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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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顾危亡

    sat aug 06 11:19:58 cst 2016

    《更元》寒带雨林

    第三章 不顾危亡

    向小雨通过手势,反复向那个骑马的士卒比划,希望能留下这个老者来观察他的伤势。最终,骑马的士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会医术的老者得以留下来。

    于是,一老一少慢慢交流了起来。尽管都带着各自家乡的方言口音,但通过用手比划和老者药箱里的笔纸书写,俩人都能理解对方所表达的含义,这应该就是汉文化的强大吧。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向小雨也听完了老者的叙述,但向小雨还是吃惊不已,因为现在的时间点竟然是大元朝,而且自己这幅身体竟然是蒙古人。向小雨知道自己的灵魂附在了这个已死去的士卒的身上,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蒙古人。

    向小雨一下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一天前自己还在公司兢兢业业的上着班,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向小雨静静的坐在牛车上,心里充满着对自己未来的迷茫和担忧。向小雨可能是受到书本和影视的影响,印象中的大元朝可不太平,向小雨心里还期望着能回到现代社会,所以对于自己能否生存下去很在意,对于自己现在是蒙古人的身份,不知是福还是祸。

    向小雨也向老者解释了自己虽大难不死,但大脑受到损伤,记忆出现问题,接着便绕开了这个话题。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说汉语,向小雨只说曾经向汉人学习过,老者也没有追问,这正好化解向小雨的尴尬,一个谎言总需要一百个谎言去圆,向小雨总不能解释说自己的灵魂附在这具身体上吧。

    通过老者的表述,这支难民队伍是从大元的征东行省逃过来的。征东行省又名高丽,现在高丽正处于忠惠王统治时期,而忠惠王却是一个贪图酒色、欺压良善的暴君,高丽百姓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唯恐忠惠王又跑到民间来做出什么荒 淫无道的事情。忠惠王每次出巡,高丽百姓纷纷躲避,可见他的名声有多糟糕。

    大元对于征东行省实行比较宽容的待遇,其赋税不必上缴中央,征东行省每遇大灾之年,大元还会在各个方面给与支持与扶助。征东行省丞相一向由高丽王担任,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高丽王是大元皇帝的女婿。

    向小雨所看到的这支难民队伍因为实在无法忍受忠惠王的横征暴敛,且他们地处高丽边境附近,离大元双城总管府地区较近,于是就扶老携幼的便逃奔过来。一开始只有一户人家,后来十户...在路上越汇集越多,快进入元朝边境的时候,已有一千多人的规模。但人多显眼,这支逃难的队伍踪迹很快被高丽的地方官员发现。于是,高丽的追剿行动开始了。

    大元的双城总管府南端与高丽以铁岭为界,所以难民们只要钻进了铁岭的森林,高丽便无可奈何。这座铁岭位于今图们江南、鸭绿江东,是朝鲜咸镜南道与江原道之间的交界岭,铁岭对面便是高丽地界。

    因为时间仓促,同时高丽地方官府信息传递速度较慢,所以接到最先接到通知并且开始行动的军队仅有九百多人。准确的说,也不纯粹是高丽的军队组成,是由高丽节度使的地方军队和称作女直(即“女真”,下同)部落的族人组成的高丽军。

    自金朝亡国后,女直族人便四散流离,部分被大元裹挟东征西讨、部分北上钻进了密林、部分东进前往了鸭绿江以东的地区。

    而令迁移到鸭绿江以东地区的女直部落惊讶的是,这里竟然有不少熟 女直部落。何谓生熟?生女直主要从事渔猎,大多数依然过着自给自足的部落原始生活,很少与外界接触;而熟 女直已经开始从事农耕与贸易,在与外界的接触下,民族文化得到充分发展。当年完颜阿骨打建立的金朝,便是由生女直建立,而努尔哈赤建立的后金,便是熟 女直建立的政权。

    在本地原有的熟 女直部落帮助下,大量东进的女直部落在鸭绿江以东的广大地区定居、繁衍下来。由于当时鸭绿江以东的地区森林茂密,而高丽王朝本身也人烟稀少,再加上地方节度使腐败、军队战斗力弱,于是,女直人得以蓬勃发展。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经过多年繁衍生息,女直部落与高丽相比,实力悬殊依然很大,所以迫于生存威胁,部分女直部落便屈服于高丽的淫威,接受了高丽的官职任命,成了打手的身份。于是,便有了这些女直部落受命追赶着一千多难民的事。由于该部落在铁岭附近,稍作组织,部落酋长便带领了人马出动了。

    高丽的节度使所派遣的士卒,却全是刚刚从田地里放下锄头的农夫,虽说也配发了刀箭,但还没来得及基本的军事训练。高丽分为中央军和地方军两部分,中央军由二军六卫组成,约五万人,由大将军、上将军指挥;地方军队由各道节度使统辖。由于高丽政权腐败,各道府所固有兵员严重不足,地方节度使吃空饷的现象十分普遍,于是为了应付高丽上层的官员,就产生了地方节度使临时征召农夫入伍的现象。

    逃难的队伍中有服过兵役的难民,也有不舍父母妻儿遭受侮辱和屠戮的难民,眼看后方的追兵将近,于是有三百余青壮主动留下断后。

    此时,一支巡检司奉命在铁岭的山上驻扎。 该巡检司原本在双城总管府附近追捕盗贼,但他们临时接到辽阳路和开元路的命令,便前往了铁岭待命。线报上提到近期在辽阳行省和征东行省之间有许多亡命之徒游蹿,当地巡检司遭受偷袭死伤惨重,他们这次在铁岭的任务就是起到威慑和警报,尽管这支巡检司在铁岭上只有一百余士卒。

    大元的巡检司大多数是秩九品,一些重要地区的巡检官职较高,但仅仅是极少数,比如五台山司阳州都巡检司,由于地处要地,便是正七品的官职。可能是受到电影的影响,在广大观众心中,九品官是芝麻大小的官,见谁都得点头哈腰叫爸爸,但现实是,一旦有了品秩,就是入流的官职,就会受到朝廷的签批,官员的身份和地位就会不一样,很多隐形的待遇和福利便可以享受到。或许可以这样勉强解释:大元官员有无品秩就像如今有编制的正式工和没有编制的合同工、临时工一样。

    最先看到前方尘土飞扬的几名探马,已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待看清情况后,其中一名探马翻身上马,立马挥鞭返回铁岭报告情况,剩余几个探马早已隐藏起来,继续观察前方动态。

    驻扎在铁岭的日子很枯燥,巡检司将铁岭周围翻了个透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连猎人的踪影都没有,由于这交界地区传出了亡命之徒的消息,甚至商人也不会路过。

    此刻,巡检赤 裸着上身,坐在地上,身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抽动着,他的铠甲晾晒在一旁的树干上,阳光照射在铠甲胸前的鳞片上发出刺眼的光芒。巡检嘴里含着一根野草,右手搓着左脚脚指头之间的泥垢,左手提起自己的鞋子,伸头往里闻了闻,立马把鞋扔往一旁,同时扭过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前去侦查的探马已经归来,在几个士卒的引路下,迅速来到了巡检大人山坡前。探马行了礼,立马说道:“乌恩其大人,有上千百姓正奔向铁岭而来,其后有大队人马尾随的迹象。”

    听了报告的乌恩其,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一口吐掉了嘴里的野草,接着咆哮道:“哈哈哈,本官自上任以来,不是抓采 花贼,就是缉私盐盗,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快,传令让儿郎们上马备战。”

    这时,一张肤白、鼻梁挺拔、高眉深目的脸映入了乌恩其的视线,乌恩其一下恢复了严肃的模样,同时向他喊道:“穆尔西迪大人”,乌恩其鞋也来不及穿便走了过去,乌恩其接着说:“铁岭前方有突发情况,恐怕是这群亡命之徒在劫掠我大元征东行省百姓,我带着人马过去看看,刀箭无眼,穆尔西迪大人作为我们巡检司的司吏,安危尤其重要,暂时留在铁岭上可好?”穆尔西迪用手理了理自己栗色的头发,感觉头发有些油腻,然后说道:“老夫年龄大了,耳朵不好,脑袋也不好使,用汉人的话说,就是垂垂老矣啊,乌恩其大人有事尽管去忙吧。”说完便往后山的溪水处走去。

    乌恩其看他已经离开,嘴里嘀咕道:“这色目人,不仅汉话说得顺,这推卸责任的功夫也和汉人一样厉害”,紧接着便在护卫的帮助下开始穿衣披甲。

    乌恩其检查了自己弓箭刀具没什么问题后,便对传令兵下令:“几名水土不服的士卒和养马卒留下来照看辎重和剩余的马匹,同时保护好司吏。”

    不一会儿,乌恩其率领着九十余轻骑走出铁岭的的密林,期间探马来来回回,迅速、及时地向巡乌恩其报告着前方的消息。

    通过探马的报告,乌恩其理清了这双方的动向。逃难的难民留下了三百余青壮断后,老弱妇孺便加紧赶往铁岭。这三百余人占据着通往铁岭的大路,从天上俯瞰,这条路仿佛就像从一块巨大的抹茶蛋糕中硬生生的挖出一条沟壑。大路两边依旧是浓绿的密林。而这条大路年久失修,杂草丛生,路面凹凸不平,从铁岭上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被它一分为二。这条大路无险可守,两边的森林树木茂密且泥土松软,不适合大量人马前行,三百青壮就地砍伐了道路两旁的树木,然后削作拒马,架设在大路上以作屏障,甚至连周围的森林里也陆续架着拒马,其目的在于尽可能给老弱妇孺争取逃亡时间。

    通过探马观察后反映,乌恩其发现高丽军的行动似乎并不一致,兽毛皮甲装扮的战士士气高涨,探马通过对他们初步观察和分析,大致已经能确定他们是铁岭附近的女直人。女直人对于追剿行动十分热情,虽说很晚才接到高丽的命令,但三百多人马点起后便迅速出发,毫不拖沓。而人数占到高丽军的一大半的高丽地方军,却跑在队伍的最后面,且士气低迷,队伍散乱,没有一点精气神。

    乌恩其觉得这些青壮的的拒马效果不大,但也已经是无奈之举,毕竟时间仓促,又没有良好的武器装备,而这群来势汹汹的女直人,肯定想借此机会好好的捞一笔,无论是难民身上的财物,还是抓住的俘虏,都能让他们安安逸逸的过上几年舒适的日子。

    此刻,乌恩其内心十分纠结,因为他的决定不仅关系到他自己的前程,也关系到手下百十人的生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最终,乌恩其果断下令,准备绕后偷袭。巡检司众士卒依靠着这段时间对铁岭的熟悉,开始在一条小路上迅速行进。当高丽的地方军队和女直部落战士汇聚在一起时,乌恩其率部也已隐藏在了他们的侧后方数百米的距离。

    现在依旧烈日当空,被太阳烘烤着的女直人和高丽士卒,已经又累又渴,看着两百米开外的难民却没法攻击。因为刚刚才和数百护卫姗姗来迟的高丽巡问使段芝贵,下令向逃亡的难民宣读他的追剿告谕。女直部落酋长看着优哉游哉的节度使段芝贵,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三百余青壮可没有在意告谕,高丽官府的话,他们现在可一点都不信。除了部分青壮在观察着高丽军的动向外,其余纷纷忙活着砍树、削枝,然后再拼凑成拒马。这种拒马是用一根长约数米的木制横杆(也可用竹子代替),将三个甚至多个木制十字形脚架并列连接在一起,十字形脚架尽量将高度控制在大半人高,这样削尖的横杆两端和削尖的十字形脚架上端,便可以起到阻止和迟滞敌人军马的行动,并可杀伤敌人。

    在围攻城池时,攻城的一方为防止守城的一方偷袭,往往会在城外或营地外布置拒马;拒马在城市中的巷战也能起到阻碍作用;另外,在面对人民群众的抗议示威时,为防人民群众冲撞政府机关或重要设施,往往也会使用拒马来保护这些单位,同时,拒马还能使安保人员和人民群众隔出一定的安全距离,避免流血事件和冲突升级。拒马分为多种材质,通常情况下,竹子、树木的材料易得,因此竹质、木质比较普遍,但也存在着容易燃烧的弊端,在现代工业的影响下,钢铁、橡胶和合金材质的拒马更能展现其重要作用。

    就在乌恩其思考何时突袭才能扰乱高丽军行动时,女直人纷纷撤退了,探马的报告让乌恩其感到一阵诧异,为以防有诈,乌恩其命令所部继续潜伏。

    随着女直人的人马离开,高丽地方军乱成一团,整条大路上烟尘斗乱,结果高丽军人人灰头土脸。巡问使段芝贵命校尉约束各部,于是呵斥声、鞭打声、哀叫声不绝于耳。

    而三百余青壮发现了对面的女直人和高丽地方军发生混乱,多数没有战阵经验的年轻人或许是被这种场面吓到了,纷纷扯开脚丫子往铁岭方向奔去。

    乌恩其靠在一棵大树旁思索着什么,待探马来报才将其惊醒。根据情报,女直人毫不犹豫地原路返回,探马甚至跟着女直人的人马行进了一段路程,但也无法窥探出其有何意图。情况突然变得复杂,目前的情报乌恩其也无法判断出女直人的想法。

    突然,大路上爆发出一阵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