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搏电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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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说完了话,他朝着坐在床上的夏苹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柔情地带着一份激励的意味在内。

夏苹嘴唇蠕动了一下,伸出那柔美细长,有如春笋的纤纤玉手,身子往前挪了挪,握住了于梵的手,凝目注视着他,低声道:“于公子,谢谢你了。”

于梵握着她伸来的小手,只觉全身似乎充溢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情绪,在这一刹,他感到自己就像那雄峙天际的高峰一样,是这样的坚强、雄伟,可以抵挡住任何强敌,不怕狂风暴雨的袭击……在以前,他虽然也有不少的雄心大志,曾经幻想自己将来是一个如何伟大的人物,然而当他回到现实的环境中,他晓得自己只不过是个打修的学徒罢了!

纵然,他向往着江湖上拔剑而斗,仗义行快的日子,希望自己也能像些江湖人一样豪迈,在渴的时候,甚而可以把仇人的头颅割下来当酒瓢,大口大口的喝酒。

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的武功不行,就连江湖上三流人物都比不上,更何况他也没有仇人,也不会喝酒,那种江湖人过的日子,他是无法尝试的……没想到天下的事情竟是如此的变幻莫测,随着漠北双凶的来到,他的命运开始起了一阵突变,眼前,他就算不想要过那种流浪江湖的日子,也不能由他自己了,因为,漠北双儿要逼着他跟随他们,无论他是愿意,还是反抗,他都逃脱不了要过流浪江湖、四处为家的日子了。

更何况他此刻还答应要帮助夏苹逃走,离开这个她饱受摧残的地方!

他可以想像到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跟夏苹两人将会遭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情,甚而整个生命都会起了变化那种变化将是他无法预料的,不过他晓得无论是好是坏,他都必需接受。

他暗忖道:“谁叫我喜欢她呢!从她站在窗前,手里拿着苹果的刹那,我便开始喜欢她了,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看到她,哪里会想到这么快便又重见她,甚而介人她的命运中,与她的命运相连一起……”他握着她的手,激动地道:“你为什么要谢我?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从我踏k这个阁楼开始,我们的生命便已串结起来了……”他这句发自内心深处的话,说得是如此动人,夏苹在默然凝住中,从眼眶里,忍不住颗颗珠泪滚落下来,如同有一条透明的线串着一般。

于梵一惊,问道:“你……你干嘛又哭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夏苹竟然掩起脸,放声痛哭起来。

于梵被他哭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他只得向小荷去求起授来。

哪知他的头一侧,却发现小荷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掩起了脸,低低的啜泣着,晶莹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流进她的袖管。

于梵这一生之中,何曾遇见过如此的场面?他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会使得她们两个如此伤心,直急得手足无措。

岂知他还未想出该如何开口之际,已听得楼下传来启门之声。

他的脸色微变,轻轻的走到楼梯边,俯身从栏杆往下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缓缓的从门口走到楼梯。

由于底下的厅房没有点灯,他只有看到人影的移动,也没看清那人是谁。

这时,那人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的登楼而上,于梵只听他的嘴里不停地唠叨:“真是倒霉,一个庄家做下来,输了我一两三钱银子,连个二点都赶不上,气死我了……”于梵听到那人的话声,再一看那人打扮的一副怪样子,马上便认出她便是午间受命带夏苹到内厅里去的那个王妈。

王妈输了钱,连走路都似没了劲,她慢慢的跨上了楼梯,才走上几阶,便听到房里传出的哭泣声,顿时一腔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只听她拉开了嗓子,骂道:“怪不得老娘今天晚上的手气这么坏,抓猴子尽是掷么二三,推牌九老碰到蹩十,原来就是碰到你这个煞神,尽在这儿死嚎……”于梵见她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一边挪动着她那水桶般的粗腰,“蹬蹬蹬”的爬上楼来,心中怒气并发,沉声道:“煞神在这儿!”

王妈低着头爬梯,刚刚跨上阁楼,正想把夏苹痛骂一顿出气,耳边已响起一声沉喝。

她吓了一跳,还未看清这突然钻出来的煞神是谁,两边颈项已被于梵双掌切中,马上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只听得楼梯上传来一阵“砰砰碰碰”之声,王妈一个肥大的身躯从楼一直滚了下去,跌落在厅里,躺在那儿,动都没动一下,不晓得是昏了过去,还是已经就此跌死!

于梵突然来这么一手,使得更苹和小荷全都停住了哭声,骇然望着他。

于梵搓了搓手,回过身来,道:“我……我做错了?”

小荷抢着道:“不!你没做错,这个老虔婆,早就该死了,你杀死她,真是大快人心。”

于梵不解地问道:“那么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我?”

夏苹看到于梵的模样,卟哧一笑,道:“傻弟弟,我们是因为王妈回来得突然才吃惊的,又不是怪你,你急什么?”

于梵吁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看到夏苹的脸上还沾着泪水,却笑得那样开心,不由摇了摇头,忖道:“我真不了解女孩子,动不动就可以哭出来,还没哭完,便又可以笑了……”夏苹嗔道:“喂!你笑什么?”

于梵听到她称呼自己的语气都不同了,苦笑了下,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们这样蘑菇,是不是要等到秦鹏飞醒了以后,告诉他一声才走。”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夏苹和小荷顿时着慌起来。

小荷嚷道:“苹姐,你快起来呀!”

夏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掀起棉被,赤着一双白皙的脚便下了床。

她匆匆忙忙走到铜镜之前坐下,素手挽起彼散的秀发,在头顶上挽了个发髻,又在粉盒里拿出粉扑,匆匆的在脸上扑了几下。

小荷则把手里的长袍摆在椅上,走到书桌前去磨墨,又忙着替夏苹打开五斗柜收拾衣服。

于梵见到她们那份匆忙的样子,心中颇觉有趣,也感到好笑,原先的紧张情绪此时一扫而空,竟忘了自己处身虎口,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

夏苹从铜镜里,看到于梵脸上浮起了微笑,回过头来,嗔道:“喂!

你又在笑什么?”

于梵道:“你的脸上反正也要涂黑的,还擦什么粉?”

夏苹想想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哼了一声,道:“不要你管,转过身去。”

于梵耸了耸肩,不敢多说话,缓缓转过身去。

他虽是不能再看到夏苹对镜整容的模样,可是心中却依然觉得甜甜的,回想起来,以前那一段乞讨度日的日子仿佛是做梦一般,甚而在长兴铁铺里终日打铁的两年岁月,也像是成了梦影。

然而,往深处一想,眼前这种旖旎的情景,又似乎像是幻梦,发生在他的身上,是如此的不真实,如此的难以把握。

他正在胡思乱想,背上已被人拍了一下,只听夏苹说道:“傻弟弟你看怎么样?”

于梵回过头去,但见夏苹满脸满颊都涂着黑墨,弄得乌黑一片,头上的发髻挽着一根白带子,脚下却穿着一双墨绿的绣花鞋,让人看了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笑了笑,道:“好极了,只怕让人看见,会把人吓死。”

夏苹噘着嘴,道:“这都是你要我打扮成这个样子,你还笑我。”

于梵唯恐夏苹又哭出来,把整个事情弄糟了,连忙摇手道:“苹姑娘,你别再哭了好吧,我们立刻就要动身,晚了恐怕来不及。”

他的脸色一整,肃然道:“小荷,我们走后,若是秦鹏飞派人来看她,希望你能尽量拖延时间,愈晚被人发现愈好。”

小荷咬了咬嘴唇,颔首道:“你们走吧,王妈的尸体,我会把她藏起来的,喏,这是我这些年留下来的一些金器手饰,希望你们拿去之后她说到这里,咽喉里好似卡了个石头一般,话声咽哽,再也说不下去。

夏苹激动地抱住小荷,颤声道:“小荷,你对我太好了,我……”于梵沉声道:“不要哭,一哭就把脸上的黑墨弄糟了。”

夏苹的肩膀抽动了两下,终于忍住了满眶的泪了,不让它流了出来,哽声道:“小荷,我们一辈子都会记住你的。”

小荷点了点头,道:“你们快走吧,这儿的事由我来照应。”

于梵也觉得心里酸楚,难过之极,他默然望了小荷一下,沉声道:“小荷,珍重你自己,三五年之内,我会回来的,我发誓一定要救你出去。”

小荷凄然一笑,道:“于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只怕……”她虽然停住了话声,深吸口气,把包袱递给于梵,低声道:“你们快走吧!不要再耽搁了。”

于梵抱了抱拳,道:“小荷姑娘,再见了。”

他把包袱系在腰带上,拉住木然而立、悲恸无比的夏苹,毅然转过身去,飞快地下楼,启开了大门,昂然行去。

此时夕阳西沉不久,暮色方起,四周一片迷迷蒙蒙的,柳云山庄里有的房间燃起了灯,有的屋子还是漆黑一片。

于梵走出了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压下胸中那股难过的情绪,从墙边的小门,穿了过去,来到他午间等候贺氏双凶的地方。

他的身形极快,仅在墙边的阴影下等了一会,没有看到有人经过,便急步窜进市道里,沿着市道一阵疾行,转眼便来到练武场边。

他靠在墙边站了一会,凝目向四周望了一会,但见整个庄里静悄悄的,空旷的院中,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经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