤,黑暗中的平静一吻究竟能否唤醒比占有欲更加强大的爱情?现实的感情比剧中那盏古老的吊灯更加危险,它们随时都可能崩塌,随时都有可能会坠落到地面上,而且飞溅起来的玻璃碎屑还会误伤到他人。

    莎拉喝了一口玉米浓汤,她看到两个皮肤棕黄的男人正站在餐厅前门的玻璃外面。那两个男人都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装,衣袖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就像网上卖的那种搞怪同性恋情侣装。

    那两个男人走进餐厅,他们有些不满地看看挤满客人的大厅,然后直接向莎拉旁边的那个餐桌走过去。莎拉切下一块牛排,她感觉那两个男人在某些问题上似乎存在分歧。

    那个戴金表的男人在说话。他的声音不大,不过他看起来正在发脾气,说话的时候脖子上的动脉从皮肤里面凸出来。

    “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的结果。这事情瞒不了太久了,那些家伙不是傻瓜。”

    “你说够了吗?”那个戴帽子的男人看起来有点情绪低落。

    “你认为我们应该相信那家伙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看在上帝的份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戴帽子的男人说。也许是因为愤怒,他发出的每一个爆破音都显得夸张搞笑,“嘿,你最近有嗑药吗?”

    “什么?”

    “叛徒的下场你是很清楚的。一旦做错了事你就无路可逃,就像一条被渔网困住的笨鱼。我能看出来,你慌了。”

    “不,我没有!”

    “艾森也这样想,你和她认真谈过吗?”

    “听着。如果我想要背叛你们,那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吵架。”戴帽子的男人脸颊上的脂肪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艾森已经失去理智了,你看不出来吗?告诉我你的想法是什么,除了艾森以外,你认为其他人都是他妈的蠢货吗?我的上帝,别再开玩笑了好吗?你很清楚艾森会把事情搞砸的。”

    莎拉感到好奇,不过她假装没有在偷听。而且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咀嚼食物时下巴发出的响声都可以很轻松地掩盖掉。戴勒对着莎拉做了一个生动地让人讨厌的表情,她本来想示意莎拉不要偷听,不过似乎没有奏效。那两个男人点了一种莎拉认为很难吃的鳕鱼汉堡,然后他们又开始说话,而且莎拉感觉他们讨论的话题并没有变化。

    “是谁答应到香港来的?”戴金表的男人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继续说,“是你!你还记那些条件吗?不,当然,你记得很清楚,你从来都只会沉迷在过去的阴影底下任凭别人操控。”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不能听艾森的。她只是一个小角色,她做不成大事。别忘了,答应到香港来的不只有我一个人,而是我们四个人。现在艾森的精神不稳定,她会把事情搞砸的。”

    “我不管。”戴金表男人喝了一口柠檬水,“这事你说了不算。”

    “艾森说了就算?”

    “艾森是对的。”

    “该死!我回去以后要再和她谈谈。”

    “我和她谈过了,她是不会改主意的。”

    “这事情以后再谈。”戴帽子男人朝周围看了看,不过他没有发现莎拉在偷听。

    “以后是什么时候?”

    “你让我感到不安。”

    “我说了任何一个让你感到不安的词语吗?”

    戴帽子男人摇摇头,“艾森让我感到不安。”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别无选择。”

    “这事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你明白吗?那些人不是蠢货,你骗不到他们,艾森也是一样。”

    虽然莎拉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两个人肯定遇到什么麻烦了。两个同性恋穿情侣装的男人在餐厅里争吵,或许是因为工作,或许是友谊破裂的预兆。

    片刻的沉默。

    片刻的舞台转换。

    戴帽子男人问:“今天下午想看电影吗?”

    “不太想。”

    “最近真是糟透了!罗拉约我晚上去唱ktv。”

    “罗拉?你还和她在一起?”

    “她是冰球酒吧里最性感的女人,她让你欲罢不能。”

    “啊哈!”戴金表的男人咯咯地笑了,“不过你至少应该少喝点杜松子酒,那些液体把你变成傻瓜。”

    离开餐厅之后戴勒有些不高兴,她知道莎拉一直在偷听,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反感厌恶的表情,她不希望这种事破坏和莎拉的感情。

    莎拉并没有想刻意去听,是那些声音在无法避免地刺激莎拉的听觉神经,然后才激发起莎拉的“探索”精神。相信,背叛,这些词语本来就很容易激发好奇心,这是无法控制的天性。无意窃取和主动窃取拥有不同的属性,莎拉总是感觉周围的一切无时不刻都在说个不停。

    又是撒在地上的薯条,每天都是这样。高二c班在三楼走廊的正中间,班里的那些小伙子们一点都不消停,午休时间总是在上演激情澎湃的狂欢。无论是极速飞镖还是围成圆圈玩扑克,他们总能够找到乐趣,从来都乐此不疲。

    莎拉回到座位上,她感到有些疲倦。不过现在不是睡觉的时间,莎拉必须在中午把习题写完,她从没有把作业带回家的习惯。那些符号,那些算式,现在全部在莎拉的眼前不停旋转。

    “嘿!”莎拉用手指轻戳迈尔斯的手臂。

    迈尔斯抬起头。虽然他一直趴在桌面上,不过他看上去非常清醒,很明显没有在午睡。

    莎拉问他:“你今天没有去上体育课?”

    “没有去。”

    “你从不去上课?”

    “我偶尔会去。”

    “偶尔?”

    “比如两周一次。”他说。

    两周一次?八分之一的几率?莎拉无奈地摇头。

    “我看到你在阳台上。”

    “我也看到你了,你在和戴勒说话。”

    好像和迈尔斯交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莎拉在想,不过这很正常,因为她以前并不了解迈尔斯,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她问:“你在阳台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

    “你确定吗?”

    “因为那里很凉爽。”

    “你讨厌炎热?”

    “不,不过我更喜欢凉爽。”

    自从迈尔斯把数学答案递给莎拉,世界地理的课堂彻底被毁掉了。莎拉一直在研究习题解答,虽然她并没有对自己抱有太大的希望。不过莎拉还记得课堂上讲到了洪都拉斯蓝洞,老师维朗尼卡在教室里播放了她去旅行时拍摄的视频。

    维朗尼卡热爱旅行,不过她从来都不是一位勇敢的极限运动狂热者,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课堂上对自己做出这样的评价了。“我也可以算是冒险家,不过绝对不是一流的,我相信站在悬崖边上观看别人冒险会更加疯狂刺激。”在洪都拉斯蓝洞也是一样,维朗尼卡作为一名业余潜水新手,她没敢踏入深海之瞳的凝视中。

    莎拉第一次潜水是在三年以前,当时她正和爸爸在黄金海岸度假。他们租了一台水下照相机,拍下了无数与鱼群和礁石的合影。水面以下的世界是如此斑斓透彻、如此令人留恋。而且那次旅行还有额外的惊喜,那就是莎拉收获了属于自己的潜水执照,也是属于她的第一张执照。

    下课的电铃响起的时候的时候莎拉才回过神来。就好像被命运所愚弄,她竟然还盯着那些令人头痛的方程式,后来诺亚从她那里拿走了迈尔斯的习题解答。诺亚是班上的名人,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离开教室的时候莎拉听到科菲在大声抱怨,只要科菲心情不好,就会像一个患狂躁焦虑症的疯子一样咆哮,说话的声音就会变得尖锐、急促,能够穿破每一个人的耳膜。

    不过莎拉没有和科菲说话,她今天迅速离开了教室,也没去“维也纳风情”喝下午茶,因为她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那个包裹,还有托比?埃里克。

    莎拉带着所有的疑惑飞快地朝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