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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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满(二)

    sun jun 26 18:27:17 cst 2016

    “哒哒……哒…哒哒……”

    朦朦胧胧中,凌乱慌张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那匹训练有素的黑马在黑暗中惊惶失措,不安地喘息声在树林中回荡着。

    出了城,钻进这树林中已经一天一夜了,狼满擎终于累得落下马,倒头就睡在一堆大树根上。

    慌乱的马让小野人立刻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四周尽是无边的黑暗,只有几缕月光透过茂密的林叶,化成森林中的几根银丝。

    那里密密麻麻地飘忽着一些荧着绿光的小点,纷杂的虫鸣蛙叫直钻着狼满擎的耳朵,骚扰着他对周围的观察与判断。

    那种不安的压迫感步步紧逼,马甚至开始低声啼叫。

    狼满擎迅速地环顾四周的无边黑暗,除了如繁星一般的萤火虫,什么都看不到,听觉也被喧闹的虫鸣覆盖得死死的。

    在哪里?

    有一瞬间,萤火虫掠过一丝异样,光点纷纷往四周飘去,或消失在黑暗中,腾出一个小空档。定睛一看,这其中也有两个更为幽绿的光点,不像其他的那么飘忽,而是坚定有力地射向前方。

    狼满擎在黑山上时经常与这种禽兽做斗争,自然很容易就判断出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就是狼眼。

    只有一条?不,以狼的习性,不会单独行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肯定还藏着十几条。

    黑暗中连马都跑不了,跑?不可能。生火?不可能。

    狼满擎沉下鼻息,慢慢地走向惊慌的马,解了拴在树枝上的缰绳,拽在手里,沉静地观察着那对森森绿光,手上轻轻地抚摸着马背。

    突然,他放开缰绳,拔出腰间的刀迅速在马背上划了一道,本来就惊慌失措的马受到这突如其来地攻击,顿时拔开蹄子,痛苦地啼叫了一声,慌不择路地往前狂奔而去。

    奔马所到之处,萤火虫的绿光纷纷消失了,虫鸣也被这剧烈的动乱吓得缩了声响。没有了萤火虫作掩体,狼群那虎视眈眈地目光就显露出来了,一片阴森森的绿色光点纷纷觅着新鲜的马血,朝可怜的马儿奔去。

    躲过一劫,狼满擎没有心思去管远处传来的悲惨啼叫声,收了刀,赶紧往相反地方向逃离。

    黑暗中并没有办法走的太快,双手要摆在前面,摸索着前进,一不小心就会撞到树干。

    突然,无边的黑暗中飞快地跳跃着两道幽光,伴随着爪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有贪婪饥渴的喘息声,进到了几步内!

    狼满擎正要去拔刀,那头毛绒绒的饿狼就把他扑倒在地了,强大的力量坚硬的爪子把他死死压在地上,若不是狼满双手拼命地推开它,那散发着恶臭的狼嘴早就啃上他的骨头了。

    饿狼一口没有咬到嘴边的肉,恼怒地咆哮着,冲撞着,挥舞着凶猛的两颚,腥臭的口水溅到了狼满擎的脸上。

    小野人毕竟气力不凡,他用尽全力把狼从自己身上推开,正要起身,这畜生又回头咬住他的腿。

    “啊啊!”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一股剧烈的疼痛让狼满擎惨叫了一声。饿狼的双颚死死钳住他的小腿,黄牙嵌进了他的骨头里,脖子狂扭着拖拽着撕扯着,想把他的右腿卸下来。

    狼满擎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停下惨叫去拔出刀来,挥向狼头。

    “嗷嗷嗷!”狼终于惨叫着退下了几步,那对发着绿光的眼睛黯淡了其中一只。

    狼满擎抓住机会踉跄着站起身来,咬着牙,忍着剧痛,喘息着,警惕地把刀架在身前。饿狼愤怒地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瞪着他,粗重地低吼着。

    透过树荫的一丝洁白的月光沾到了狼满擎手上的刀,勾勒出一笔细腻的寒光,鲜艳的狼血透着猩红的光芒。远处那马儿的惨叫声已经平息了下来,血腥的屠杀让周围一片恐怖的死寂,虫鸣消失了,萤火虫消失了,只剩下狼群吞食马肉的声音。

    这只被划伤眼睛的狼卷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伤口上的血,那阴鸷的独眼仇恨地与狼满擎对视了一会儿,便掉头往狼群的方向跑走了。

    狼满擎顿时松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脚下那钻心的剧痛才真真切切地传了过来,双脚猛烈地抽搐着。

    现在,跑,是一定跑不了了,就算能跑,也跑不远,这些畜生会寻觅着血腥味找上来。

    这下子真的要死了吗?

    他踉跄地走了一步,却一下子跌倒在地,咬咬牙,不甘心地抬起头。

    眼前闪烁过一道光亮,是一丝月光投到了他的眼睛上,那月光的尽头,是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

    狼满擎突然闪过灵光,便把手中的刀收回去,忍着剧痛踉跄几步走到树干旁边,艰难无比地爬上树。

    就先在树上躲到白天了,这些狼吃饱了应该就会离开,至少白天是比较有利的。

    他仗着双臂的力气,慢慢地往上爬去,一只在树上打瞌睡的乌鸦被这不速之客惊得哇哇大叫,飞走了。

    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终于爬上了顶端,这是一棵鹤立鸡群的大树,比周围的树木还要高出半截,以至于站在顶端的狼满擎能够看到那明晃晃的月亮。

    月圆之夜啊!

    饱满的皎月高挂在清澈无比的天空中,苍穹之下,树林就像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奇妙的月光给它镶上淡雅的银边,令双眼所到之处宛若仙境。

    微风徐徐,树叶随之摇曳,有孤鸟长鸣,狼满擎沉醉在这皓月清风中,连脚下的疼痛都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舒畅无比的呼吸和恬静的思绪。

    渐渐地,他发觉整个世界变得轻飘飘了,神圣的光芒挥洒了下来,一头雪白而美丽的巨狼从月亮上跳了下来,灵动的几个跳跃,轻盈地落到那草原一般的树林上面。

    它的双目很温柔,很优雅,通体柔软的长毛在微风中轻轻地飘摇着,发着白光,美丽极了。在它高大的身躯面前,狼满擎是多么渺小,当它一步步靠近时,他感觉正要被这个神物掩盖住了。

    狼满擎盯着白狼神那深邃的眼眸,像看着月亮那般温情,人与巨狼就这么对视着。

    你是巨狼神?

    黑山上的人自以为巨狼之子,他们以狼为神,崇拜狼图腾,在他们的世界观里,黑山之巅存在着一只发着神圣之光的巨狼神,它会惩戒懦夫,褒奖勇士,并降临在黑山之王面前,赋予他神力。

    狼满擎颔首臣服,黑山巨狼之子们没有任何礼仪,唯一表示敬意的举动就是这个刚硬的颔首礼。巨狼神俯下姿态,垂下眼眸,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狼满擎脸上。

    “呐央博。”一个悠远清亮的嗓音从巨狼神的口中发出,这是“狼话”,巨狼之子的神语,意思就是“活下去。”

    没等狼满擎回答,那温热的鼻息停止了翻腾,他睁开眼睛,巨狼神雪白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长空皓月静谧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