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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诞嗣惊圣驾 大姥陷五迷

    sat jun 18 11:05:32 cst 2016

    第四章 诞嗣惊圣驾 大姥陷五迷

    自打康熙帝始建了夏宫圆明园与离宫避暑山庄,大清帝王总算是有了文宫、武宫。圆明园亦称禁苑。因满洲皇帝并不喜欢像紫禁城那样的,完全的汉化的皇宫。所以,八旗被吴三桂请进关后,顺治皇上本打算永远躲开,那曾经满是疮痍与亡灵的紫围子——紫禁城皇宫。结果却被摄政王多尔衮紧催着,急匆匆在李自成没烧毁的武英殿,重登大宝,以借此压住李贼的鬼魅之气,也好弥补在盛京的草草续统。鉴***建国之初的天下动乱,还未来得及动手修建自己的宫殿时,顺治帝便早早别世殡天。而禁苑终是由康熙爷始正式奠造,直至雍正帝一度增加宫殿布局,等到乾隆帝这代时,大清终于在京师西北建起了三山五园。

    但西北叛王的出现,使得圆明园内乾隆皇上的心思,完全用在了行兵打仗与远征大军上。

    自乾隆十九年甲戌春起,作为军机大臣富察傅恒,因又担任了平定准噶尔方略正总裁,就忙碌得没回过一次自己的家。而朝廷大军与回部叛军双方周旋已久,战事胶着不堪不说,却又多日无果。军机处内的国文宫咨,堆得就似小山一般,都要由傅恒来一一打点、揣摩、琢磨,上要禀给皇上,下要拟旨行文,以确保军需粮草供应。在北墙上,悬挂有一张康熙年间的战图,早已被蜡烛与油灯熏得焦黄乌亮,房内既有墨香,又有灯油捻子味儿,再有便是些污浊的窦八芶——烟草的味道了。傅恒懂得国事与家事相比,自有大小高低之分。尽管明知萨里甘即将临盆,但他实在是不能离开国事,只去关照嫡福晋那拉氏,所以他现在是有家难回。前面打仗,后面驰援,古来的道理。尽管大清有数不清的大员,但敢于做主的人是少之又少。而内务府里的一堆事情,也要由他来承管。而这个内务府,既不敢对所有亲王称理,也不敢对王稍有懈怠。但常会是比划个样子罢了,只知道发给他们银子罢了。但皇上这一扣罚王府的银两,便将内务府推到了风口浪尖处了。由于皇室已成为庞杂巨大的人群,就连皇上都懒得知晓他们在做什么,所至傅恒的忙碌便可想而知了。

    自乾隆帝登基后,他便开始带头在圆明园外园内以骑马而代步,常是随意带几个御前侍卫,说走便是一阵风似的转瞬踪无。而常被他故意瞒住的殿前太监,总会在是惊慌失措中,只好到处闷声儿谨气儿的寻找他们的万岁爷。这也难怪,皇上仅凭身边有一群如熊似虎的高大威武的侍卫,就足矣了,他常说,这是朕自己的天下不是?不是该随意吗?

    有侍卫还在耽心说,是否应该知会一下老公。

    皇上却不在乎的说,叫老公们满处自己踅摸去吧,老公着急,朕不着急,对吧阿森阿?

    阿森阿平时是闷罐子,便回复道,是,皇上不急,急死老公……

    听他一说,便都笑出了声儿。只顾得夹马而行了。

    皇宫是自个的,京师是自个的,天下还是自个的。人呢,除去您反叛之外,错开了全是朕的家里人,这包括皇后贵妃嫔众群钗,当然也算上世代的包衣——他们是八旗满洲的世代的忠将良臣,同是八旗满洲的连襟骨血。在旗人看来,包衣的称呼并非只是汉译的“奴才”二字,而只是八旗的家仆而已,常被称作“家生儿子”。话虽这么说,但找不到皇帝的一干众人,实是着急不堪。于是,贵妃乌拉那拉氏,便召集起所有的侍卫、护军首领来,叫大家好好琢磨一下,咱的乾隆爷到底去了何处,他能够去哪,他会去哪。可她明白,她的皇帝,在禁苑之内,除去正大光明殿,才会配备整齐快马飞奔呢,而平日间,他常在禁苑内骑上乌骓马后,那匹千里马的脾气秉性,竟与皇上那么的相仿,干哏倔臧。只要是皇上一上身,它便会撩开蹶子,一阵风似的在园内疯跑了,这么多的大小园子,去哪儿还不是随便?说乌骓马最能疯跑,但它的腰肢总会稳稳地塌下来,这是为乾隆爷坐得更妥贴舒服,而它在出赤汗的时候,却极为仁义的出在回厩之后,才会遍体鲜红,以显示出汗血宝马的特征。而真热得实在不行时,它会示意着非要下水去洗洗涮涮。这时的皇上,也会体谅它,只要是到了暑季,便会放它去任何一个海洼子——海子,去洗洗游游。尽管园中的近卫——护军们都害怕,这样会将马洗“卜兴思(病)”了,但洗过后,总会?平安无事。难怪乾隆爷说他是匹龙驹呢,既然是龙驹,还怕什么水不成?其实,御马的家乡远在遥远的西北,在北面的大北面。虽有几十匹伙伴一同到来,但这乌骓宝马,却只喜欢与皇上单处,不喜欢与伙伴们搭咁。而殿前宫监甚是奇怪,就连那些个紧随不舍的御前侍卫,也一个都找不到了。嘿嘿,那叫“急死活人不偿命”啊……

    圆明园内,打马而行,此时乾隆爷,在刚洒下鲤鱼苗的方壶胜境边下马,边捡起石头打水漂边问阿森阿道,春和家的生了吗?

    还没呢?皇上急吗?

    贵妃比朕更急。他指的是乌拉那拉氏,她是怕皇上挑她的礼儿。

    生个孩子急个什么劲?

    那倒是,萨满请了,喇嘛请了……又请了接生的姥姥爷,可她就是生不出来呀—

    那可尴啦,别是痴产吧?奴臣小时候就是痴产,额娘生我就是生不下来。

    那是为何呢?

    孩珠子份量一大便会痴产……倒是都说是分量重的孩珠儿有出息呢。

    说话间,皇上已甩出鱼竿儿开始垂钓,安静的后湖四周只能听到远处有“伏天”的嚷叫声。这时阿森阿忽然见到由打远处跑过来老公小顺子,他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蔫不唧儿的摆摆手。阿森阿赶忙走过去问道,有事吗?

    回阿爷,皇贵妃满处在找皇上呢。

    嗯?你怎么知道皇上在这儿呢?阿森阿觉得有些奇怪。

    当然知道。奴才头几日,奉皇上口谕,去粘杆处寻了许多的“垂钓之物”,什么斑竹杆儿缅玉扳手的鱼竿啦,银腊线的鱼篓、渔网、鱼盆什么的……您看您看,不都在那呢……

    只见不远处的皇上,身披墨绿色的蓑衣,头戴竹篦子鱼翁草帽,一动不动的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用心垂钓。甭管从远处看,还是从近处瞧,碧水蓝天与宫殿群的琉璃黄瓦之间,他极似一位专注垂钓的渔翁。好一个悠闲至极的皇上。

    方壶胜境在福海东北岸的河湾内,是一座三面依水的宫殿,是禁苑内最为秀美的临水建筑。它与茜园一样,都是于乾隆五年建成。前有三座重檐的巨亭呈“品”字形,下有外湖引入的泉水流入,经多层渔网过滤篦清等数道工序完结后,就变成清澈见底的湖水。此地共矗立着九座楼阁,其中整整齐齐地供奉着,约数千尊大小不一、年代不一、来源不一的金、银、铜、铁、锡、陶、瓷制的鎏金佛像,周边环绕了三十余座大小不一、高矮不一、颜色不同的佛塔,是一处仿照天上的仙山琼阁的景观,而阁楼还尊重了雍正爷的偏嗜,实为一座寺庙。

    此座佛庙的含义,即谓之“天上佛间”。雍正初期,这里还是祭祀海神的祭祠,为福海东北的一个内湖,大小海子之间,还有一座可开启关闭的松木吊桥,以用作示意性的分隔,这样,大型龙舟便可由福海,直入内湖,到达湖中的一座宫殿——迎薰亭。

    方壶胜境共有三组殿堂,为对称式布置,皆覆以金黄色琉璃瓦,其影倒影映于水面,犹如画中之天宫琼楼玉宇,降至凡间一般,显得瑰丽多彩富贵典雍。在远处,若是随便透过一个桥孔,远望福海中的蓬岛瑶台时,便会有漫游仙境之幻。现在,康熙爷在世未做到的事,由他的孙子乾隆帝做到了。所以皇上每来一次,便会成就感充实。刚竣工时,当泉水被引进园内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呆了,嫔妃宫女们尖叫不已。当站于岸边,身着上朝衮龙袍的乾隆帝,看着此景的新奇、神幻与豪华时,即刻命取文房四宝,挥毫泼墨,专为此人间天境题序作诗,海上三神山,舟到辄风引去,徒妄语耳。要知金银为宫阙,亦何异人寰?即境即仙,自在我室,何事远求?此方壶所为寓名也。东为蕊珠宫,西则三潭映月,净渌空明,又辟一胜境矣。曰,

    飞观图云镜水寒,拿空松柏与天参。高冈翔羽鸣应六,曲渚寒蟾印有三。拿匠营心非美事,齐人扼腕只虚谈。 争如茅土仙人宅,十二金堂比不惭。 ”

    注释:( 三潭映月: 是方壶胜境西部一小园,仿杭州西湖三潭映月,在池中设三石塔。石塔残件目前仍留在遗址。翔 羽: <<诗经。大雅。卷阿>>:"凤凰于飞,翔翔共羽。" 翔翔,鸟飞翔时发出的声音。鸣应六 : 言翔翔之声合于六律六吕之声。 印有三 : 佛教语:"宗门有三印,谓印空。印水。印泥。"三潭印月之名即由此而来。圆明园中之三潭印月之景即在方壶胜境之西侧。 齐人扼腕:指的是秦始皇时齐人徐福入海求仙的故事。)

    皇上豢养的探子,多为内廷侍卫。他们好比就是一群蜘蛛,在四面远端处盲动后,最后总归要回到蛛网的中心来。阿森阿这回探明白了,今日正值是大学士傅恒的三孩珠子的“洗三儿”,看起来这位傅公爵,仍然是没工夫归家一趟,以享天伦之喜。想起他坐在军机章京公案旁的呼呼的鼾声,皇上也觉得他实在是无暇顾及了。阿森阿站在河边,不只是为看皇上钓鱼,其实是正帮皇上出主意,也在替皇上发愁。咱怎么去呢?骑马?坐马轿?

    骑马去。皇上倒是言之干脆,他喜欢骑马。

    皇上,这么早去不行吧?

    哎,这得问问你了,当天生子,朕为何不能立刻就去看看呢?

    皇上容禀,咱满洲人在关外是出生三日后才可探视的……

    哦,可是,这是为何呀?

    我听阿玛说,这叫礼大于天,在这三日内,产房周围要载上柳枝,枝上要拉起彩线,佛多额娘便会降下彩云祥霾,一直守在产妇的头上,特别是外家的男人,更是接近不得。

    难道朕也不成吗?好歹生的也是我外侄啊,再说了,朕是八旗满洲的皇上啊。他似乎也听到过此种说法,但心下却琢磨,难道说几个皇子的前后早殁,与此有关?若今日朕去的话,还非要栽几棵柳枝吗?

    皇上是天子,这是天定的规矩,干脆就改了吧……站在身边的钦天监道。

    啊?改喽?朕也该尊守天俗啊,朕明白就是了,要打从这破喽,教后代骂朕吗?这可万万使不得。乾隆帝还没这么傻。

    吉福啊——

    小的在呢。

    生小孩珠子送什么礼为好呢?

    这个嘛,奴才得给皇上问去呢。小老公吉福心说,宫门都出不去,哪知人间烟火的事呢。

    嗯,快去问问吧。皇上显然已经醒悟了过来,只好再指使阿森阿去问了。

    正说话间,御前殿宫监小顺子这时发现,漂浮在碧绿清澈见底的池水中的鱼漂,已被水下的鱼愣愣地狠扯了下去,于是便大惊失色道,皇上……下去了——鱼漂……

    倒插话,往往是满人的习惯。身边的另一个侍卫狠狠瞪了他一眼。而皇上已飞快提起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红尾的拐子鲤鱼,当小顺子伸手很快摘下鱼钩后,皇上却又将鲤鱼,放回于水中。知道失礼的小顺子立刻跪在岸边,他刚才的口误使自己突然想起来,在小太监中曾有一个当着雍正皇上面,只说了一句“皇上——打殁啦——”其结果是,最终被乱棒打殁。

    其实是雍正帝,正用弓弩射毙一只贼鹰子。但他就死在了这几个字上。想到此,小顺子浑身发起抖来,知道自己也许要“凶多福少”了,得,等死吧——他干脆闭了眼睛等待。

    起来吧……朕没怪罪你。乾隆帝也许也想起了那次小老公的“口误”,他觉得,凡是无意间的事,都要高抬贵手,不然,自己岂不是成了昏君了?此时皇上直愣愣地盯住水面,还在寻思,小顺子啊,朕到底送什么礼为最好呢?

    奴才只知道以往的亲王贝子,皇上都给过什么金银玉帛,或是玩物摆饰?

    那些嘛……朕可是嫌麻烦。

    小顺子忽然想起来一个主意,他道,要不皇上就送些吃喝之物?民间给月子里的女人送吃喝啊——“大个的枣子红蔗糖,小米鸡子儿棒骨汤……”

    傅恒自有俸禄,受大清国恩,他什么也不缺,送什么吃喝啊,你是“老农夫进城——只馋吃食”,不妥不妥,再想想看——

    奴才可不敢,您把这条鱼钓上来给送去吧……能做个松鼠鳜鲜——

    你倒是真会省事,不还是吃食啊……朕有主意了,就送孩珠子一个前程吧……

    这鱼吃不得,皇上还得放生啊……钦天监从来就是个倒霉蛋,从来是这也不成那也不可。他瞪了钦天监一眼道,这又是哪个傻老外南怀仁说的吗?

    这个嘛——钦天卿张口结舌的面红耳赤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他只好补充道,皇上,今日香炉已出库,皆安放在太庙内了……钦天监压根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的人头。

    噢。皇上终于想起来,明日是雍正帝的整二十年忌日,做祭祀是万不可疏忽大意的事。想起阿玛汗的早早过世,心下总会说一声,您若还在,那该有多好?一天清福也不曾享过呢。

    你去告诉那个傻老外南怀仁,朕还要造更大的炮呢?傅恒还在军机处吗?

    是的,他已是几个月没回家看看了。

    回过头来,该说富察家的事了。那位也许说,像乾隆皇上,这么一位纵览国内外大事要事的勤快帝王,会是动如脱兔的遇事即动,拔腿就走吗?没错,您也不想想,乾隆帝是谁啊?

    次日。为叫百官避开暑热,皇上下谕,免去了在正大光明殿的早朝,还同以往一样,闻鸡洗漱,早练武功,没等殿前老公,归置完膳桌上膳具时,乾隆爷早带着御前侍卫阿森阿等几个,以遛弯子的名义,悄悄地绕出了禁苑南门,真格是来了一个微服出宫。禁苑比紫禁城方便许多,尤其在出入门禁上,从没有那么多麻烦,常会省去很多“签子”“腰挂子”之类。皇帝更是抬腿就走,随意随便。皇上不仅随意在园内骑马,连侍卫也都是骑马跟随。旗人有老话道,“敞开的天地——自会有敞开的日月”。

    此次出行,也算是皇上微服出访了。

    其实,微服应对的是朝服。而所谓的朝服也好,补服也罢,也就是说老百姓都不多见,老百姓谁也认不出他们都是谁。几十位御前侍卫都是半份朝装打扮,黄马褂当然要换成“武补褂子”——即半袖的黄马褂,都骑上熟马。熟马是骟过的马匹,御马虽好,但也要骟,骑骟过的马才能得稳当,就像乘平湖水面中的舟船一样,折腾不起来丁点浪花儿。侍卫扶着乾隆爷跨上带鞍的御马,这才都翻身上马,款款而行。究竟去看什么呢?皇上说,要凑富察家小孩珠子的“洗三”吉日的份子。自满洲人入关后,其关外的习俗虽被汉化了不少,但在满人的生老病死之间,“三”既是阳数,又常为吉利所用。

    皇上嘱咐道,别忘了带上禁苑的柳枝。

    拜佛多额娘够了。只见阿森阿的马背上,早带了捆手指头粗细的柳条,这是准备栽上,以孝敬“佛多额娘”的。这位额娘是满洲人的女神——送子娘娘。八旗满洲入关后,最重视的便是流传香火,即辈辈须生子为继。旗人常会说。“佛多额多,百代不折”,这是说,人活着重要,而留下根苗也更为要紧。尤其要多生男孩珠子。

    满族人的孩珠子出生后,须在第三日做“洗三”。说白了,就是以给孩子“洗涮”为庆。

    若遇到女孩珠儿的洗三,却是从来简办,只需要有额嫫之外的一干诸位额娘,在屋内的用铜盆帮忙洗涮即可。即便是去请接生大姥姥爷,也只会给家中打发过来一个小姥姥,称作小的缘故并非姥姥岁数小。而只是这位姥姥的身份,多与汉军有瓜葛,起码是裹小脚的姥姥。

    当小脚姥姥被请来以后,她并不敢要命的声张,只是按部就般地,一是一二是二的,既和气又谦谨的,仿佛是偷着摸着似的,还不论你王公贵胄,还是一般旗人,世代都是这样。

    在旗人的礼数当中,女孩珠儿经一步步长大之后,才逐渐受到尊重的。别看信奉佛多额娘,但满族人却是真正的重男轻女,往往连家中女主事的,都不会在意女孩珠儿。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只能给女老祖儿上上香火,再请姥姥念上几句庆词:“洗洗前胸洗洗腰,半尺佳人美又娇,洗洗髽鬏洗洗眉,丫头长大做嫔妃,头发结实密又黑,双手戴对玉环翠,摇响玲玲等观音,仙姑仙母驱鬼神……”若旗人家里哪怕是生了双伴凤雏儿的女儿,决不敢将亲朋好友,邀请至家中或瞧瞧瞜瞜,就像没什么可值得庆祝的。可见谁家洗三,多都是弄璋之喜。璋是玉,弄璋之喜也就是生小小子,生女自会是罢之又罢了,还真要在产房门口,悄悄地放几块上好的新瓦,还需将瓦半盖半掩,或用一块规整的石板替代一下,标明是在过“弄瓦之喜”。言外之意就是,甭管您是金瓦银瓦,反正您躲不开是块瓦,或者说,不过是家中,又多了一块瓦罢了,即便是样式花样虽有区别,但瓦就是瓦,听着便是如此的揪心。没办法,满洲人曾是旧明朝的庶民,这些东西受明代的影响已数百年,是脱也脱不开干系的。旗人都说“以女为尊”,认为是超过了汉人的见识,佛多额娘不是家家供她吗?还有姑奶奶呢不是?

    单单凭这掌故来说,这可就比不得生男孩珠子了。

    等旗人家生下男孩珠儿后的第三日,也就是等到小小子洗三时,先要“点香蜡,熬明烛,远远升起火一簇,先祭祖,再杀猪,祭天拜地拜先祖,燃表燃香请神巫(萨满)”了。只要是突然间在谁家门口响起了炮仗,那便是举家在庆贺,有了承继的人了。设若真生了小子,家中的动静自会大起来。常会是发帖送谏,请来一系的贵人或高朋满座,俨然有一派过节似的热闹与喜庆,保不准是贵胄登堂,熙攘不断,最提气的,莫过于黄带子们陆续接踵而至,设若真来个王公登门的话,这可是算是大吉大利的贵人莅临了。这会儿,假若要能是皇上来谁家串个门子,这可便是自盘古开天辟地的,发生的大事了。而普通旗人若真要是得见天颜,同为亘古少见。这不是,乾隆帝来到燕园,可不只是凑个热闹,或是图吉利去了,还带有天恩浩荡之意。而身边的那几十个侍卫,也真是想借光,瞜瞜富察公府内,到底是怎么给孩珠子洗三的。皇上主子的好奇心,也带动了一群年轻内侍的好奇心。再有即是,总算能出去玩上一遭了。御前侍卫的感觉是,给乾隆爷做执事,那可是说走就走的电闪风行。那么也许又有人说了,三字竟然是那么的吉利,那四呢?五呢?六呢?自打这圣人造字,还没有一个数字是不吉利的,这便是满洲人多少年的想法,就这么认识这世间的。而这“三”还是什么?最简单的说法就是“仨多与俩少”;“三天对俩头儿”;“吃饭连三请”;“三朝元老;三顾茅庐;三羊开泰;接三送三”……“三”字贯穿了满洲人的一生。

    比如眼下,初生后三天的金盆洗三儿。再有白喜事时,老辈儿人别世时的接三、与送三。都是满洲人自己独有的三礼。按古人讲的“一为有礼、二为双礼、三便是大礼”为准。还有朝堂内的三跪九叩大礼,三拜三叩大礼等等,“三”在满人有关的习俗中,尤为重要。您比方说,叫孩珠子回家吃饭时,叫烦的时候,便会说一句,别这么吃饭连三请儿的。那可是挖苦人的意思,意为,您不是诸葛亮吧?还有人说了,那么“接三”“送三”不是丧事吗?那同样的算是“喜丧”,喜丧呢,就是长寿翁的归天之日,所以文人谓之为“白喜事”。而富察家的“洗三儿”现在正好应了“三朝元老”中的三了,这倒使乾隆爷最为欣慰了。欲知皇上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