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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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全回春梁山泊,九纹龙失陷东平府

第八十九章安道全回春梁山泊,九纹龙失陷东平府

    天亮,雨过天晴,王定六再拿十数两银子给张顺,带张顺往建康府来。张顺进城中,直到槐桥下,看见安道全正门前和药。张顺紧走几步,纳头便拜。安道全看见张顺,便问:“兄弟多年不见,什么风吹把你吹到这里的?”

    张顺跟安道全进药店,把这闹江洲跟宋江上山的事一一说了;尔后又说宋江患背疮,特地来请神医,杨子江中,丢了金银,险些儿送了性命。

    安道全说:“宋公明,天下第一义士,去医好他是应该的。只不过拙荆亡故,家中别无亲人,离远不得。”

    张顺苦苦要求:“若是兄长不去,张顺也不回山,赖在你这里!”

    安道全:“兄弟别急,咱俩商议,商议。”张顺百般哀告,安道全方才应允。

    原来,安道全刚和建康府一个烟花娼妓李巧奴搭上了,两人打得火热。当晚带张顺去他家,安排酒吃。李巧奴拜张顺为叔叔。三杯五盏,酒至半酣,安道全对巧奴说:“我今晚就你这里宿歇,明日早,和这兄弟去山东地面走一遭,多只是一个月,少至二十余日,便回。”

    李巧奴撒娇:“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嘛!你若不依,以后再别上我门!”

    安道全:“药囊都己收拾好了,明日便走。宝贝,你宽心,我去去就会,不会耽搁的。”

    李巧奴撒娇撒痴,倒在安道全怀里说:“你若不关心我,去了,我咒你肉片片儿飞!”

    张顺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口吞了这婆娘。看看天色晚了,安道全大醉倒了,扶去巧奴房里,睡在床上。巧奴却来发付张顺:“我家房子太小,你自己找地儿睡觉。”

    张顺:“我等哥哥酒醒一起出发。”巧奴打发不动他,只得让他在门角落蹲着打盹。

    张顺心中忧煎,那里睡得着。初更时分,有人敲门,张顺在壁缝里偷看,只见一个人偷偷摸摸进来,与虔婆说话。婆子问:“你已经很久不来了,今晚太医醉倒在房里,你却赶巧跑来?”

    那人说:“我有十两金子,送与姐姐打些钗环;老娘您做个方便,教他和我那个一下。”

    虔婆见钱眼开:“你在我房里,我叫女儿来。”

    张顺看见来人正是截江鬼张旺!原来这小子在江中打劫些钱财,便来这里嫖娼。张顺见了,按不在火起,那虔婆安排酒食在房里,叫巧奴相伴。张顺本想冲进去杀人,又怕误了了事,让这贼逃脱。约莫三更时分,两人有些醉了,上床干起苟且之事,虔婆东倒西歪,伏在灯前打盹。张顺见两人事毕,沉睡过去,悄悄开了房门,折到厨房,见一把厨刀,油晃晃放在灶上,张顺拿起厨刀,又见一把劈柴斧,张顺丢了刀,拿起斧子,转回来时婆娘开门去看安道全醒了没有,张顺手起斧落,劈胸膛砍翻在地。响声惊动了张旺,他见砍翻婆娘,推开后窗,光着屁股跳墙走了。张顺懊恼不已,索性将巧奴杀了,学着武松自述之事,扯块被单,沾血在粉墙上写道:“杀人者,安道全也”。

    五更天明,安道全醒来,摸摸枕边没人,便叫:“美人儿,去哪了?”

    张顺:“哥哥不要做声,我带你看那人!”安道全起来,跟张顺来的虔婆房中,看见虔婆已死,巧奴赤条条趟在床上,吓得浑身麻木,颤做一团,用手指着张顺:“你,你……”

    张顺:“哥哥,你再看你写的麽?”

    安道全:“哎哟,兄弟哎,你害死我了你!”

    张顺:“我害死你?你带了绿帽子还说我害你?你知道奸夫是谁吗?他就是前天在江中打劫我的强盗,你再这样下去,早晚得被害死!该是我救了你才对。好了,现在有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是声张起来,我走了,哥哥你去偿命;若你要没事,家中取了药囊,连夜跟我上梁山泊,救我哥哥!”

    安道全:“兄弟!你忒这般短命见识!”趁天未明,张顺卷了盘缠,同安道全回家,开锁推门,取了药;出城来,迳到王定六酒店里。王定接着,说:“昨日张旺从这里走过,可惜不遇见哥哥。”

    张顺:“我也曾遇见那厮,可惜措手不及。我有大事要办先便宜了那小贼。”

    话还没说完,王定六说:“张旺来了!”

    张顺:“先不要惊他,看他往那里去!”

    只见张旺去滩头看船。王定六叫道:“张大哥,你留船来载我两个亲眷过去。”

    张旺:“要趁船,快来!”

    王定六报与张顺,张顺说:“安兄,小弟和你换衣服穿。”

    安道全问:“为何?”

    张顺:“小弟自有主张,兄长别问。”安道全脱下衣服给张顺穿了,张顺戴上头巾,遮尘暖笠影身;王定六取了药囊。走到船边,张旺拢船傍岸,三个人上船。张顺爬入后舱,揭起板,板刀尚在;张顺拿刀再入船舱。张旺摇船,咿呀咿呀到江心张顺脱去上盖,叫道:“艄公快来!你看船舱里有血!”

    张旺:“客人休要取笑。”一头说,一头钻入舱里,被张顺搭领揪住,喝一声:“强贼!认得前日雨天乘船的客人麽!”张旺认出张顺,不敢多言。

    张顺问:“你这厮谋了我一百两黄金,又要害我性命!你那个瘦后生那里去了?”

    张旺:“好汉,小人见金子多,不想和他分,把他杀死,丢江里去了。”

    张顺:“你这狗东西!老爷生在浔阳江边,长在小孤山下,做卖鱼牙子,天下传名!闹江州,住梁山,随宋公明,纵横天下,谁不惧我!你这厮骗我下船,缚住双手,丢下江心,要不是我水性好,却不妄送了性命!今日冤仇相见,饶你不得!”就势一拖,提在船舱中,取船索把手脚淦马攒蹄捆缚成一块,看着那扬子大江,直丢下去,说一声:“也免了你一刀!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王定六看了,十分叹息。

    张顺在船内搜出金子和零碎银两,再包在包裹里,三人棹船到岸。张顺对王定六说:“贤弟恩义,生死难忘!你若不弃,可同父亲收拾起酒店,到梁山泊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定六:“哥哥所言,正合小弟之心。”说罢分别。张顺和安道全换转衣服,先往梁山。王定六摇船回家,收拾行李随后赶来。

    张顺与同安道全上岸,背了药囊往北走。那安道全是个文人,才走了三十里,早走不动。张顺只得请入村店,买酒相待。俩人正吃着,只见外面一个客人走到面前,叫声:“兄弟,你这么磨叽,什么时候才能到梁山!公明哥哥的小命早交代了。”

    张顺一看,是神行太保戴宗,扮做客人赶来,介绍和安道全相见,问宋公明哥哥消息。戴宗道:“宋哥哥神思昏迷,水米不进,快不行了!”

    安道全问:“皮肉血色如何?”

    戴宗:“肌肤憔悴,终夜叫唤,疼痛不止,性命早晚难保!”

    安道全:“皮肉身体还知疼痛,还可医治,没了痛觉,玩完。”

    戴宗:“我背你走,快去梁山!”随即展开滑翔器,背了安道全就走。

    张顺在这村店里一连安歇了两三日,只见王定六背了包裹,同父亲赶过来。张顺心中大喜,说:“我专门在这里等你。”

    王定六大惊:“哥哥怎么还在这里?那安太医呢?”

    张顺:“神行太保戴宗来接,已和他先去梁山了。”王定六父子和张顺一同起身,往梁山泊来。

    戴宗引着安道全连夜赶到梁山泊,寨中大小头领接着,簇拥到宋江卧榻内,就床上看时,口内一丝两气。安道全先诊了脉息,说:“众头领休慌,脉体无事。身躯虽是沉重,大体不妨。不是安某吹牛,只十日之间,便可痊愈。”众人见说,一齐拜谢。

    安道全先用艾培引出脓血毒气,然后用药:外使敷贴于疮口处,用长托之剂。五日之间,渐渐皮肤转红转白,肉体滋润。不过十日,虽然疮口还没全好,却是饮食如旧。

    张顺引王定六父子二人,拜见宋江并众头领,诉说江中被劫,水上报冤之事。众皆称叹:“兄长命大,真有天神相助,逢凶化吉!”

    宋江病还没好利索,便哭哭啼啼向众人赔不是,商量要继续攻打东平东昌。安道全说:“将军疮口未长好,不可轻动;一旦复发,仙人也没办法了。”

    吴用:“不劳宋先生烦心,谅东平东昌,百里小县,有何难攻?先生只顾自己将息,调理体中元气。吴用虽然不才,只需数日便可将两处攻取。”

    宋江说:“东平府太守程万里,他的一个兵马都监,河东上党郡人氏,姓董,名平,善使双枪,人称‘双枪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咱去打他城子,却也是师出无名。我建议和他通些礼数,差两个人,一封战书去那里下。若肯归降,免致动兵;若不听从,那时大行杀戮,使人无怨。谁敢与我先去下书?”

    吴用:“公明哥哥请放心,我等自会小心。”

    过了数日,天气晴好,吴用召集军事会议,商议攻取东平东昌两处。

    郁保四站起来说:“小人认得董平,情愿书去下。”又见王定六站起来说:“小弟新来,也并不曾与山寨中出力,今日情愿帮他去走一遭。”

    吴用大喜,随即写了战书,让郁保四、王定六两个前去。书上只说借粮一事。

    东平府太守程万里见梁山军马去而复返,已在安山镇驻扎,便请本州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前来商议军情重事,门人报:“吴用差人下战书。”程太守叫请。

    郁保四、王定六见了程万里,将书呈上。程万里看罢,对董平说道:“要借本府钱粮,此事如何?”

    董平听了大怒,叫将两人推出去斩首。程太守拦住说:“不可!自古‘两国相战,不斩来使’。於礼不当。只将二人各打二十讯棍,发回原寨,看他如何。”

    董平怒气未息,喝把郁保四、王定六双手捆上,打得皮开肉绽,推出城去。两个回到大寨,哭告吴用说:“董平那厮无礼,竟敢藐视咱梁山!”

    吴用见打了两个,也有些嗔怒,先叫郁保四、王定六回山疗伤。纹龙史进起身说:“小弟原来在东平府,与院子里一个娼妓,唤做李睡兰,关系不错。如今多给她些金银,潜入城内,借他家里安歇。约时定日,哥哥打城池,待董平出来交战,我便爬去更鼓楼上放起火来。里应外合,可成大事。”

    王伦:“史大郎呀,都说**无情戏子无义,你怎么能信一个**?何况你们已经多年没有见面了,你去一定危险,不能去。”

    史进:“王兄弟放心,我见机行事,不会有事的。”

    吴用:“也好,但史兄弟万事小心,不要勉强,我们自有破城之策。”

    史进随即收拾金银,安在包袱里,身边藏了暗器,转入城中,到西瓦子李睡兰家。大伯见是史进,吃了一惊;接入里面,叫女儿出来相见。李睡兰带史进上楼,问史进:“这么多年了,如何不见你的影子?听说你在梁山泊做了大王。这两日街上乱哄哄地,说宋江来打城借粮,你还到这里来干什么?”

    史进说:“实不相瞒,我如今在梁山泊做了头领。如今咱们要来打城借粮,我把你家情况跟军师说了,特地来做细作,也好为你们谋个好处,现在有一包金银,你先受了,切不可走漏了消息。明日事完,保你一家以后生活无忧。”

    李睡兰葫芦应承,收了金银,且安排些酒肉相待,转身和大伯商量:“他往常做客时,是个好人,在我家出入不妨。如今他成了梁山贼寇,万一被发现,那可是死罪呀。”

    大伯说:“梁山泊宋江这伙好汉,不是好惹的;攻城掠地,无有不破。若不帮他们,他们打进城来,和我们不干罢!”

    虔婆骂道:“老蠢物!你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自古道:‘蜂刺入怀,解衣去赶。’天下通例,自首者即免本罪!你快去东平府里首告,省得日后被他连累!”

    大伯:“他给了我们这么多金银珠宝,不与他担待些,买我们做什么?”

    虔婆骂道:“老畜生!你放屁!我们这行坑了千千万万的人,岂坑不得他一个!你若不去自首,我亲自去衙前叫屈,把你也说成梁山贼寇!”

    大伯:“你不要性急,叫女儿先稳住他,休得‘打草惊蛇’,被他察觉走了。我这就去报案,让公差来拿他。”

    史进见这李睡兰上楼来,觉得面色红白不定,便问:“你家莫不有事,这般失惊打怪?”

    李睡兰搂着史进嗲道:“刚才上胡梯,踏了个空,争些儿跌了一交,因此心慌撩乱。”过了一盏茶时,只听得胡梯边脚步响,有人冲上来——数十个做公的抢到楼上把史进似抱头狮子绑起来,押到东平府里厅上。

    程太守看了大骂:“你这梁山贼寇,胆子也忒大了吧,别人身包胆,你是胆包身哪!前几天梁山贼人以借粮为名寻衅滋事,今天你就进城来做细作,若不是李睡兰父亲前来投案自首,岂不害了我一府良民!快快从实招供,宋江教你来干什么的?”

    史进只不言语。董平说:“这等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

    程太守喝道:“与我加力打这厮!”两边走过狱卒牢子,先将冷水来喷腿上,两腿各打一百大棍。史进由他拷打,只不言语。

    董平:“给这厮戴上长枷木,送在死囚里,等捉了宋江,一起送到京城问罪!”

    王伦见城中骚动,对吴用说:“史进被抓了。”

    吴用:“从来娼妓之家,迎新送旧,陷了多少好人,纵有恩情,也难出虔婆之手。史进今去必然吃亏!顾大嫂,劳烦你去走一遭;可扮做贫婆,潜入城中,只做求乞的。若有些动静,火急便回。若是史进陷在牢中,你以送牢饭为借口入牢中,暗中告诉史进:我们在月尽夜,黄昏前难民中,乘势入城,便无人知觉。”

    吴用设计已罢,派解珍、解宝领五百人,佯攻汶上县。百姓见梁山兵到,扶老携幼,鼠窜狼奔,奔东平府来。顾大嫂头髻蓬松,衣服蓝缕,杂在众人里面,混入城来,沿街求乞。在州衙前,打听到史进果然在牢中。次日,提着饭罐,只在司狱司前等候。一个年老公人从牢里出来,顾大嫂看见了就拜,泪如雨下。老年老公人问:“你这贫婆哭啥?”

    顾大嫂:“牢中监的史大郎是我旧的主人,自从离了,又早十年。只说道在江湖上做买卖,不知为啥事被关在牢里?眼见得无人送饭。老叫化讨得这一口儿饭,特要与他充饥。哥哥怎生可怜见,让我去送口饭吧。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层宝塔!”

    公人:“他是梁山泊强人,犯的是诛九族的罪,谁敢带你进去。”

    顾大嫂:“便是一刃一剐,那是他该受的。老身去送这口儿饭,也显得旧日之情!”说罢痛哭。

    老公人寻思:“若是个男子汉,难带他入去,恐怕不妥当,一个妇人家,该没什么关系!”遂引顾大嫂到牢中来,只见史进项带沉枷,腰缠铁索。史进见了顾大嫂,吃了一惊,却不知该说什么。顾大嫂一头假啼哭,一头喂饭。别的节级来喝骂:“这是该死的歹人!‘狱不通风’,谁放你来送饭!快滚出去,饶你两棍!”

    顾大嫂停留不得,只说得:“月尽夜……叫你……自挣扎。”史进再要问时,顾大嫂被小节级打出牢门。史进只听得“月尽夜”三个字。原来那个三月却是大尽。到二十九,史进在牢中,见两个节级说话,问:“今朝是几时?”那个小节级却错记了,回说:“今日是月尽。”

    史进得了这话,巴不得天早点黑。一个小节级吃得半醉,带史进到水火坑边,史进哄小节级:“背后的是谁?”赚得他回头,挣脱了枷,只一枷梢,把那小节级面上打个正着,倒在地上。史进拾砖头敲开门,睁着鹘眼,抢到亭心里;几个公人醉醺醺的,被史进一通死打,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史进把牢中犯人全放出来,共有五六十人,就在牢内发起喊来,拔开牢门,只等外面救应。

    有人报告太守。程万里惊得面如土色,连忙请兵马都监商议。董平说:“城中必有细作,里面一闹,外面必定接应,我乘此机会,领军出城,去捉宋江;太守您紧守城池,派数十公人围定牢门,不要走脱一个!”

    董平上马,点军去了。程太守派节级、虞候、押番,各执枪棒,在大牢前呐喊。史进在牢里不敢轻去。外厢的人又不敢进去,顾大嫂独立难为,只叫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