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烟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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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冷面狐狸

杜小川眸子一闪,心中暗道,果然是老狐狸,自己的法子虽然有用,却远不如张维贤这招狠辣。

    张维贤咳嗽了几声,冷眼看向台下痛哭流涕的三个家丁,缓缓问道:“受何人指使?速速从实招来!”

    那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打了个寒颤,跪在地上,只是磕头求饶,连道冤枉,却始终说不出那主谋是谁。

    张维贤冷喝一声,“阿福,执行家法!”

    “是,老爷!”

    阿福领命,带了几个人下去,转瞬间,已是准备妥当,那七尺三的廷杖,黑漆漆的长条凳,明晃晃的摆在了雪地中,眼看就要赶鸭子上架,立毙这三人。三个家丁中的一人,似是从未见过这般阵仗,膝盖一软,晕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两人见了,更是冷汗涟涟,大气也不敢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在大雪纷飞时愈加凝固,厅下有的家丁身体不住的打着筛子,鞋子已牢牢的冻在了地上,然而他们却是强忍着这份苦寒,因为在他们的面前,有人更为煎熬。

    剩下的二人中,终于有一人忍受不住,连爬带跪的到了张维贤的面前,一把揪断鼻子下面冻成冰柱的鼻涕,哭诉道:“老爷,不是奴才不肯说,实在是牵涉到奴才的家人啊!老爷开恩!”

    张维贤冷冷一笑,说道:“笑话!老夫如此信任尔等,你们却欺瞒老夫,真当老夫也不敢祸及你们的家人么?速速说出是何人下蛊!”

    张维贤一席话,让那家丁当场绝望,不曾想这素日里瞧起来温和慈善的老爷,竟是做起事来这般不留情面,只见他连忙在地上叩一个头,说道:“老爷明鉴,奴才几个只是受人胁迫,阻挠有人搭救老爷,万万不敢用蛊虫来戕害老爷性命,而那人,正是府上总管阿福!”

    “贾青山,你莫要血口喷人,老爷,奴才冤枉!”

    阿福听到这人竟然胡乱指正自己,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走到张维贤面前,跪下大呼冤枉。

    张维贤眉头皱起,这阿福跟随他的时日最长,在这府中最为得他的信任,可谓是交过心的主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阿福作祟,他很肯定!

    “住口,老夫深知阿福为人,你莫要冤枉他人,为自己开脱!”

    “多谢老爷,贾青山,你如此冤枉本总管,莫不是因上个月你偷拿后院东西时,被本总管当场擒住,而心生怨恨,诬陷本总管!”

    阿福先是拜谢张维贤的英明,随即转过身,目光炯炯,义正言辞的呵斥着贾青山。

    贾青山刹那之间也是慌了神,眼神愈加迷茫,身子不住颤抖,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赵四冻死了!”

    所谓赵四,即三人中方才胆小晕倒的那一位,此刻旁边的另一人发现赵四身体僵硬,待触摸时,已然没了呼吸,死在了台阶上。

    见此情景,贾青山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倏忽间,传出一股恶臭来,他竟是在这一惊一乍间失禁了!

    “啪啪啪!”

    贾青山猛地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嚎叫道:“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老爷,我冤枉了总管,奴才该死,是奴才下的蛊,一切都是奴才做的,您打死奴才吧!”

    张维贤尚未说话,阿福便转过身禀告,“老爷,贾青山一定是别人派来谋害老爷的奸细,不能开恩啊!”

    “嗯……”张维贤一阵沉吟,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只有从长计议了。

    “贾青山!”

    忽地一声暴喝,惊了所有被冻的麻木不仁的家丁,只见一个青年身穿青布长袍,背负长剑,缓缓走了过来,赫然是许久未说话的杜小川。

    “贾青山,我且问你,你在后院看到了什么?”

    杜小川凑到贾青山的面前,直视着瞳孔不停变化的贾青山,字字清晰,慢慢问道。

    贾青山的瞳孔愈加涣散,他抱住了头,大叫一声,“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别问了……”

    杜小川长身而起,转过身来,又走到阿福的面前,说道:“阿福,你说你抓到他偷了东西,那么他偷的又是何物呢?”

    阿福瞳孔一缩,转瞬淡定回答道:“杜公子,贾青山所偷之物,乃是我英国公府私有之物,奴才不方便透露。”

    “放肆!阿福,今日杜小友即是老夫,你要认真回答!”张维贤在旁边冷哼道。

    “是,老爷!”

    “回杜公子的话,奴才那日在后院见贾青山这厮竟然偷拿了少爷的一块玉佩,正好被奴才瞧见,当场擒获!”

    “玉佩呢?”

    “玉佩,奴才已然归还少爷,莫非杜公子怀疑奴才私吞不成?”

    杜小川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了烤,说道:“那倒不是,我随便问问罢了,只是我很奇怪,凡是大户人家养奴才,最忌讳之事,莫过于监守自盗,如此大事,你一小小总管又岂能不报?而这贾青山,理当赶出府门才是!”

    阿福顿时被搪塞的哑口无言,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贾青山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偷盗玉佩也是财迷心窍,本总管秉承本府一向宗旨,宽大处理了!”

    张维贤在一旁点头,这阿福,总算没有在外人面前,堕了自己的名声。

    杜小川紧接着问:“既然你对他有恩,这贾青山方才又为何诬陷于你?你方才又为何要将他重办?难道他的家人,需要你来赡养不成?”

    阿福刹那哑言,头上的冷汗渗出,正待他想好措辞,张口欲答时,杜小川忽地转过身,疾步走向贾青山,厉声喝道:“你偷拿府中玉佩,如今容不得你,定要将你命归黄泉!”

    贾青山跌坐在地上,嘴张了张,终于发出声来,“不不不,我没有偷,没有偷,那日我看……看到总管在放蛊……啊……饶了我吧!”

    杜小川不再理会贾青山,转身向阿福,问道:“如今你又何话可说?”

    阿福反倒冷静下来,冷笑道:“杜公子,贾青山已是一个疯癫之人,他的话如何能信?”

    杜小川剑眉一扬,身子猛然一动,眨眼之间,身形一闪,又回到了原地,只见他的手中捏着一根发丝粗细的钢针,在已然目瞪口呆的阿福面前晃了晃,说道:“我没猜错的话,方才你离赵四最近吧,而且赵四的后脑勺也应当有一个肉眼难辨的针眼吧!”

    下方的家丁听见杜小川如此说道,连忙仔细翻开赵四的衣领,一寸寸的看去,忽然一声惊叫,“老爷,果然有一个针眼!”

    张维贤看到高坐堂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此刻已然明白了所有,他的心中忽然有些隐痛,原来害自己的人就是最亲近之人。

    阿福忽地站起身来,仰天笑道:“老不死的,没想到这次我竟然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可惜,可惜。”

    张维贤一刹那间变得苍老了好多,声音中充满了苦涩,“阿福,你跟我在一起有二十年了罢,老夫自信待你不薄,你缘何为此!”

    阿福冷笑一声,“你长久赋闲在家,不问朝政,让阉狗当道,而你还有点声望,信王殿下看不过去,所以让奴才送你一程,以激起朝中大臣的激变!”

    “信王……原来是你!”

    张维贤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僵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阿福的招供,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杜小川忽然凑近冷笑的阿福,低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在你的身上,闻出了一丝血腥味哦……”

    阿福的双眼猛然一瞪,双手在地上猛地一撑,身子暴退向后方,只可惜,他的行动已然晚了。

    一柄碧绿如血的长剑瞬间削了过来,一闪而逝,速度之快,阿福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便已失去了反应。

    “嘶啦……!”

    阿福的身体瞬间一分为二,飞向两边,撞碎了椅子,诡异的是,根本没有鲜血喷出,而是从中迸出一个身穿白袍的翩翩公子来,只见这公子面如冠玉,身形苗条,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端的是个白面书生。

    “呵呵呵,杜公子,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杜小川长剑所指,曾牛也是顷刻间到了杜小川的身旁,二人皆是一脸冷酷,杜小川仿若恍然大悟,说道:“在下方才所说,只是诈你罢了,不过现今看来,真正的阿福已被你杀了吧?我闻见的血腥味恐怕也是你的,对吧?”

    “果然聪明!”

    “你是何人?”

    那白面公子,竟是从背后取出一把折扇来,在这大雪纷飞的天里,“哗”的一下打开折扇,竟是自顾自的扇了起来,深深笑了一声,“在下绰号,冷面狐狸!”

    “冷面狐狸?老子非把你皮给剥了,做个狐裘,接招!”

    曾牛候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挺身向前,双拳重重轰出,那冷面狐狸脸色一沉,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不给面子的人,当下右脚蹦直,猛地抽了过来。

    杜小川怕曾牛有所闪失,长剑直入冷面狐狸的空档,冷面狐狸一惊,急忙抽身跳开,不料杜小川如影随形,一掌附上,恰好击中他的胸口,冷面狐狸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自己的白色衣袍。

    冷面狐狸在半空中忽地一转身,手中猛然甩出一根长针,直奔面前无人的张维贤!

    “咻!”

    钢针速度极快,杜小川无奈,只得抽身回救,碧血剑恰恰挡在了张维贤的眼睛前,“叮!”的一声,火星溅起,长针掉落在地上,杜小川转眼看去时,冷面狐狸已跳出围墙,不见了踪影。

    家丁们这才从电光火石中反应过来,各个义愤填膺,要去追赶冷面狐狸。

    “不用追了!”张维贤一声吩咐。

    “老爷,贾青山二人如何处置?”

    “家人好生照料,他们二人,埋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