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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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意外的破案

    sat jul 09 09:29:46 cst 2016

    事后,郑红旗真想不到这个案子破得竟然如此轻松,甚至还有点滑稽的色彩。

    郑红旗再见到韩主任时,他又在接电话,只是哈着腰一脑门子汗,嘴里不住地是是是,那样子像极了没办好差事的奴才。老郑不愿窥人隐私,想返身退出,却被放下电话的韩主任一把紧紧抓住,赛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韩主任面色返潮,口不择言叨叨半天,郑红旗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次被盗案发生的真不是时候,正值公司老总面临是否能高升省公司副总的关口,而内保也是一个不起眼的考核指标。显然刚刚得知此项的老总感受到了竞争对手的威胁,在电话里骂了娘,问韩主任是准备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想继续进步就马上解决这件事,否则,嘿嘿……。

    老于世故的韩主任显然被老总骂的不轻,有点魔障了,做出了出乎老郑意外的举动,他竟然去翻老板的抽屉,念叨送点什么给郑红旗做个纪念。郑红旗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到沙发上,往他嘴里塞了根烟,又反客为主倒了杯茶塞在他手里。

    灌了几口茶水的韩主任清醒了一些,掩饰地摩挲着自己的大脸,喃喃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见笑见笑。”

    从心里说,郑红旗既不同情韩主任,也无歧视的意思,但眼看一个大老爷们如此失态,总不好隔岸观火,心底久已干涸的同情心有点返青。于是,郑红旗字斟句酌地说了几句职责所在、理当尽力的客套话,再次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得到了韩主任海潮般的许诺,包括吃饭、桑拿、缴赃分成若干等等。

    郑红旗哭笑不得,连忙拦住心潮澎湃的韩主任泼天的许诺,半开玩笑地说:“帮你侄子解决个小升初指标就行了。”韩主任一愣,眨眨眼马上明白过来,生怕老郑反悔,抓住老郑的右手猛摇,反复强调一言为定。

    郑红旗假装喝水,费力掰开韩主任的绵软大手,心说真破案了你如果还肯办,也算老子没在这骡马市里白混。

    放下茶杯,郑红旗拿起小刘做好的笔录,和韩主任核实了一下知情范围,发现全公司二十三个员工都在嫌疑圈内。考虑到每月还有指纹收集任务,老郑挟刚才拿住韩主任之威,客气地请他安排所有员工分批来做指纹捺印,以利破案。

    韩主任屁颠屁颠一出门,老郑端着茶杯找到邓科长借了30份指纹卡,再把小刘叫了进来,布置收集指纹工作。

    根据经验,被收集指纹的普通百姓都是会骂娘的。眼不见心不烦,郑红旗吸溜着茶水躲进了财务室。

    不到两分钟,就听见老板办公室那边脚步嘈杂、人声鼎沸,郑红旗权当别人家在打孩子,提水壶给邓科长重新洗茶、泡茶,嘴里还不停地夸自己如何肝脑涂地、不辞辛劳,从老板储物柜里偷出好茶,不远千里送到亲人面前……。邓科长早习惯了郑红旗的贫嘴,边收拾好吃饭的家伙事儿边抿着嘴笑,直起腰端过茶杯细细品尝,果然不同凡俗,入口爽利,冲老郑竖起大拇指。

    郑红旗笑的更灿烂了,提高声调盖过门外的吵吵声:“听说你昨天在分局里面出了个现场?”

    刑侦队是什么地方?一年到头出现场、办案子,重复重复再重复,和农民栽禾、猎户打野一样枯燥辛苦。可栽禾就能禾生双穗,打猎偏生遇见飞龙,办案也会碰上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上不了台面却也好玩。郑红旗说到的正是此意。

    邓科长偏过头乜斜着小眼:“是啊,治安那些孙子真是无聊,非把我们扯进去。”

    这倒逗起了郑红旗的好奇,上去捅捅邓科长:“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难得还有郑红旗好奇的事儿。

    都是烂熟的同事,邓科长倒也不设防:“昨天不是四中队当班,老秦一个电话上来叫我出现场,我问哪儿?他说是治安大队的保管室被盗了,要出个现场。老东西边说还撒屁一样笑。我就奇了怪了,治安大队的保管室被盗?反正一个院里也近,颠颠赶过去,还tm半房间的人在等我,都是治安大队的,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敢情凌晨时候治安大队的保管室被撬了,被偷了八箱‘大地红’(鞭炮)。”

    郑红旗咽下一口茶,插嘴道:“这么点小事,销毁时多签八箱,他们自己盖过去不就得了。”

    邓科长摇摇头:现在不同往日,一怕销毁时纪委干部装包公,二怕检察院抽检找后账;治安当班的副大队长又是个刚转业的,人家不肯替你背这口小黑锅。大队长也不好说话,怎么办?把脸抹成屁股报案呗。

    郑红旗有点幸灾乐祸:“四中队老秦找领导立案了?”

    邓科长努力睁大小眼:“不立咋办?老秦可认真了,又调二十四小时监控,又找治安大队当班的和门口保安老头做笔录,还催我出勘查报告,一切都按程序走,最后不是找分管副局长李猴子签字立案了。谁家的孩子谁抱走,将来有什么事大家都说得清。”

    郑红旗追问:“李猴子肯签字?”

    邓科长道:“估计治安大队事先汇报过吧。”

    郑红旗笑眯眯地盯着邓科长:“现场情况和今天差不多吧?”

    邓科长无可奈何叹口气:“还差不多,就是ctrl c加ctrl v。不知道治安那个王八蛋贪这么点小便宜,查个屁啊。”

    郑红旗惋惜人心不古地摇摇头,竖起耳朵听听门外的动静,只剩下细碎的窃窃咬耳,猜想在韩主任的弹压下,公司里的员工心里不服也该在排队等取指纹。喝多了茶水,肚子一阵阵发胀,郑红旗问邓科长:“上厕所不?”邓科长摆摆手。

    郑红旗开门走出财务室,正在排队等候、摆弄手机的公司员工一个一个白眼问候他,郑红旗假装没看见,扯住狐假虎威、指挥巡视的韩主任,咬耳问厕所方位。韩主任一脸歉意,抱怨楼里的主管堵了,正在修理,楼后面有个旧厕所,同时扭头叫到:“那个谁,带郑队长去楼后的厕所。”老郑不满地剜了韩主任一眼,三步并作两步闯过白眼阵,连声说:“自己去、自己去”逃似的下了楼,心说那个谁还不把我带粪坑里去。

    郑红旗小步快跑只想着快点轻松膀胱,转朱阁,低绮户,将将拐过墙角,突然硬生生拉回身体,一个漂亮的靠墙隐蔽动作,探出点头窥视转角九十度的另一面,只一会儿嘴角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郑红旗看见什么了?他看见一个大蠢蛋——就是那个倒水烫到他的司机——正浑身哆嗦、对着墙缝用劲擦磨一个个手指肚,对,这个二货在磨掉自己的指纹,磨掉指纹干什么?除了企图逃避公安机关的打击,还可能有第二个目的吗?

    郑红旗盯着司机把手指头磨得血糊刺啦,在墙上留下一片血污,却没有像正义之神雷霆出击,反而转身蹑手蹑脚回了办公楼。

    二货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郑红旗跑上楼,心里充满了感叹。

    他首先附耳和邓科长和小刘说了几句,两人笑着拿起录像机下了楼。

    老郑这才把韩主任拽进了财务室,郑重其事问道:“你刚刚说的话算数不?”

    韩主任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反问道:“什么话算数不?”

    郑红旗瞅了韩主任一眼,搂着他的肩膀,提醒道:“你答应的事儿啊。”

    韩主任显然还没全部明白过味儿,但也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和许诺,脸色转了转才悻悻答道:“当然算数。”

    郑红旗管不着韩主任他妈是干什么的,使劲拍拍他的肩膀道:“破案了。”

    啊——,韩主任下巴差点没掉下来。郑红旗拉着尚在懵懂中的韩主任走出财务室,经过走廊又在乱哄哄的公司员工里抓了两个精壮小伙,疾奔下楼。

    在拐角处,郑红旗和邓科长、小刘对了对眼,邓科长点点头。郑红旗笑眉笑眼地带着大家地雄赳赳荡出了拐角。

    当司机胡建国在紧张的擦磨指纹工作中终于明白过来一切无可挽回时,他绝望地桀叫了一声,用血糊糊的双手捂着脸伤心地哭嚎起来。

    郑红旗和小刘已绕到胡建国前方,双脚作前后外八字站稳警戒;邓科长、韩主任和两个小伙几步,堵住后路;在两个小伙摩拳擦掌的伴奏下,韩主任来了劲,唾沫四溅、单指乱嘟,痛斥胡建国的丑恶罪行。

    等大伙乱糟糟地押走胡建国,郑红旗终于忍不住了,猴似的窜进厕所。随着一泡骚尿喷涌而出,他顿觉浑身从上到下轻松了一截,心里同时左七右八地盘算着这个案子破的也太顺利了,顺利的他都无法接受。

    郑红旗想着想着突然一愣,派出所老孙去哪了?好像一开始干活就没看见他,靠,又被这个老鬼摆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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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郑红旗拿个平板电脑躺在家里沙发上,突然没憋住扑哧一声喷笑,又被呛到咳嗽了起来。正跪在地板上擦地的刘美姝瞪了他一眼,回身边帮他拍背,边笑骂道:“都四十的人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没错,刘美姝又把郑红旗同志当作个宝了,因为他没花一分钱就解决了儿子的小升初问题,还带刘美姝吃了顿海鲜大餐。

    席间韩主任频频举杯,反复恭维郑红旗两口子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让徐娘半老的刘美姝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阵阵窃喜不已。唯一小有不爽的是,刘美姝眼睁睁地看着老郑坚辞掉了韩主任塞过来的购物卡。心疼啊,但她十分理解,当没发生过,没看见,什么都没说。刘美姝了解自己老公本事不大,但做事一向有原则,况且公司老总未出席,只是虚头巴脑地托韩主任转致谢意,这说明人家只想到此为止,能帮忙解决一个小升初指标,已经是万幸了。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里,刘美姝拉着老公的手,满意地打了一路的嗝。郑红旗就欣赏刘美姝这一点,大事不糊涂,小事乱吵吵。结婚十五年了,他知道自己一定没娶错老婆,家里舒坦,万事皆顺。

    “啥叫正形?”郑红旗歪在床头好容易止住咳嗽,从笔记本电脑后面探出头来,瞅瞅刘美姝已显丰腴的腰臀,忍不住摸了两把,解释道:“你说网上编小说的这也太假了吧,写点公安题材吧,开头怎么总是一个从警十多年的邢警队长在开车,旁边坐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丫头,还特崇拜他。这小丫头绝对有个当大官的爹,再加个有钱的哥,他们家搞不搞计划生育?另外故事不从小丫头家里那点破事写起就没有话题?哎,再想想我们那李大队长,咋就没有书里队长的半点风采啊?”

    刘美姝擦干净床头柜下面直起腰,打掉郑红旗不老实的爪子,顺着他的感慨想到刑侦大队大队长李明福那张苦大仇深的猪腰子脸和地方支援中央、超晶亮的谢顶,不禁扑哧乐了出来:“风采?还六合彩呢,那脸耷拉的,人人都欠他八百吊似的,结婚那天他都没笑过;唉,我说,他用你们怎么跟用儿子一样……”

    就在两口子调笑领导的时候,郑红旗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来电号码,咧咧嘴:“这想什么就有什么,李明福想我了。”接了电话,郑红旗的神情严肃起来:“李大,怎么了……嗯,嗯,好,好。”

    郑红旗跳下床,边穿衣服边抱歉地和老婆解释,又发大案了,只好拜托她去接补课的儿子。刘美姝早惯了,只叫郑红旗路上小心,同时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她那篇论文序言翻译的事情。刘美姝在博物馆到了提副研究员的年纪,好不容易捣鼓出一篇省内方士历史的研究成果,命令老公找大学里的朋友斧正一下序言翻译。

    郑红旗穿着衣服心道半篇论文都是老子帮你捣腾的,一点小事还催个不停,不行,周末儿子去外婆家了,得抽出点空好好教育教育这老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