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生道远
林道远一生孤傲，当年书院招生考试上那惊鸿一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杜小川这颗潜伏着的金子，终究是死皮赖脸的将杜小川收入到自己的麾下，成了自己的唯一弟子。
然而，这两人的结合或许是前世的孽缘，走过了一生一世，来了这辈子依旧难解难分，对于两人来说，之间的关系就仿佛天造地设的冤家，每一天，怀着忌惮而相见，对于彼此，都是痛苦。
六年如弹指，转瞬即逝，林道远逍遥丸自在的坐着自己名誉上的副院使，整日待在屋子也不知在干什么，唯一给学生留下的印象，莫过于每年领饷银时林道远那无比雀跃的脚步声，抑或者是那个同窗低声议论时迎来的破口大骂。
如此形象，三秦书院竟是不闻不问，任凭林老头挂着个名头胡作非为，只有张尧，实在碍不过学生们的执拗，硬着头皮，微笑着，缓步慢行，来到小屋中，轻轻摇醒正在床榻酣睡的林道远，顺带着拿出了自己带的学生请愿书，那上面不免有着闲言碎语。
张尧也是入过内阁，提拔过叶向高的鼎鼎大名之人，阅遍了人间辛酸，何等大场面没有见过。然而那天，张尧第一次承认自己是个井底之蛙，也第一次真正服了林道远！
当张尧再次走出竹林时，他的形象是无比丰满的，他的笑容充满了阳光，他才知道，自己是这天底下最为正能量之人，可是别人不知道，当张尧拿出请愿书送给林道远看时，他的眼前顿时一黑，两秒后，一张清晰的鞋底印赫然出现在了张尧的脸上！
“师弟，你……！”
“怎么？老夫就是这个暴脾气，要是再一言不合，信不信就不是一个鞋底的问题了，你好歹也是一个正院使，怎么就能被这帮小兔崽子牵着鼻子走？
老夫不管，是你将老夫招进来的，老夫就是来享受生活，安度晚年的，无论如何，你是老夫的师兄，这就交给你去做了！”
张尧脸一黑，饶是以他的气度，对这个满腹经纶却是满口胡诌的师弟，也着实没有办法，只得一边用袖子擦拭脸上的鞋底印，一边无奈道：
“这帮学生可不是省油的的灯！你要是不出来授课，总得让人知道你不是来混日子的吧！”
“这有何难？我有个弟子杜小川，你也是见过了，有啥事，去找他，别来烦老夫！”
张尧面目更加阴沉，这林老头的应付，让他简直忍无可忍，几乎是咆哮：
“林道远！别他妈过分了！你那宝贝徒弟，我自从上次大会后，连在哪的鬼地方都不知道！”
“哈哈！也有你张黑脸粗口的时候，哈哈，笑死老夫了！”
……
一番争吵后，张尧终于心悦诚服，林道远的学识渊博，全运用在了嘴皮子之上，到最后张尧口水都快干了的时候，林老头依旧在引经据典，尽情炫耀着自己的优势，最后甚至还在张尧忍无可忍，摔门而出的时候，林老头瞬间变脸，一脸快意恩仇，行礼灿笑：
“师兄慢走，以后常来啊！”
“滚”
一声怒吼声瞬间暴起，惊奇了林中一片鸟兽，惊慌失措的亡命奔逃，此情此景，倒是给受伤的张尧一点心灵上的慰藉！
对待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师兄，林道远尚且不会留一份情面，更何况是面前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更是变本加厉了！
“臭小子，过来，给师傅洗洗脚，找找虱子！”
纯善的杜小川如今已是十九岁的青年，若是在乡间，早已是几个孩子的亲爹了，虽然偶尔在与林老头这个老狐狸斗争的过程中，会有失利，但血的经验教训，足以让这个少年，快速的成长为一个小狐狸。
“林老头，我杜小川好歹也是玉树临风好少年，丫丫个呸，六年了，你教过我啥，净拿我当苦力干了，你想得美！”
林道远嘴一斜，瞪大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两圈，鼻子中“哼哧”一声，嘟囔道：
“臭小子，别干吃枣不嫌核大，老夫给了你一屋子举世难求的宝典，你偷着乐都没机会，还敢讨老夫的过失，你个小王八蛋！”
“喔？那你倒是说说，师傅大人知道后面有什么书么？”杜小川一脸玩味！
林道远顿时语塞，脸色涨红，结结巴巴的说道：
“额……后面应当有《三字经》，《论语》，《中华》，《春秋》，额，反正很多了，老夫懒得说！”
“屁，人家那叫《中庸》，狗屁的《中华》！”
林道远打了个哈哈，腆着张老脸，干笑了两声：
“老夫博览群书，自然无所不知，像这等圣贤典籍，老夫自然了然于胸，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检验我徒儿最近的学习成果罢了！”
杜小川已是不折不扣的将心中的鄙视表现在了脸上。
“为老不尊的懒家伙，你怕是时间太长没看，早早都将这些书籍送到梦乡里了吧！”
“喂，臭小子，你再敢诽谤为师，小心为师将你逐出师门！”
“得嘞，徒儿遵命，师傅，徒儿这就去收拾行装！”
“喂，劣徒，你别溜！给老夫站住……把门开开！”
门里门外，林道远在不住的跺脚，那洪厚的嗓音直上云霄，杜小川在屋内，安之若泰的褪去衣装，跳进澡盆，快乐的哼着小曲，搓着身子，驱散了一天的疲劳，真不知哪一个是师傅，哪一个才是顽童！
是夜，杜小川腰间围着围裙，将自己做好的一桌子菜端上饭桌，又摆好了两幅碗筷，随即将脚步放轻，推开前院林道远的屋门，他还要去请一尊大神！
林道远白日里跳着骂了一天，此时早已乏了，更何况以林道远那不肯吃亏的性格，被自己的徒儿给气成这样，不躲在被子中一个人偷偷哭，就已经是万幸了。
果不其然，杜小川可以肯定，他走进屋内的时候，林老头肯定早就醒来，可是，这个老小孩，竟然转头看了自己一眼，又装模作样的睡下，还故意发出震天的呼噜声！
杜小川顿觉好笑，走上前，轻摇了摇林道远的身体。“师傅，您要是再不起来，徒儿可就将红烧狮子头一个人吃了啊。哇…想起来都香！”
林道远本来就在装睡，又听到杜小川说出了“红烧狮子头”名头，就更加心痒难耐，这孩子，厨艺倒是越来越好，还真是懂他的心思。
“好啦，为师就看在狮子头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咦？小兔崽子人呢？”
林道远终于决定不再矜持，翻过身准备教训杜小川一遍耍耍师道尊严再说，没想到当他转头看去时，屋内早已空空如也，他的话，正如一股微风吹过，波澜不惊。
“小兔崽子，给老夫留点！”
林道远大惊，连忙抓了桌子上的一封书信就冲了过去。
战斗了一天，任凭铁人也是得消去两层皮，更何况是已是花甲之年的林道远，饭桌上，林道远全然没有了形象，右手拿着一张鸡腿，左手端着一碗鸡蛋羹，连说话的功夫也不得腾出，动作如飞，三言两语间，饭桌上已剩残羹冷炙，将一旁只拿着一双筷子，一个馒头的杜小川彻底吓傻。
酒足饭饱后，林道远才慢条斯理的拿着根牙签，认真的剔除了自己刚才因吃的太急留下的后遗症，更可恶的是，林道远甚至还递过一只只剩骨头的碟子，“徒儿，为师给你留了晚膳，乘热快吃吧！”
林道远亦能想象杜小川那面目狰狞的样子，正好出了他一口恶气，谁知杜小川仿佛奸计得逞，如小狐狸般露出了自己的尾巴。
“多谢师傅美意，徒儿已在师傅用晚膳前就先行吃过，因担心师傅饥饿，徒儿吃了一半就都剩下来了！”
这小王八蛋，又被坑了！林道远简直已经吹胡子瞪眼，没想到，师傅带出来的徒弟，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人老成精，却斗不过这个还没出茅庐的初生牛犊。
闹归闹，六年中积累下来的师徒情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道尽，可以说，他们俩之间，少了一份规矩，却多了一份温情。更何况，林道远今夜真的有要事交待杜小川！
杜小川也从未见师傅如同今夜般神情严肃，只见林道远缓缓从手中拿出一封上面满是褶皱的信封，不用问，这封信已被林道远前前后后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林道远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懊恼和泪花，他郑重的将信封放到小川手中：
“小川啊，这封信等会你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看，这是我以为至交老友送我的，还有为师观你夜夜所研究之星图，乃与中华十大战阵有关，想必乃是奇人所赠，你须得好好贯通，以后的路，可就得让你一个人走了！”
杜小川心中仍是疑惑：
“师傅，这是何意？”
“小川，你以后会慢慢懂得，为师倦了，乏了，想去活动活动这身老骨头，你就先去睡吧！”
听着林道远这自相矛盾的话，杜小川更是不解，不过他也知道，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当下轻轻回屋掩上房门，小心的打开信。
那信上赫然用工整的楷体字写着：
《臣奏魏忠贤之二十四大罪状！》
然而，这两人的结合或许是前世的孽缘，走过了一生一世，来了这辈子依旧难解难分，对于两人来说，之间的关系就仿佛天造地设的冤家，每一天，怀着忌惮而相见，对于彼此，都是痛苦。
六年如弹指，转瞬即逝，林道远逍遥丸自在的坐着自己名誉上的副院使，整日待在屋子也不知在干什么，唯一给学生留下的印象，莫过于每年领饷银时林道远那无比雀跃的脚步声，抑或者是那个同窗低声议论时迎来的破口大骂。
如此形象，三秦书院竟是不闻不问，任凭林老头挂着个名头胡作非为，只有张尧，实在碍不过学生们的执拗，硬着头皮，微笑着，缓步慢行，来到小屋中，轻轻摇醒正在床榻酣睡的林道远，顺带着拿出了自己带的学生请愿书，那上面不免有着闲言碎语。
张尧也是入过内阁，提拔过叶向高的鼎鼎大名之人，阅遍了人间辛酸，何等大场面没有见过。然而那天，张尧第一次承认自己是个井底之蛙，也第一次真正服了林道远！
当张尧再次走出竹林时，他的形象是无比丰满的，他的笑容充满了阳光，他才知道，自己是这天底下最为正能量之人，可是别人不知道，当张尧拿出请愿书送给林道远看时，他的眼前顿时一黑，两秒后，一张清晰的鞋底印赫然出现在了张尧的脸上！
“师弟，你……！”
“怎么？老夫就是这个暴脾气，要是再一言不合，信不信就不是一个鞋底的问题了，你好歹也是一个正院使，怎么就能被这帮小兔崽子牵着鼻子走？
老夫不管，是你将老夫招进来的，老夫就是来享受生活，安度晚年的，无论如何，你是老夫的师兄，这就交给你去做了！”
张尧脸一黑，饶是以他的气度，对这个满腹经纶却是满口胡诌的师弟，也着实没有办法，只得一边用袖子擦拭脸上的鞋底印，一边无奈道：
“这帮学生可不是省油的的灯！你要是不出来授课，总得让人知道你不是来混日子的吧！”
“这有何难？我有个弟子杜小川，你也是见过了，有啥事，去找他，别来烦老夫！”
张尧面目更加阴沉，这林老头的应付，让他简直忍无可忍，几乎是咆哮：
“林道远！别他妈过分了！你那宝贝徒弟，我自从上次大会后，连在哪的鬼地方都不知道！”
“哈哈！也有你张黑脸粗口的时候，哈哈，笑死老夫了！”
……
一番争吵后，张尧终于心悦诚服，林道远的学识渊博，全运用在了嘴皮子之上，到最后张尧口水都快干了的时候，林老头依旧在引经据典，尽情炫耀着自己的优势，最后甚至还在张尧忍无可忍，摔门而出的时候，林老头瞬间变脸，一脸快意恩仇，行礼灿笑：
“师兄慢走，以后常来啊！”
“滚”
一声怒吼声瞬间暴起，惊奇了林中一片鸟兽，惊慌失措的亡命奔逃，此情此景，倒是给受伤的张尧一点心灵上的慰藉！
对待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师兄，林道远尚且不会留一份情面，更何况是面前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更是变本加厉了！
“臭小子，过来，给师傅洗洗脚，找找虱子！”
纯善的杜小川如今已是十九岁的青年，若是在乡间，早已是几个孩子的亲爹了，虽然偶尔在与林老头这个老狐狸斗争的过程中，会有失利，但血的经验教训，足以让这个少年，快速的成长为一个小狐狸。
“林老头，我杜小川好歹也是玉树临风好少年，丫丫个呸，六年了，你教过我啥，净拿我当苦力干了，你想得美！”
林道远嘴一斜，瞪大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两圈，鼻子中“哼哧”一声，嘟囔道：
“臭小子，别干吃枣不嫌核大，老夫给了你一屋子举世难求的宝典，你偷着乐都没机会，还敢讨老夫的过失，你个小王八蛋！”
“喔？那你倒是说说，师傅大人知道后面有什么书么？”杜小川一脸玩味！
林道远顿时语塞，脸色涨红，结结巴巴的说道：
“额……后面应当有《三字经》，《论语》，《中华》，《春秋》，额，反正很多了，老夫懒得说！”
“屁，人家那叫《中庸》，狗屁的《中华》！”
林道远打了个哈哈，腆着张老脸，干笑了两声：
“老夫博览群书，自然无所不知，像这等圣贤典籍，老夫自然了然于胸，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检验我徒儿最近的学习成果罢了！”
杜小川已是不折不扣的将心中的鄙视表现在了脸上。
“为老不尊的懒家伙，你怕是时间太长没看，早早都将这些书籍送到梦乡里了吧！”
“喂，臭小子，你再敢诽谤为师，小心为师将你逐出师门！”
“得嘞，徒儿遵命，师傅，徒儿这就去收拾行装！”
“喂，劣徒，你别溜！给老夫站住……把门开开！”
门里门外，林道远在不住的跺脚，那洪厚的嗓音直上云霄，杜小川在屋内，安之若泰的褪去衣装，跳进澡盆，快乐的哼着小曲，搓着身子，驱散了一天的疲劳，真不知哪一个是师傅，哪一个才是顽童！
是夜，杜小川腰间围着围裙，将自己做好的一桌子菜端上饭桌，又摆好了两幅碗筷，随即将脚步放轻，推开前院林道远的屋门，他还要去请一尊大神！
林道远白日里跳着骂了一天，此时早已乏了，更何况以林道远那不肯吃亏的性格，被自己的徒儿给气成这样，不躲在被子中一个人偷偷哭，就已经是万幸了。
果不其然，杜小川可以肯定，他走进屋内的时候，林老头肯定早就醒来，可是，这个老小孩，竟然转头看了自己一眼，又装模作样的睡下，还故意发出震天的呼噜声！
杜小川顿觉好笑，走上前，轻摇了摇林道远的身体。“师傅，您要是再不起来，徒儿可就将红烧狮子头一个人吃了啊。哇…想起来都香！”
林道远本来就在装睡，又听到杜小川说出了“红烧狮子头”名头，就更加心痒难耐，这孩子，厨艺倒是越来越好，还真是懂他的心思。
“好啦，为师就看在狮子头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咦？小兔崽子人呢？”
林道远终于决定不再矜持，翻过身准备教训杜小川一遍耍耍师道尊严再说，没想到当他转头看去时，屋内早已空空如也，他的话，正如一股微风吹过，波澜不惊。
“小兔崽子，给老夫留点！”
林道远大惊，连忙抓了桌子上的一封书信就冲了过去。
战斗了一天，任凭铁人也是得消去两层皮，更何况是已是花甲之年的林道远，饭桌上，林道远全然没有了形象，右手拿着一张鸡腿，左手端着一碗鸡蛋羹，连说话的功夫也不得腾出，动作如飞，三言两语间，饭桌上已剩残羹冷炙，将一旁只拿着一双筷子，一个馒头的杜小川彻底吓傻。
酒足饭饱后，林道远才慢条斯理的拿着根牙签，认真的剔除了自己刚才因吃的太急留下的后遗症，更可恶的是，林道远甚至还递过一只只剩骨头的碟子，“徒儿，为师给你留了晚膳，乘热快吃吧！”
林道远亦能想象杜小川那面目狰狞的样子，正好出了他一口恶气，谁知杜小川仿佛奸计得逞，如小狐狸般露出了自己的尾巴。
“多谢师傅美意，徒儿已在师傅用晚膳前就先行吃过，因担心师傅饥饿，徒儿吃了一半就都剩下来了！”
这小王八蛋，又被坑了！林道远简直已经吹胡子瞪眼，没想到，师傅带出来的徒弟，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人老成精，却斗不过这个还没出茅庐的初生牛犊。
闹归闹，六年中积累下来的师徒情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道尽，可以说，他们俩之间，少了一份规矩，却多了一份温情。更何况，林道远今夜真的有要事交待杜小川！
杜小川也从未见师傅如同今夜般神情严肃，只见林道远缓缓从手中拿出一封上面满是褶皱的信封，不用问，这封信已被林道远前前后后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林道远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懊恼和泪花，他郑重的将信封放到小川手中：
“小川啊，这封信等会你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看，这是我以为至交老友送我的，还有为师观你夜夜所研究之星图，乃与中华十大战阵有关，想必乃是奇人所赠，你须得好好贯通，以后的路，可就得让你一个人走了！”
杜小川心中仍是疑惑：
“师傅，这是何意？”
“小川，你以后会慢慢懂得，为师倦了，乏了，想去活动活动这身老骨头，你就先去睡吧！”
听着林道远这自相矛盾的话，杜小川更是不解，不过他也知道，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当下轻轻回屋掩上房门，小心的打开信。
那信上赫然用工整的楷体字写着：
《臣奏魏忠贤之二十四大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