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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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任烧任烙

    tue aug 09 00:22:58 cst 2016

    《更元》寒带雨林

    第四章任烧任烙

    听到喝彩声的乌恩其,心里忐忑不安,既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难民遭到屠杀,那么就要果断起来。乌恩其立马命令所有士卒备好弓矢,令三十名士卒谨慎穿过大路,绕到高丽地方军的另一侧翼,数名探马继续注意女直人方向的动态,再留下数人原地看马,自己率领剩余士卒向高丽地方军的这一面侧翼靠拢,已达到对高丽地方军的左右夹击之势。当乌恩其说完自己的决策后,沉默了一下,然后唱道:

    我祭了远处飘飘的大囊

    我擂响黑牦牛皮幔的战鼓,

    我骑上黑色的快马,

    我穿上铁硬的铠甲,

    我拿起钢做的长枪,

    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

    上马前去厮杀。

    我祭了远处飘飘的英头,

    我敲响犍牛皮幔的战鼓,

    我骑上黑脊的快马,

    我穿上皮绳系成的铠甲,

    我拿起有柄的环刀,

    我扣好带箭扣儿的利箭,

    拼死前去厮杀!

    所有士卒沉默着,向乌恩其行了礼。

    在乌恩其组织士卒行动的同时,一探马也迅速跑向乌恩其,行了礼,气喘吁吁的说道:“乌恩其大人,断后的难民不战自溃,已逃向铁岭,高丽地方军士气高涨,正在摧毁大路中的拒马,另外,已有上百士卒越过拒马,向铁岭方向追去。”得到情报的乌恩其,对铁岭方向很担忧,但现在却无能为力去支援,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必须要加紧行动,同时命令探马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尽快传达给铁岭上的穆尔西迪。

    乌恩其行进到一半时,又一探马来报,当乌恩其得知高丽地方军依旧闹哄哄的一团后,他紧张的心终于松了下去。高丽地方军发现断后的青壮跑了后,大多数都在欢呼雀跃,仿佛打了胜仗一般,一部分甚至躺在大路边树木的阴影下,躲避火辣辣的太阳,校尉的呵斥的也仅仅是让农夫们开始慢悠悠的拆毁和搬运拒马,最终还是招讨使段芝贵带来的一营护卫起到作用。

    招讨使段芝贵带来的的这一营护卫,约两百人,都是骑兵,该营护卫刀枪具齐,皆身着皮甲,随身携带弓箭,与农夫的劣质装备比起来,已算是精良。

    现已有一百护卫将马拴在了路边,步行去追击难民。这一百护卫通过从大路两边的树林里艰难的穿梭,已然越到了拒马后,留下来的护卫除了站在路边警戒的,其余都在督促农夫们将拒马从大路中拆卸和搬运至路边。

    此时的招讨使段芝贵,命人在大路上架起了帐篷,搭起了桌子,开始玩起了骰子。

    赌博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源远流长,早在先秦时期已较普遍。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大元时期的赌博现象,更是渗入各个阶层。三国时期,魏国文学家曹植发明了骰子,影响至今。对于这种赌博性质的文化活动,许多朝代都出台规定加以制止,轻者罚金拘押,重者流放处斩。但赌风依旧日益昌盛,上至皇帝官僚,下至平民乞丐,纷纷参加。比如在辽道宗时期,甚至通过以掷骰子的大小来授予官位。到明清时期,各类赌博活动更加兴盛,被称之为国粹的马吊(即麻将)逐渐成形,并迅速弥漫全国。而现当代社会,受到西方世界的影响,各类赌博种类迅速增多,同时,还出现了以赌博来带动经济增长的赌城;而民间出现了大量地下赌场,由于其中有着极大利益,大多数地下赌场或是藏得比较隐蔽,或是打着其它招牌的形式运营,且大多数都牵扯到当地黑社会,有着多重保护伞的掩护。

    经过一阵在树林里的穿梭,乌恩其众人已是疲惫不堪,因为要到达高丽地方军的侧翼,并没有任何成形的路可以走,只能穿过密林,而这片密林的土质比铁岭下的土质还要松软,每一脚踩下去,都感觉脚被湿润的泥土吸住一样,不得不加大力气拔出来。

    来到侧翼的乌恩其众人,掩靠在一片树林后,而他们的位置也能让高丽地方军处于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大元士卒多数使用的蒙古复合弓,其最大射程能达到五百米,有效射程为三百米左右,通常情况下,士卒为提高命中率和射杀率,会选择在一百五十米**击。

    乌恩其看着这群由农夫和私兵组成的高丽地方军,也就明白为什么当初蒙古铁骑可以轻松击败高丽。农夫人数众多,却没有良好的装备,也没有接受到合适的军事训练,这不得不感叹一个政权自上而下腐败后,会产生多少弊政。在高丽,被临时征募来作战的农夫,通常要自带武器装备和粮食,但这次情况是属于例外,他们是顶替空缺的高丽地方军,所以还给他们配备了破旧的制服和残缺的刀箭,也就是说,原本他们应该是属于常备军,应享有军饷和编制的待遇。

    而如今,六百多名农夫在三名临时任命的校尉带领下,顶着烈日,长途奔袭,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剿同是受苦受难的百姓,农夫们不仅拿不到军饷,还要影响农时,所以,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农夫们行动起来都缺乏积极性。

    一阵奇异的鸟鸣,从乌恩其对面的树林里传了出来,乌恩其众人一下亢奋起来,传来的鸟鸣表明那三十名士卒已达到预定位置,乌恩其众人将脱下来晾晒的鞋迅速穿上,准备开始行动。而此时,在受到呵斥和皮鞭的双重压迫下,农夫们已经将大路中央开辟出了一条过道,尽管两边都是拒马,但不影响的通行。

    此时的招讨使段芝贵,手里正反复搓揉着几个骰子,然后往一个大碗里一扔,嘴里大呼:“六六六、六六六...”,嗖、嗖、嗖,几只利箭随风而至,几人应声而倒,帐篷也随着混乱压在了下面赌博的众人身上,拴在路边树干上的上百马匹也受到攻击,传来阵阵马匹的嘶吼。

    乌恩其心里不确定是否射杀了这支高丽地方军的最高指挥,依旧对着倒下的帐篷一阵狂射,巡检司士卒也纷纷射杀身着护甲的护卫和军官;栓马绳被巡检司士卒有意射断,受到惊吓的马匹在大路后方肆意狂奔,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原本在几名军官的指挥下,已经形成的防御阵型也被马匹和惊慌失措的农夫冲散,军官也被冷箭射死。农夫看着周围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许多农夫便条件反射般扔了武器,惊吼着、双手护头往拒马后跑去,护卫在缺乏军官的指挥和约束的情况下,除个别还在抵抗外,剩下的也开始往拒马后方奔逃。

    乌恩其看着他们已跑出弓箭射程,便迅速率领四十名士卒,返回之前潜伏的地方,骑上马,便往铁岭方向赶去。留下来的士卒沿着密林向铁岭方向追击,追杀逃亡的护卫。

    铁岭上,巡检司司吏穆尔西迪正在溪边洗澡,作为一个爱干净的色目人,穆尔西迪很在意别人认为他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穆尔西迪很享受这样躺在溪水里的过程,接受阳光的照耀和水的清洗,对他来说,甚是惬意;穆尔西迪不知不觉就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在故乡的小河边,无意中看见几个青春年少的姑娘,趁着天色较暗在河边偷偷洗澡,一想起那画面,穆尔西迪就轻轻翘起了嘴角,穆尔西迪越想越开心,一声巨大的“啊”却瞬间传遍了整片树林,吓飞了一大片在树林中栖息的鸟儿,同时也破坏了穆尔西迪的好梦。

    一个身影从树林中跌跌撞撞跑向了溪水边的穆尔西迪,但一不小心踢中了一块陷在溪边泥沙中的石头,一头便扑倒在了泥沙里。穆尔西迪从水里站了起来,擦拭着身体,一边穿衣裤,一边感叹:“神是公平的,并没有赐予每个蒙古战士聪慧的头脑和强壮的身体。”

    穆尔西迪整理好仪容,然后说道:“乌云台,你不好好看马,跑过来偷看我洗澡?”,这时,这个被称作乌云台的年轻人从泥沙里站了起来,不顾满脸的泥沙,对着穆尔西迪大呼小叫,嘴里叽里呱啦的乱吼一通,喷了穆尔西迪一脸的泥沙和口水。

    穆尔西迪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说道:“这么些年奔波下来,我也学会了不少语言,乌云台你的语言,我却一句也听不懂,你这病得治啊,不然成亲的事可麻烦;走吧,你带我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

    两人很快来到了之前乌恩其坐着晒铠甲的的山坡上,几名水土不服的士卒也坐在那里,其中有看到穆尔西迪过来的士卒,立马起了身,将刚刚探马反映的消息汇报给了穆尔西迪,穆尔西迪皱着额头,叹息道:“莽夫,莽夫啊,自己人打自己人啊,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这些年高丽越来越不听话了,教训教训是应该的。”

    穆尔西迪接着说道:“将我们的粮食拿出来,一会儿分给难民们食用。”几名士卒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穆尔西迪又说道:“乌恩其大人让探马回来说明情况,既是有意让我来应对目前这些情况,尔等配合我行动就是,若有意外,我自会承担责任。”

    不一会儿,难民大军就开始缓缓的向铁岭上移动了,来到半山腰的他们,看到几个蒙古士卒站在山坡上,地上堆满了一袋袋的干粮和肉干,还有一些装有马奶的水袋;正当难民心里一阵惶恐时,穆尔西迪从树林后走了出来,用着字正腔圆的汉语向难民喊到:“我等是大元官兵,今闻征东行省百姓来我辽阳行省避难,特来此迎接,这里有些许食物,各位先将就食用。”

    一下明白过来的高丽百姓都痛哭不已,纷纷跪地感谢。几名年龄稍大的村长和族长身份的老者找到了穆尔西迪,道了谢,然后开始倾诉他们受到高丽忠惠王的各种压迫和残害,也详细询问了大元对他们有没有具体的安置,零零散散的问了一大堆问题,但穆尔西迪都回避了这些问题,反而告诉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追兵还在后面,并没有放弃追剿他们,很可能会攻上山来,最后,穆尔西迪表明态度,希望难民们组织起来,一会儿在铁岭对高丽地方军进行反击,穆尔西迪也明确告诉老者“真相”,大元援军就在山后,很快就会赶到,难民只要拖住高丽地方军一时半会就行。

    老者们虽犹豫不决,但迫于生存压力,最终还是答应安排人手在山上进行阻击。

    穆尔西迪虽信誓旦旦的说山后有援军,其实,这些都是稳住民心的话,援军肯定是没有的,真正的希望还是寄托在巡检司的士卒身上,但穆尔西迪心里可完全没有底。

    就在难民们吃着食物,休息喘气的时候,铁岭大路上的又一溜队伍出现在了穆尔西迪的视线里。那是三百青壮狂奔而来的景象,比之前他们决定留下来断后还要有气势,因为身后不远就是一群紧追不舍的护卫。

    这百余护卫因为之前在拒马那段路程被阻,所以穿梭了一段树林,鞋已经被浸湿,所以尽管在体力和耐力上优于青壮,但鞋子上的负重,严重影响了速度,而且两支队伍本身也相差了很大的距离,所以直到现在依然没有追上。青壮也知道被追上就是乱刀斩杀,所以跑起来也很拼命,始终保持在护卫们的弓箭射程之外。

    穆尔西迪眼睁睁看着大路上的两波人流越来越近,开始下令让恢复体力的老弱妇孺们到后山躲避,而此刻,大多数成年男性在几位老者的动员下,扛起了锄头、木棒,甚至拿起了山上的石头。

    终于,三百青壮上山了,经过长时间的奔跑,每个人都气喘吁吁,接着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山坡上,其他难民赶紧给他们送去食物和水,而几位老者赶忙上去告诉他们事情的紧迫性,希望他们能和山上的难民一起拖住这百余护卫,等待大元援军。

    一瘦弱的青壮坐靠在一棵树旁,正吃着肉干、喝着马奶,听到老者们的提议后,开口说道:“我们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在大路上我们拼命砍树,接着又开始狂奔,已经力竭。”

    嗖,一支利箭穿破了浓密的树叶,随着太阳光线,一箭便将青壮手中的马奶水袋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