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影迷踪
字体: 16 + -

chapter5-后山杀俘

    sun may 22 00:26:45 cst 2016

    一天的晚间,基地里又响起号音,训练结束前,李长洛看见一群一群大兵蹲在坪地上吃饭,小楼里装不下他们,他们只好就着月光啃那些白面馒头,james告诉好奇的李长洛,要打大仗了。李长洛应着,心里想,怪不得村里紧紧张张,一卡车一卡车的兵过来过去,原来要打大仗。

    仗越大,热闹也越大,人的精神头也越大,李长洛不懂为了什么打,但他知道父亲隔几个月就得打打,不打是不行的,他从小就看得懂父亲,父亲的金子比他的脸诚实,金子撒不了谎。

    每回打起来,打人也好,打仗也好,打狼打兔子打什么都好,那些去打仗的腿都精神着呢,仗打完,一箱箱的金子就滚滚而来。只要没啥可打,太平了,那些腿都拖不动了,整天无精打采,半块金子也抬不回来了。

    仗打了二十多天,父亲和大兵们回来不久,把三十多个战俘悄悄关进了基地一栋矮楼的地下室,整栋小楼阴森可怖,李长洛从不敢靠近半步。

    那天晚上李长洛正在擦枪,听见克台叫他,说三天后夜里那些战俘就要押到后山刑场来杀。克台说:pochai,咱俩去看看?李长洛直起腰,见他跑出一头汗,他点点头,想问克台哪听来的风儿?

    又看见门口把守的两个大兵,嘴刚动几下又咽回去,他让他先回去,约定晚上12点他敲他房门三下便是信号。克台心领神会,跑回家去,像是心里飞进了一只小鸟,紧张地乱撞。

    执行枪决是三天之后的深夜,基地的后山,有一大片河滩地,做刑场可真不赖,自古以来,缅邦杀匪杀俘都在那里,军阀混战最狠的时候,胜家就把败家押到此处来杀,当河水还充沛之前,下游的村庄常常看见整条河流都是血红色,传说7年前,那里一下就毙了几百个掸邦独立坏分子,河滩两岸都是坡地,杀完的尸体就地掩埋,巴颂曾给李长洛讲过那一大片人头长在河滩上,下半身埋进土里,头留在上头,专门留给秃鹰当晚餐,那些人头叫鹰叼成了一个个血窟窿,又叫豹子把身子扒出来撕得满地花花肠子。

    枪决那天夜里,月上中天时,李长洛掖好枪,摸了一阵子路又拐了几个圈子才摸到克台的住处,小楼门口有大兵拦他,他只管往里走,那些兵叫他站住,他回过头狠狠瞪着他们,有人认出了他大少爷的身份,便不敢作声,由着他直往里闯,他刚要敲门,看见门里闪出一身黑裤褂,头上顶了个烂草帽的克台站在门口。

    “快走!”李长洛一把拉住克台,再下来时,门口守兵当是没看见,赶紧从他们身边绕过去。

    出了基地,他们顺着羊肠小道往后山跑,跑了三四里地就到了那片河滩,很少的河水从几块石头间挤过,变得又窄又急,河滩是旱掉的河床,上面尽是碎石,石缝里长满了杂草,再就是密密的阔叶杂树,他们和大卡车几乎同时到达,他两人悄悄卧到灌木从里,热带阔叶灌木生得又矮又密,正好将他们瘦小的身躯遮得严实。

    李长洛趴成一个小老鳖,看见被铐着铁镣的一大群腿从他们身边走过,哗啦啦的。他听见那些人用缅语喊: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他还发现那些腿的膝头都是软的,撑不直,还打着颤。

    透过缝隙,他看见海原神略带得意之色,他义正严辞的说着什么,他说的真好,说得像他没打过仗没杀过人一样的正统。

    这时,旁边的克台突然忍不住咳嗽一声,这下坏了,两个小孩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马上就暴露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面前,李长洛使劲一推克台,用眼色让他快走,克台慌忙掉头肚子贴着露水打透的土地后往爬,李长洛认为这个时候只要克台脱险,其他都不叫事了,他是大少爷他怕什么呢?

    他听见那些兵的喊声连成了一片,他抖抖精神,得把人引来这边才行,他马上往更密的地方爬,一声不吭,死死地贴着地面,脑袋两边直过风,那是大兵们急匆匆跑过去跑过来的脚步,他们不断喊话给对方,问找到没?没找到…他跑不了,刚才还看见呢,一眨眼就没了…身前身后突然出现了两根长刺刀,同时是喊声:“抓到了!是沙昆派来的奸细!”

    李长洛赶紧掉头往前爬,撤退、隐蔽、迂回是他顶拿手的,他折腾的动静大,至少有十几个大兵朝他围过来,他想,这下克台该能溜出包围圈了吧!他觉得脸上刺痛,才发觉是让灌木叶子拉出口子了。

    大兵们还在追,还在咋呼,他想着跳起来大喊一声:自己人,就完事了,看哪个兵还敢追他不依不饶?!可是,他从个满身反骨的小屁孩儿混了多少年,混到如今,才混成父亲眼里半个乖儿子,数年如一日的残酷训练,每天从鸡叫起床练到天黑下去,别人睡觉之后,他还得打开书本,和泰国老师继续学数学,学英文…当汗水落进地里,长出本事时,父亲才对他高看一眼,如果现在被大兵逮住,在父亲眼里一下又打回原型,罪加一等。

    这样一想,李长洛把这几年所学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他这样窜得贼快,侧身曲腿,一个胳膊往前领路,两条腿蹬得飞快,再窜几步,就能窜进后山密林,那里植物密实,又长得高,他就能胜利突围,他们就会把这笔账算在沙昆头上。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说:“这家伙爬得飞快!”,一回头,两个大兵就在两步之外,他们一直欣赏着他的军事动作,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半晌了,李长洛气急,刚想站起来,其中一个兵扑上来,凶狠的又是拳头又是巴掌,另一个叫:“抓到了,快来人!”

    除了海原神和james他可没挨过其他人的打,他李长洛可没有那么好打,他一挨打马上反击,他心里不想打,一打就肯定暴露了,但他的拳头想打,所以拳头自己出击了,一会儿就跟上来七八个拳头,七八只脚,他听见他们说队长要活的,不能开枪。

    他被他们打得起不来身,一会儿朝天,一会儿朝地,他狂性发作,在地上左翻右挡,打是打不过了,不过也得让他们麻烦些,好多拳头落了空,他躺着也不妨碍踢腿抡臂,他一会儿翻卷成一条蜈蚣,一会儿蹦跶得像条鲤鱼,到底是james的高徒,防身有术,躲打也躲得漂亮,那伙儿大兵疯了,明明发现了人就是抓不到手里,有一个干脆举起刺刀猛戳,他一看刺刀冷光闪闪地指到了胸口,抬腿一脚,枪飞了。

    又上来两支刺刀,让他一个就地十八滚躲过去,他看着上方几张疯狂的大脸,按下自己素来的骄傲说:“我是pochai,住手!”

    大兵们已经让他把野劲逗上来了,已经想不明白pochai是谁了,一个兵举起刺刀就往他小腿上一通乱戳。“让你爬得快!一会把你脑袋一并碎成八块!!”大兵们费了老大劲才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他的左腿给刺刀戳了个大口子,疼的不能沾地,只能靠脚尖点一点地面,好腿往前一蹦跶,大兵们像押战俘一样押着他,见人就喊:“捉到活的啦!”

    十几支手电光晃得李长洛睁不开眼睛,伴随一声轻呼,大兵才看清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的竟是个10岁小孩子,有人认出来惊叫道:这不是太子爷吗?!

    他们有些尴尬地把他领到boss面前,李长洛垂着头,忽然,忙前忙后的大兵们都安静下来,定神看着,海原神正侧转着身看着他微微笑,这是一个父亲的笑容吗?大兵们从没见过boss这副老谋深算的笑。

    海原神向他腿上看去,这个孩子宁愿选择一个鲜血淋漓的挣扎也不愿意轻易屈服,他得让那个叫李长洛的孩子死去,得让大仇人凌傲行的骨血消失,他得让面前的小小身体里尽快重生起一个新人格,一个叫pochai的孩子,那是个拥有沈元海的纯正骨血和信念,绝对臣服于他的父亲的新人格,就在今夜,新人格即将在这俱不屈不挠的小小身体里生长出来。

    海原神俯视他,问道:“谁带你来的?”,李长洛心慌起来,他拧着衣脚说:“我自己来的”海原神点点头:“想看看杀俘?”李长洛不知如何作答,不吭一声,他这会儿委屈大着呢,就不懂谁给了他恁大的委屈,他希望父亲给他来个痛快的,赶紧扇他几个大耳光,让他滚远点。

    “把手伸出来!”海原神命令他,他机械的张开手,一杆冷硬的ak塞过来,海原神沉声说:“既然来了,就由你来完成今天的任务吧”头顶仿佛炸响了一声惊雷,李长洛愣了一会儿,枪拿在手中不上不下,海原神扬起嗓门说:“虚惊了一场,但大少爷也不能白来,今天就学学怎么杀俘!”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躁动,人们都看到大少爷惊恐的眼睛如此无助,海原神装看不见,把他领到桧子手的位置上,他的手抖起来,看见大兵们把那一大群腿拖过来,有的走不动了,跌下去,就给跪着拖到水边上。

    天边的启明星又亮了一点,河水里有了些星光的闪烁,有野狗在叫,叫得响亮,叫得像这里几千年没杀过人一样,狗们把鬼也能叫走一样。

    站着的腿也渐渐软成了跪着的,李长洛端起了枪,又放下,他转过身对父亲哀求:“我不敢杀人,求求你,阿爸,阿爸...”海原神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拧过来,叫他站好面朝那些腿们,他声音柔和的说:“不敢杀人?你还怎么做我的儿子啊?只要一梭子子弹,他们都会死!开枪吧!”

    河滩上四周的野狗都一块叫起来,河水越来越好看,跟化了金子一样,他转过头看见父亲铁青的脸,向来不容商量的坚定,李长洛颤抖着举起枪,枪托抵在瘦弱的肩头,哗啦一声拉开枪栓。

    突然狗们都不叫了,有些没刹住声地“呃”的一下子噎住了―――枪声响起来。

    枪声不断地响“砰、砰、砰”,每一响他的心、肝、胆都一阵乱撞,再看河水,开了红染坊,把月亮星星都比得暗下去。

    马里苏被后山的枪声的惊醒,她穿着裤衩背心,打了一双赤脚从床上跳下来。枪声是响在后山,她来到院子里看见跑进来的克台就全明白了,“pochai呢?”她拉住跑疯了的儿子急问。

    “他…他…我不知道!”克台的泪夺眶而出,顾不上抹去就跑进了小楼。马里苏心想麻烦了。

    李长洛朝腿们放完了一梭子子弹,等野狗们渐渐安静,他看见刚才还跪着的腿们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倒了,有的看见脑壳,有的只能看到脚板……他呆立着,浑身都软了,ak从手上滑落也不知道,观刑的兵们突然听见哭声,那哭声听上去半是孩子半是幼狼,哭得人心都碎了,把一大片血染的河滩哭成了千古荒坟。

    兵们渐渐往卡车那围拢,看见大少爷还跪在那里,身上,腿上全是暗色的血,月光斜着照过来,人们看清他一脸泪痕,他一梭子子弹结束了三十几条人命,成了他顶不愿意做的刽子手。

    卡车发动了,一路不打大灯,不按喇叭,神不知鬼不觉的向基地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