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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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钻营者

这个章假如是别人去盖,或者是拿这个章的换个别人,盖个章也可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是这个章是我让去盖,盖这个章的人又是那个在文化大革命中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现在他又掌握了生杀大权,盖这个章虽然只是轻轻的摁一下,可是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翻不过去的山和渡不过去的河了。

    此时在大队掌权的还是那个在文化大革命中搞逼、供、信的政工组组长,我的那位麻同学。

    这位麻同学本来呀,在文化大革命强劲的势头过去以后,大队里再没有整人的业务了,政工组取了消,革命委员会诞生了,他因什么也不是,是个白点,没被结合进革命委员会,他在大队就失业了,回生产队干活去了。

    此时,国家要修某个“国道”每个生产队都要出民工,当民工一天能补助五毛钱,他看这个差事不错,就抠门子弄眼睛当了民工,全公社组成一个连,一百多人要成立个党支部,公社派了一个年富力强的党员带队,这个党员自然就是新成立的民工连的连长兼书记。

    连长兼书记吹了哨子,全连排好队集合在连部前,连长安排完了今天的任务,然后说道:“晚上吃完了饭,是党员的到连部来登记。”

    党员登记了有十五个,连长兼书记看着已登记了的党员人名单,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道:“他怎么没登记呢?”转过头来对同住在一间屋的会计兼食堂管理员说:“去,你把某某某给我找来。”会计应声而去,一会儿,把某某某找了来,连长兼书记说:“嘿!你真可以呀,咱们可是党员啊!事事得起带头作用,这党员登记还得我去请你,你是不是谱儿大了点儿?”

    几句话把找来之人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又扑的一下子脸红了,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说哥哥,我不是党员。”

    “我告诉你啊,革命可不是请客吃饭,党员在哪儿工作就得参加哪儿的组织生活,你如果不参加这儿的组织生活,你的党员在我这儿就给抹了。”

    民工连长兼书记,确信所叫来之人就是党员,这可苦了那被叫来之人,所叫来之人脸羞得一红一白,心里想到,“我何偿不想是个党员哪,可我不是啊。”

    那民工连长兼书记又道:“你的大名谁不知道啊,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的时候,一开会,你在台上讲话,一讲,哇啦哇啦就是一个小时,你不是党员,那谁还能是党员啊?”

    那被连长兼书记找来之人涎着脸言道:“哥哥,我何偿不想是个党员哪,我连做梦都想入党啊!可是我们村那些老顽固不批我呀,在文化大革命中我整了他们,他们恨死我了,如果在村里甭说这辈子,下辈子我也入不上党,我为什么出来了呢?就想在外边有个出头之日,能入上党。”

    那个连长兼书记言道:“我真没想到你不是党员啊!这帮老玩固,真是冥顽不化,就兄弟你这个水平,入了党当个书记是绰绰有余,他们怎么有眼不识金镶玉呢?他们不识,我识,你明天写个入党申请书,你在我这儿好好干,入党这个事儿包在我身上!”

    恰在此时,开饭的哨声响了,那连长兼书记跟同屋的会计兼食堂管理员道:“打两份儿饭来,让某某某跟我这儿吃。”那被找来之人言道:“哥哥,我出去解手,去去就回。”连长兼书记言道:“快着点,别耽误了吃饭。”饭已经打回来,可那出去解手之人还未回来,连长兼书记有些气愤言道:“是解手去了还是养活孩子去了!怎这么费劲哪!”正在这连长兼书记自烦自恼絮叨之时,那出去解手之人提了半瓶子酒,手托两块臭豆腐回来了,连长兼书记看到转恼为喜言道:“一块儿吃饭就一块儿吃饭吧,你还出去打什么酒啊?”从此之后,那被找来之人和民工连长兼书记就经常喝在了一起,民工连长兼书记羡慕那人在文化大革命中敢打敢冲敢干的才干,让他写了入党申请书。

    这写了入党申请书之人,在文化大革命前,他真没想过入什么党,因为那入党,得吃苦在前亨福在后,敌人来了还得抛头颅洒热血,可是文化大革命中他平步青云当了那么些日子官儿,在当官儿之中他耍尽了威风,尝尽了甜头儿,在他没当官之前,他想跟人家说话,人家由于不爱看他那张脸,一个个都扭过脸去,在他当了官儿之后,一个个老远都够着嫩生生的叫着他的名字,特别是那些眼皮子比蛋皮子还薄的女人们更是及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这当官儿可真好啊!

    可是文化大革命从无序到有序一到了“三结合”阶段,因他不是党员,他的所作所为又总招那些老党员不待见,他没能进入当时村里的最高权力机构“革命委员会”从此他的地位一落千丈。

    他恨自己不是党员,现在他连作梦都梦见自己是党员了,自打他写了入党申请书后,他“积极”要求“进步”,民工连长兼书记交给他什么任务他认真的去完成,半年之后,他被批准为预备党员了,又过了一年,他被转正了。

    修国道两年很快过去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入了党的麻同学把党籍转回生产队,有了党籍,如鱼得水,参加组织活动对老干部总是挑三说四,总拿他那“先进”的思想来衡量别人,说出话来与众不同,让人摸不着边际,老干部跟不上他的先进,甩挑子不干了。

    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别人不干他干,他这回他是真正掌握了大权,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再说他的那个入党介绍人——民工连长兼书记,在后来改革开放的时候,新形势让他找不着北了,他胡作非为了起来,被开队了党籍,进了监狱。

    而他的后来如何咱暂且不要管他,他在入了党,回村当了书记之后确确实实又风光了些年。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的时候,正是他在生产大队里风光的时候。

    我从公社拿回一张十六开纸类似于文件的印刷品,上面印着五条招生条件,只要大队给盖个章,我就可以领到停顿了十年的一九七七年的大学招生准考证,完成我藏在灵魂深处上大学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