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下
字体: 16 + -

王宴

    wed jul 06 21:41:28 cst 2016

    “中原有七个州,是哪七个呢?恪儿。”回到登王城的李家很快又恢复了在黑山脚时的那种勤谨的生活状态,天才微微凉,祖母就手捧着一本《中原十一疆》,考问李恪的熟记程度。

    “七个,”李恪的大眼睛转了几个骨碌,专心致志地念道:“禄地,安土,央西,甘南,梁南,离洲,严西。”

    “很好,”祖母一声赞许,却仍一脸严肃,紧接着问道:“七个州各自在什么方位,描述给我听。”

    “额......”李恪用力地想了想,回答道:“禄地,位于北方的西海岸,登王城以西,金土南的西南边;安土位于......王城以东,金土南以下,黑水沿岸;央西,位于...位于甘央,顾名思义,位于甘央以西,安土以东,金土南东南方;然后,甘南也是顾名思义,位于甘央以南,下面是黑山脚,西面是梁南;梁南,位于甘南以西,梁水以东,庞膺城正下方,它的西面与严西和离洲接壤;离洲,位于最南部的西海岸,黑山的西边,梁南的西南方,严西的南面;最后一个,严西,夹在西海岸两水的入海口之间,东面是庞膺城,北面是禄地,南面是离洲。”

    祖母很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对李恪笑了笑说道:“恪儿最近越来越用功了,好,最后三个题目。”

    “盐产量最大的是哪个州?”

    “严西。”

    “金铜铁矿最丰富的是哪个州?”

    “是甘南和央西。”

    “‘两水’说的是哪两条河流?”

    “南梁河,北黑水。”

    李恪全部对答如流,祖母慈祥地笑出满脸的皱纹,亲切地摸了摸李恪的头发直夸奖:“恪儿,再接再厉哦。”

    “是,奶奶。”

    “走,你父亲该醒了,我们去看看他。”

    “好啊!”

    李护几乎是不明不白地就昏了过去,他只记得自己射出了的钝头箭击中了童靖,之后后脑一阵剧痛,再后面的事情就全部不知道了。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教武场了,而是躺在自己家的床上。

    脑袋还是生疼,他疲惫地转了转眼珠,看到了旁边的儿子李恪与母亲,嘶哑着声音问道:“我睡多久了?”

    “昨天晚上到现在。”李恪回答道。

    “好些了吗?”李护的母亲关切地问道。

    “不碍事不碍事,”李护皱着眉头摆摆手,想起了那不甘心的比武大会,说道:“只是最终还是败给国泰了。”

    “你还惦记着这事啊!”母亲咯咯笑出声来,说道:“败了就败了呗,那国三爷何许人也,败给他也值了,你还年轻。”

    “最后冠军可不是国三爷!”李恪说道。

    李护听了,大吃一惊,直蹦起身来,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难不成是朱家那懦夫?”

    “什么懦夫不懦夫的,不要瞎说,论辈分你还少他一轮呢!”母亲带着呵责的口气轻轻地说道。

    “不可能是他,”李护自顾自地摇摇头。“恪儿,告诉我,谁是冠军了。”

    “苏鹿!”李恪有些想往地说道:“太厉害了!”

    “什么?!”李护更加震惊了,他瞪着眼看着李恪说道:“你说真的?”

    “真的!”这时,李殊走了进来,远远地就帮李恪回答了李护。“赶紧准备一下,去参加王宴。”

    李护还是想不懂怎么会是苏鹿拿了冠军,他撇撇嘴,问道:“那是谁射倒我的?”

    “是国八子。”李殊答道。

    “国膺?”李护嘟嚷道,“这小子背后阴我。”

    “走吧,”李殊对儿子的脾气有些不耐,催促道:“等到了王宴,你再去问问他。”

    “爷爷,我能去王宴吗?”李恪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爷爷。

    这次王宴,皇帝张炬特别说道,允许重臣携带自家子弟,按理说,李恪是能去的,但李殊还是犹豫了下,没有答话。还是李护心直口快,直接说道:”这次王宴确实是允许重臣子弟前去。“

    “好,那我去准备!”李恪兴奋地说道,转身就跑走了。

    李殊看了一眼儿子李护,走出房去了。

    王宴是不允许女性参加的,所以李恪的祖母只能把李恪送到王宫前,李恪自己跟着父亲和爷爷走进王宫了。

    这是李恪第一次进入王宫,他深深地被如此庞大的建筑群给震撼住了,一眼望去,全都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各种眼花缭乱的雕塑与园林,李恪兴奋地揪了揪爷爷的袖子,问道:“爷爷,这一大片都是皇帝住的地方吗?”

    “对啊,”李殊轻轻回答道。

    “李大人!”这时,一个厚重而极有威严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来了,李恪转身过去看,却只看到一个块大肚子和披在肚子上的雪白又茂盛的大胡子,这是一个高大的老人,他身后站的一群人也都是高大威猛无比的,而且清一色留着大胡子。李恪想来他去过李府一次,李恪也听奶奶说过:帝国大将军国统,他家的人都喜爱蓄须。

    李殊见了国统,立刻殷勤地行了礼,说道:“国公,李某,有礼了!”

    国统对着李殊点了点头,笑开了旺盛而雪白的两道眉毛,说道:“昨天的比武大会,李大人策划的好啊!真正的打仗就该是这幅模样!”

    李殊恭敬地说道:“有国公的支持,小弟荣幸之至!”

    国统仰头大笑,大手拍了拍李殊的肩膀,说道:“走,我们一起走!”

    于是两家人汇到了一起,李护便凑到了国膺旁边,并肩而行,“我听说,昨天是你把我射出局的?”

    国膺咧嘴笑了,伸手搭过李护的肩头,瞬间一副好哥们地模样,说道:“李大哥这么射箭这么强势,小弟我不偷袭怎么能赢?”

    这话李护爱听,他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说道:“你这么说,我就开心了!”

    “性情中人啊!大哥!”国膺结结实实地拍了拍李护的肩膀。

    国泰国三爷也边往前走边凑了过来,摸了摸茂密的大胡子,对李护说道:“李将军,昨天表现很好!”

    “哼,”李护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摇摇头,说道:“比不上国将军你啊,打得李某是落花流水!”

    国泰仰头大笑,说道:“没事,李将军你还年轻,已经很了不起了,日后定能有一番大作为的!”

    “这孩子是你儿子?”国膺终于注意到李护身边的李恪了。

    “对啊,他叫李恪。”

    国膺童心大起,弯下腰对李恪说道:“诶诶,小李恪!你今年几岁啦?”

    “八岁。”李恪好奇地看着这个满脸胡子的小叔叔。

    “叔叔带你飞好不好啊?”国膺笑着一脸欢快,让李恪无法拒绝。于是,没等李恪反应过来“飞”是什么意思,国膺就一下子把他抱起来,轻快地把李恪放到自己的肩膀上,骑着自己的脖子,然后抬起胸膛,像个孩子那样叫道:“怎么样!是不是飞起来了!”

    国膺跟他家族的人一样,都比平常人高大许多,骑在他脖子上,李恪感到自己离地面好远,其他人都比自己矮多了,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八子!这里是王宫!嘻皮笑脸成何体统!”国统停下来,厉声呵斥国膺。

    国膺赶紧把李恪放下来,装作正经八百抬头挺胸地往前走去,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偷笑了出来,转过来眼睛与李恪对视,两人都调皮地笑了笑。

    “国公!李公!”

    一个紧促有力地声音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国统与李殊转身去迎,原来是童午的弟弟,童亥。童亥,任王下车长,童午前往金土南守边后,登王城童家便是童亥在领导和照料,他带了一帮童家子弟前来。

    “童将军啊!”国统年轻时与老童湖最好了,自然也很爱护童湖的儿子们。

    “小将拜见国公,李公!”童亥干净利落地施了礼,毕恭毕敬地说道。

    “李某有礼了!”李殊也还了礼。

    于是,三个家族合在一起走,童靖便向国膺凑了过来,他的额头上缠着白布,身边还带了个漂亮的公子。

    “听说了没有,昨天是苏鹿那小子拿了冠军!”童靖一过来,劈头盖脸地就说上了这个。

    “当然听说了,把黄典的脸揍的稀巴烂,今天估计不会来了。”国膺说道。

    一提到黄典,国家人的脸色就青了一片,除了国膺还怡然自得地拿出来开玩笑。

    “听说黄典把你们都阴了?”童靖一副懵懂的样子看了看身边姓国的。

    国泰终于忍不住了,他这个战神般的存在在比武大赛中被一个小后生打晕了,不管如何,实在是丢脸,他实在是再也不想听到这件事情了,便转移话题道:“李将军昨天那一箭射的好啊!”

    一提到那个童靖就有些炸毛了,然后他看到李护也在旁边,便嘟嚷道:“哼,射个鸟箭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护不屑的摇摇头,走开了。

    “射箭就是了不起!”女扮男装的童姌看了看国膺,毫不犹豫地回击了她的兄长。

    “你还真来了?”国膺打量了童姌的这身扮相,说道。

    童姌害羞地对国膺直点头,说道:“怎么样。”

    “香。”国膺简单地回答道。

    百官在东殿汇合,皇帝张炬入了主席,钟鸣之后,王宴开始了。三珍海味,美食好酒,声乐舞女,自不必说了。

    来自寒冷残酷的黑山脚的李恪,第一次见到这样豪华的场面,他甚至连脚步都不怎么敢挪了,国膺抓了个酒杯,碰到了李恪,便开心地拉走了这个腼腆的小孩,跟着自己四处游荡喝酒。跟着国膺,听着这个小叔叔爽朗的笑声,他在宴会上认识了很多人的名字,国膺把酒杯推到他手中,说道:“来,小恪,跟大家喝一杯!”

    李恪猛地摇摇头,把酒杯推开,说道:“不行,奶奶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国膺对他眨了下眼睛,说道:“奶奶?奶奶不在这里呀,不在这里你怕什么?”

    李恪还是摇摇头,说道:“爷爷也不会让我喝酒的!”

    “李公?”国膺往李殊的方向看了看,低下头对李恪说道:“你爷爷没再看,我挡住你,你喝!”

    李恪也垫了垫脚尖,偷偷地看了看爷爷,咽了咽口水,仍然犹豫不决。

    国膺蹲下来,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小恪,反正迟早也要会喝酒的,你喝一口就好!就一口!”

    李恪忐忑不安地接过酒杯,又往爷爷那个方向探了探,确定爷爷没再看时,他才举起酒杯,屏住呼吸,往口中倒了一点。

    “啊,好辣!”李恪被呛得直咳嗽,国膺则哈哈大笑,然后站起身来对着酒桌上的其他人大喊:“来!他喝了!你也全给我干掉!”

    “哟!欺负小孩啊!”一个纤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李恪连忙转头去看,是那个漂亮的公子。

    “不,我正带着他周游四海!”国膺挥开双臂说道。

    “孩子,你父亲是谁?”童姌弯下腰来温柔地问李恪。

    “李护。”

    “哦~是李公的孙子呀!”童姌惊讶地叫道。“长得这么可爱!”

    李恪被这么一夸,瞬间面红耳赤。

    “太子殿下!”周围的人都突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叫道,目光一致望向那个衣着尊贵的男人。国膺和童姌见了他,也是恭敬地叫道:“太子殿下。”

    这就是太子张愬,他很有风度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位“***”。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后面的人就积极地为他满上,然后他高举酒杯,说道:“来,本太子敬诸位一杯。”说完一口闷掉了酒杯中的酒。

    大家也都跟着一口闷了,除了国膺还拖拖拉拉地倒了一杯酒,举盏说道:“国八子敬太子殿下!”

    太子张愬转过头来,皱了皱眉头,打量了眼前这个满脸胡子的英俊年轻人,但是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国膺旁边的这个漂亮公子吸引了,于是他换了一张笑脸,问道:“两位是?”

    “我是国膺,他是童让!”国膺很机智的避开了童姌的性别。

    张愬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童姌,脸上甚至泛起一丝奇异地微笑,让童姌全身发毛。

    “公子长得可真漂亮!”张愬突然凑近童姌,深深地吸了吸童姌身上的香味。

    这个动作让童姌彻底慌乱了,她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太子张愬又在童姌的背影上留恋了一会儿,才得意地转回来面对旁边的人,风度翩翩地说道:“大家,敞开肚子喝!”

    李恪觉得这幅场景特别别扭,他抬起头去看了看国膺,发现他愣住在那里了,便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小叔叔,你怎么了?”

    国膺这才觉醒过来,朝着李恪笑了笑说道:“没事!”

    这时苏鹿也过来找上太子张愬了,他行了一个工工整整的礼,说道:“太子殿下!”

    太子张愬见是大名鼎鼎的苏鹿来了,便把酒杯放到桌上,让后面的人为他满上,然后举起酒杯,充满敬意地对苏鹿说道:“原来是苏鹿苏先生!来,本太子敬你一杯!”

    其他人看到太子向苏鹿敬酒,便都跟着抬起了酒杯。

    苏鹿有些受宠若惊,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抬高了声调,说道:“惭愧了惭愧了!”

    一帮人一饮而尽,国膺却早就拉着李恪到别处撒野去了。

    “诸位肃静,皇上有话要说!”突然,太监的声音让整个王宴安静了下来。

    皇帝张炬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环顾众人,说道:“昨天的比武大会精彩绝伦,各大家族人才济济,着实让朕感受到了帝国的美好未来,来,诸位!为了这场比武大会,为了金汤帝国的未来!朕敬诸位一杯!”

    “谢陛下!”众官一口同声地谢道,又随着皇帝一齐干了一杯酒。

    “除此之外,这样创造性的比武大会,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朕,不得不佩服李公的才能!朕要敬李公一杯!”

    李殊连忙举起酒杯,谦恭无比地说道:“能得到陛下的支持,乃臣之万幸!”

    两人一起仰头一口把就灌进喉咙中。

    “另外!能在一千多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那个人,苏鹿!这才是年轻人的典范!朕,竟苏鹿一杯!”

    苏鹿地手脚顿时剧烈地颤动起来了,当朝皇帝敬他酒,这已经不是受宠若惊能形容的了,他双手举盏,颤抖的手臂却让杯中的就溅了出来,感激涕零地叫道:“谢陛下!苏鹿必将不负陛下之望,为金汤帝国,建功立业!”

    说完闭上眼睛,狠狠地把酒灌进胸中。

    张炬喝完酒,目视着苏鹿,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好样的!来,你来说两句!”

    苏鹿紧张地喘着气,努力平复了那激动地心情,说道:“从小,我父亲就很严格的要求我,希望我能让苏家东山再起。当这天真正到来时,这一切都想做梦一样,我苏鹿终于有一天能够有机会去建功立业!我一直以李公为我的榜样......”

    说着,他不由自主的用目光去人群中寻找着李殊,直到与李殊对视了一下,他激动地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正要在说,眼中却闯入了另一张脸——

    黄典?!

    他满脸都是苏鹿留下的伤痕,却掩盖不住那骇人的微笑,他捻着下巴的小胡子,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鹿,让他不寒而栗。

    苏鹿无法再动弹了,他颤抖着嘴唇,那种可怕的压抑感卷土重来了,逼着他做出那个荒唐的选择。

    怎么可能?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诋毁李公。他的眼睛又看向了李殊,看到李殊的眉头紧皱着,那种眼神很熟悉,就像那时苏鹿去李府拜见李殊时李殊打击他的眼神一模一样!随之,一种恨意腾腾升起。

    李殊啊李殊,没想到吧,好大喜功的我如今站上了这里!

    “我一直以李公为我的榜样!”苏鹿狠狠地重复说道:“我一直认为他是那么的德高望重!”

    苏鹿顿了顿,全场很安静,都等着他说下一句话,他摇了摇压根,叫道:“但我没想到!他竟是那样的人!他从黑山脚刚刚回来,当朝国考,如今的黄太傅,便遭遇行刺!诸位,有谁敢说这件事一定跟李殊没有关系!两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除了他李殊,谁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

    “相信诸位都有听说过闹得沸沸扬扬的野人事件吧!但是诸位知道吗?这个杀人的野人就是李殊从黑山带回来的!若是带野人回来也就罢了,杀了人也就罢了!这个野人最后竟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而被他李殊安然送到了其他地方去了!皇上明鉴!当朝国考如此,不免令人寒心啊!”

    苏鹿一口气喊完这些话,全场竟还是鸦雀无声。

    “大胆苏鹿!竟敢污蔑当朝国考!”李护怒不可遏地抓起酒杯砸向苏鹿,苏鹿躲之不及,额头被酒杯砸开个口子,鲜血直流。暴怒的李护张牙舞爪地撞开身边的桌椅径直地往苏鹿奔去,百名卫士冲了进来,直到整个王宴被李护搅得乱七八糟的,卫士才把李护制住了。

    混乱的王宴,只有那张伤痕累累的笑脸依旧那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