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字体: 16 + -

第81章

'

'我,怎么样?一门之主,难道辱没了他?''辱没二字,尚不足以形容!'

'该怎么说?'

'使他永远无法抬头!'

'哟!他真的请你当凶手?'

'不错!'

'朋友,你办得到吗?'

'当然!'

'花月门主'又是一阵咯咯浪笑。

突地,一股幽香沁入鼻端,朱昶微觉脑内一沉,立即意识到对方在施故计──毒,自恃有'天蜍珠'在身,能辟百毒,只作不知。

半晌'花月门主詹四娘'见对方了无异状,不由粉腮变色,但仍保持镇定,道:'朋友能耐不小,是本门主疏忽了,朋友既受文若愚之托,当然事先已有辟毒之方,是多此一举了!'朱昶不屑地道:'知道就好!'

'花月门主'盈盈起立,在厅内踱了两步,道:'朋友,先交代一下来路如何?''那是多余!'

'不!能够受托取本门主性命,而且事先拉明,必非泛泛之辈……''错了,区区不过江湖上无名小卒!'

'花月门主'窒了片刻,笑问道:'朋友准备如何下手?''现时现地!'

'时间不早,何不出手?'

朱昶冷冷一笑,眸中顿现杀光把布包平放茶几之上,动手慢慢解开……

'花月门主'与'销魂女'骇异地望着他的动作。

布包打开,一柄缀满珠宝的连鞘剑,呈现眼前。

'花月门主'与'销魂女'倚角而立,各采戒备之势。

空气在刹那间顿呈无比的紧张,小小花厅,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朱昶犹豫了,只要断剑出鞘,就等于抖露了身份,势必一剑奏功,不留活口,否则便是影响大局。

他左手持剑,右手抓住剑柄,缓缓站起身来,目泛青光,罩定了詹四娘。

蓦地──

'销魂女'娇斥一声,出手如电,扑声朱昶,狠辣无匹。

她先詹四娘而出手,目的当然是试探朱昶功力深浅。

剑光一闪,响起了半声闷嗥'销魂女'砰然栽了下去,鲜血洒了一地。

朱昶的断剑斜撇向下,目光仍盯住'花月门主詹四娘',他为了怕惊动旁人,所以出手十分快捷俐落,杀着指向对方咽喉,使她连惨号的余地都没有。

'花月门主'粉腮惨变,目光扫处,不由骇呼一声:'断剑残人!'朱昶栗声道:'好极了,你死也可安心瞑目了……'话声未落,只见'花月门主'身形暴退,同一时间,轰然一声,一蓬烟雾,暴卷而起,视线完全被阻隔。

朱昶大吃一惊,暗道一声:'糟!'估量着方位,一剑划了出去,但却落了空。

花厅不大,烟雾刹时便弥漫了整个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朱昶倒弹出厅,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待到烟消雾散,厅内已失去了詹四娘的影子,后窗洞开,分明已遁走了。

朱昶气得七窍冒烟,身份业已暴露,却让对方漏网,这一来,要再找到她,是难上加难了。

他顿足失悔,想起老哥哥说过的出手要诀,最主要的一句是:'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如果自己不说那么多废话,不自视太高,见面就下杀手,她能逃出剑底吗?

然而,错已造成,悔又有何用。

一回首,看到那五名被制的男女,这些人,不知作了多少孽,杀之不为过,留之不得,不知还要害多少人。心念之中,猛一咬牙,全点了死穴。

此刻,要去追'花月门主',等于浪费时间,好在此事尚未惊动旁人,詹四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投宿同一旅店之中。

于是,他越墙回到跨院,悄然进入房中,索性不点灯火,关门上床。

他愈想愈觉懊丧,这一打草惊蛇,平白增加了行动的困难。

冥想中,不觉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影侵碧纱的时分,侧耳一听,隔壁角院静悄悄的,想来昨夜的事,尚未被发觉。

披衣下床,一掀帐门,不由心头狂震,几乎失口而呼,只见'花月门主詹四娘'赫然呈现桌边,仔细再一审视,登时亡魂尽冒。

那不是人,是一颗脑袋,端然供在桌上。

朱昶一跃下床,望着那颗人头发楞。

是谁杀了她,把她的人头送来此地?

会是纪晓峰他们干的吗?不可能呀!师父明白交代,他们只作密探,不许出手的呀!那是谁呢?

谁知道自己的来历、住处,与非取詹四娘的性命不可?

詹四娘双目不闭,除了眸内无光,险色苍白,依然如生时一样的妖媚动人。

突地,他发现桌上似压有一张纸条,忙取在手中,只见字笔娟秀,虽草而不失工整,显然是出自女人之手,上面写着:'无心偶遇,知君志在此毒妇,特杀之献上人头,聊报昔日殊恩。芸芸。'他持笺的手有些发颤,芸芸,芸芸是谁?

他努力往记忆中搜寻芸芸其人……

是的,这名字并不陌生,是在那里见过或听过?聊报殊恩……殊恩……

陡地,他想起来了,董芸芸,'巫山神女'座下的一名弟子,她乘送自己出'神女宫'的机会,恢复自由之身,当然,如果自己不得到'天蜍珠',或是不愿意为她解禁制之毒,她是无法自由的,只有老死'神女宫'中。

事情竟有这样巧,偏偏被她碰上了这件事。

想着,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自己以为此事十分秘密,决不虞被第三者发现,所以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隔墙有耳,隔窗有眼,真是一点也不错。

于此,得感谢董芸芸,她不但助自己铲除了这淫妇,同时也避免了自己的身份败露,如果'花月门主'走脱,传出'断剑残人'在此,今晚的事,可能要起大变化。

她怎敢来此呢?她不怕被'神女宫'的人追杀吗?

脚步声来到门前,是小二的声音:'客官要用点什么?'朱昶想了一想,道:'这样吧,再等一个时辰,送酒饭来,两餐并一顿算了!''是!'

'还有,你给我弄几张油纸,几根细绳,记在帐上。''是!'

小二的脚步声离去了,朱昶赶紧取下人头,放在床下,然后揩干净了桌上的血迹,小二也算快,朱昶刚弄妥当,油纸麻绳就已送到。

朱昶俟小二走后,关紧房门,在暗间里把人头用油纸层层包裹,扎紧,外面再用布与衣物捆在一起,成了一个包袱,这样携带方便了。

'杀人了呀!'

隔院起了惊呼之声,接着,脚步杂杳,人声嗷嘈,闹嚷成一片。

朱昶安坐房中,只作不知,也不去凑这热闹,怕的是一个不巧,暴露身份。

于是──

报官!

验尸!

问话!

……一直吵嚷不休。

中午,宋伯良传来了消息,江神庙后,靠江滩,已搭起了一座高台,但查不出是谁鸠工搭建的,那些工人,仅说出一个陌生汉子付钱要他们搭建。

朱昶心中,十分纳闷,实在想不透内中的蹊跷。

但,主事的一方,有某种企图,是不争的事实,不然不会故意事先传扬。

好不容易,盼到黄昏,朱昶依然一付大商贾的装束,随带断剑,把包着人头的包袱藏在房中,锁上房门,向'江神庙'进发。

一路之上,尽是络绎不绝的江湖人。

'断剑残人'挑战'黑堡主人',这是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到了地头,只见一座木架高台,约莫丈许高,两丈余周径,矗立在江边,台前与左右,用竹竿拦成了三丈宽的空阁走道,看的人只能站到竹围之外。

朱昶混在人丛中,静以观变。

不久,纪晓峰、高昀、宋伯良等三大密探,先后来到,互以眼色打了招呼。

台上左右各点了两支巨型火炬,照得台上一片通明。

台下,万头钻动,喧嚷之声,有若闹市。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消逝,台下不见任何人影。

逐渐,观众感到了焦急与不耐,吵嚷之声,益形加剧。

朱昶不时以目光瞥向杂在人群中的三大密探,他不但不耐,而且感到不安,如果今晚那冒充者不现身,便坐实了自己故弄玄虚,这是难以向三大密探解释的。

时已二更,依然一无朕兆。

宋伯良挤到朱昶身边,自言自语的道:'看来"断剑残人"不敢露面了!'这话的弦外之音,朱昶是听得出来的。但他哑子吃黄莲,苦在心里。

就在群众大感不耐之际,忽见一条人影,划空而起,凌虚一折,轻飘飘落在台上,姿势美妙动人之极。

声浪在刹那之间蓦然平息,所有的目光,全紧张地射向台上。

朱昶也不由'怦!'然心惊,暗忖,果然来了,举目望去,只见上台的是一个身披重孝,约莫三十来岁的青年武士,倒提长剑,满面杀机,朝台下扶剑行了一礼,然后厉声高叫道:'在下衡山王子朴,特来向"断剑残人"索讨命债!'台下起了一阵骚动,议论纷起,衡山掌门人被杀,女儿被奸污的事,业已传遍江湖,是以王子朴的出现,并不意外。

朱昶心头翻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对方指名索债,而冒名做案的不知是谁?帐却算在自己头上。

近旁的宋伯良,投射过来冷冷地一眼,这一眼,使朱昶有哭笑不得之慨。

衡山王子朴大吼道:'"断剑残人",现身出来呀!怕死吗?你这败类,禽兽,为何龟缩着……'朱昶恨得钢牙几乎咬碎,但,他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