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唐血途
字体: 16 + -

第005章 断人财路

    sat jan 02 16:29:48 cst 2016

    大慈恩寺西院棚舍,是供无家可归者留宿的救济所,可容留七八十人,地上铺着草席,留宿者不分高低贵贱,一概席地而卧。有净寺僧负责打扫清洁,维护秩序。

    步云飞初到大慈恩寺落脚的时候,棚舍里还算清净,留宿的盲流不多,总有三分之一的地铺闲置,棚舍虽然简陋,可秩序却也井然,借宿者服从净寺僧的安排,找到自己的铺位,互不打扰,各自安寝。

    近半个月来,留宿者骤然猛增,几乎天天爆棚,只能容留七八十的房屋,常常挤进一百多人。人多铺少,经常有人为争夺铺位发生冲突,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拳脚相加,一闹就是大半夜,不得安宁。人多了,净寺僧也顾不过来,干脆听之任之,留宿者

    好在步云飞在大慈恩寺厮混了两个月,和净寺僧混的熟,在西墙靠窗下给专门给他留了一个地铺,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去,都不愁没有铺位,也免了与人争吵。

    只是,棚舍里吵闹不堪,通宵达旦,步云飞一连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囫囵觉

    长安繁华之地,流浪者骤然增多,不是一个好兆头!

    昨天晚上,棚舍再次爆棚,就连屋檐下,也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一晚上吵闹不堪,恶臭难闻。

    步云飞几乎是一夜未眠,熬到黎明时分,好不容易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就被净寺僧赶了起来――寺里的规矩,棚舍白天不留俗客。

    步云飞只得带着行头,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出寺摆摊。偏偏今天的生意愈发清淡,半天过去了,一单生意都没接到。

    正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步云飞精神愈发萎靡,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

    忽听前面一阵吵闹声,步云飞睁开了眼睛,只见小摊的前,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一大群人,少说也有百八十人,人气颇为旺盛。

    步云飞在西墙下摆了两个月的摊,生意好的时候,也就是两三个人排队等候,哪里见过如此多的的客户,要是天天如此,用不了一个月就发了!

    步云飞大喜,也顾不得睡眼惺忪,急忙摊开纸张,提起笔来,饱饱地沾满了墨,满面含笑,仰头问道:“这位客官……”

    话还没说完,一张笑脸就变成了苦瓜脸!

    小摊前的确是有百八十人,不过,这些都是用屁股对着他,伸着脖子往前看,没有一个回头光顾他的小摊。

    更加糟糕的是,这群人挤得严严实实,把他的小摊挡了个密不透风。

    西墙下原本是个做生意的好地势,摊前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现在可好,前面围了一群人,好地势变成了死地――过往行人根本就看不见他。

    步云飞心头郁闷,怪不得坐了半天也没开张,原来有人在他的小摊前面拉场子卖艺,断了他的财路!

    大慈恩寺前是杂耍艺人的聚集地,各方神圣各显神通,靠本事赚钱没错,可也不能挡别人的财路。在江湖上行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要是大家都乱来,岂能共同发展!

    步云飞在大慈恩寺周边混了两个月,也算是踏熟了地皮。唐人对文化人还是比较尊重,步云飞摆个字摊,虽说落魄,可在落魄人当中,也算是个有身份的。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在这西墙一带,盲流们都还挺给他面子,见面客客气气,不敢轻易冒犯,更不要说挡财路了!

    步云飞心头无名火起,站起身来,分开人群钻了进去,正要与场子里的人理论,却听一阵喝彩,步云飞打了个激灵,一吐舌头,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只见场子中央立着一个胡人,身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深眼眶,蓝眼睛,脸上一堆深棕色的卷毛冉须,光着膀子,胸脯上的肌肉成块,两只拳头,如同两只水桶一般,胳膊上青筋暴露。

    那胡人身前立着一块青石,高五尺,宽三尺,厚一尺,胡人一声爆喝,手起一掌,一尺厚的青石应声断成了两截!

    人群中一阵喝彩。步云飞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来。那胡人拳头如此硬朗,步云飞哪里还敢上去理论。

    胡人的身后,转出一个人来,面色白净,一双三角眼,个头直到那胡人的肩膀,穿着一件白布长衫,头戴圆帽,踱着方步,像是个秀才,手里端着一个钵盂,面向众人,声音尖细,面色殷勤:“我兄弟二人路过宝地,略显小技,不过是班门弄斧,只求大家一笑,各位老少爷们,有钱帮个钱场,没钱帮个人场,兄弟谢过了!”

    那秀才捧着钵盂,转圈走了过来,所过之处,看热闹的人扔三五铜钱,那秀才也不嫌多寡,收在钵盂里,不一会儿,来到了步云飞面前。

    步云飞一上午都没开张,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只得红了脸,抱拳说道:“这位兄台,兄弟恰巧没带钱……”

    那秀才拉下脸来,扯着尖细的嗓子喝道:“兄台这身装束,也是个读书人,应该是懂道理的,却在这里看白场,岂不是让圣人蒙羞!”

    步云飞心头恼怒,原本是这俩人挡了他的生意,现在可好,被那秀才抢白两句,成了看白场的!待要理论两句,却见场子中央的胡人握着两只水桶般的拳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那拳头能折断一尺厚的青石,要是落到步云飞的脑袋上,岂不是肝脑涂地!步云飞不敢回言,只得吞了口吐沫,一缩头,转身就走。

    秀才却是不依不饶,一把扯住步云飞的长袍:“兄台应该是个明白道理的,看了我兄弟的神技,总该给个彩头,不论多寡,兄弟我也不计较,就是图个顺风顺水。我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落空,到了你这里,却断了财路。这位朋友要是真得囊中羞涩,倒也罢了,可这位朋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在下看来,要么就是为富不仁,要么就是吝啬到了家!”

    步云飞的鼻子差点给气歪。明明是他二人断了步云飞的财路,却被他倒打一耙,成了步云飞断了他们的财路!正要回他两句,却见那胡人吹胡子瞪眼睛,迈开大步,走了过来,步云飞心头着慌,不敢言语,身子一撑,只听“刺啦”一声,长衫撕了个大口字,露出了白肉,人群中顿时一片哄笑。

    步云飞这件长衫,几乎可以算是他所有的家当。虽说不是上好料子,却也做工精细,算得上是长安市面上的二线品牌。要不然,那秀才也不会认定他是个有钱人。

    步云飞穷得叮当响,却肯花大价钱买一件体面的长衫,实在是因为,这是职业所迫,代笔写字,总要打扮得像个读书人,让人一看就是肚子里有墨水的。要是穿着他那身牛仔裤体恤衫,长安人倒也不会大惊小怪,但绝对没人找他代笔写字,原因很简单,穿着那身奇装异服,不是南蛮就是北胡,别说是写字,只怕连汉话都说不了几句?

    步云飞身上唯一一件“二线品牌”被扯了个大口子,还露了白肉,更让他下不了台。

    长安人穿衣极为讲究,外衣里面总要有件小衣,哪怕是赤日炎炎,也不穿空挡,当然,穿空挡甚至打赤膊的也有,那都是盲流无赖之徒,况且,就是那些穿空挡的,也不会在外面穿一身长衫,长衫是体面人穿的!

    步云飞外面衣冠楚楚,里面却是空空如也,这在长安人眼里,高不成低不就,实在是滑稽可笑。

    果然,随着人群的哄笑,那秀才来了精神:“我说呢,原来是个穿长衫的流氓!”

    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那胡人瞪着铜铃般的蓝眼睛,已然走到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步云飞。

    步云飞再也忍耐不住,也不顾那凶神恶煞般的胡人,冲着那秀才一声冷笑:“这位兄台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