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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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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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超不再言语,功力全聚到了剑身之上,这时,他感觉到情势不对了,'断剑残人'徒手兀立,但却无懈可击,手中剑竟攻不出去……

华山四弟子迫近到三丈之间,连呼吸都停止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消逝,盏茶时间过去了。

陈文超沉不住气了,他已意识到不是对方敌手,但他是挑战的一方,在四位师弟面前,根本下不了台。

'呀!'

栗吼声中,陈文超挟毕生功力,攻出一剑,这一剑,无论招式气势,都极具火候,在武林一般剑士而言,他已可列一流有余了,可惜,他碰到的是朱昶。

'锵!'的一声巨响,陈文超连连后退,长剑几乎脱手。

他的四个师弟,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朱昶徐徐收剑,口里道:'在下只施展半招,因为彼此无仇。'说完,一步一跛,踏着残阳,昂头而去。

半招,只有半招,谁能置信。

陈文超面色灰败,身躯簌簌抖个不停,半招,击破了他成名的美梦。'罢了!'他大叫一声,横剑自刎……;'大师兄,你……'

四位师弟齐齐惊呼一声,扑了上去,但,迟了。

'砰!'的一声,陈文超栽了下去,鲜血映着夕阳,红得怕人。

朱昶并走不远,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禁长长一叹,但他没有回顾,这悲剧的形成,他没有责任,这只是武林人好名与好胜的观念在作崇。

他,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杰出的剑手,生命便这样结束了。

可悲!亦复可叹!

樵楼鼓起二更,朱昶来到广安城的南门,南大街便在南门之内。

一个走方郎中,在紧靠城门的街边设了地摊,直着嗓子在招徕顾客,一块布标,插在药箱上,写的是:'祖传秘方,专医疑难杂症。'听声音,朱昶已知道是谁,忙挨了过去。

这郎中,正是朱昶派来侦查'武林生佛西门望'约会地点的四大高手之一宋伯良。

宋伯良对朱昶作了会心的一瞥,道:'这位公子有何指教?'朱昶望了一眼布标,道:'专医疑难杂症?'宋伯良一副油腔的道:'正是,在下医术,得自祖传,癫痫疯瘫,五痨七伤,疮癣疥癞,无名肿毒,中邪惊风,以及诸般杂症,包医包愈,公子有什么指教?'朱昶心里直想笑,口里冷冷的道:'区区有位远亲患了心气痛之症,医药罔效……''哦!心气痛,此乃积郁不消,气机不顺,经年累月而致,公子,在下有一药方,公子拿去照方抓药,三天之后再来,在下斟酌处方。'说完,拿起笔,龙蛇飞舞的在纸上画了一通,递与朱昶,又道:'公子,这些全系名贵药料,看公子定是家富人家,想来不会计较的?''嗯!区区粗通本草。'

'那好极了!'

朱昶端视了一遍药方,道:'贝母份量不嫌过重吗?'宋伯良哈哈一笑道:'不重!不重!这便是在下用药与众不同之处,贝母倍量,不用枳实,参头却为此方之主,特须注意。''区区懂了,诊金几何?'

'不用,三日之后,如药见效,再求公子赏赐。''也好!'

说完,微一拱手,举步离开。

朱昶智慧超人,宋伯良话中的隐语,他一听便知,所谓'照方抓药',便是循暗记而行,'贝母倍量,不用枳实。'是指有两女而无男,看来'花后张芳蕙'母女俱在,而老参头当系指'武林生佛西门望','名贵药材'是说对方功力奇高……

顺着特殊的暗记,来到一座巨宅之前,朱门碧瓦,古木高耸过屋顶,显示这巨宅气派相当不凡。

朱昶方一抵步,朱红的大门开启,一个苍头打扮的老人出现门边。

'来的敢是"断剑残人"侠驾?'

'区区正是!'

'小老儿奉主人之命迎请。'

朱昶略作思索之后,举步上阶,进入巨宅。

门内是一道照壁,影描了一幅'八大山人'的山水,两盏纱灯高照。

照壁之后,两行古柏夹着白石幽径,由于是黑夜,显得有些阴森,石径不长,可隐约看到正屋的廊柱门窗。

老苍头引着朱昶,直到厅门走廊之上,高叫一声道:'客人驾到!''哈哈哈哈,朋友真信人也!'

宏笑声中,'武林生佛西门望'已迎了出来。

朱昶一抱拳,道:'阁下也很守信!'

'请进待茶!'

'请!'

进入厅中分宾主落坐,小僮献上了香茗,朱昶开口道:'可否现在就请诸葛夫人母女出见?''可以!'西门望应了一声,随向侍立的小僮一摆手,道:'到后院请诸葛夫人及小姐出来,就说老夫所提的客人驾临!''是!'

小僮转身出厅而去。

朱昶目不旁视,正襟危坐,那神情,另有一种慑人的力量。

工夫不大,两条女人身影,出现厅门。

西门望神态显得十分严肃的道:'嫂子请进!'朱昶心中又打了一个结,西门望完全是君子之风,与'谷中人'所说的完全相悖,难道这中间真的有误会?

母女姗姗而入,先头的,是一个素服淡妆的半老徐娘,后随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艳光照人。

朱昶起身道:'寅夜造访,失礼之至!'

西门望引介道:'这位便是受诸葛兄重托的"断剑残人"!'中年妇人朝朱昶福了一福,然后携着女儿的手,在侧方坐下,面上一片悲戚之色。少女蹙眉俯首,在理螓衣带。

西门望沉声道:'朋友,有话可以谈了,如若不便,老夫可以回避……'朱昶冷冷地道:'不必!'然后朝中年妇人道:'夫人便是当年的"花后张芳蕙"?这位是明珠姑娘?''是的!据说,拙夫尚在人世?'

'还在!'

'他为何弃我母女于不顾?'

'他活着并不比死强!'

'噢!为什么?'

朱昶双目灼灼,似要看澈这女人的内心,一字字凝重的道:'他被人暗算,已是废人一个!'花后张芳蕙面容一惨,颤声道:'被何人暗算?'朱昶心念一连数转,一时不知该知何启齿,问明这件公案,他受了'谷中人'救命之恩,答应替他办这件事,但事实与预期完全两样,事关数条人命,岂可不审慎将事,心念之间,沉缓地道:'恕在下直言无隐,尊夫是被知友所算!''花后张芳蕙'杏目圆睁,厉声道:'谁?'朱昶电炬似的目光,扫向西门望,道:'西门大侠!''啊!'母女俩同时惊呼出声。

西门望站起来,又坐下去,苦苦一笑道:'这从何说起?'朱昶陡地站起来,紧迫着道:'诸葛玉前辈亲口向在下述说,他被阁下猝施杀手,挖去一目,断了双足,推落绝谷,若无其事,诸葛前辈难道信口胡诌不成?'西门望激动无已的道:'老夫……为什么要做那种绝灭人性的事呢?''为了谋友之妻!'

'啊!天大的冤枉!'

'花后张芳蕙'以袖掩面,带着哭声道:'我不信,决无此事,十多年来我母女蒙西门叔收容照顾,以礼相待,为了避嫌西门叔一年难得来一次,这……从何说起……'少女明珠,侧身伏向她母亲怀中,抽咽不已。

朱昶大感为难,这事的出入太大了,该如何处置呢?总不成重返绝谷,向'谷中人'再问个清楚?

他想到怀中的荷包,那是要取张芳蕙性命的,还有一个小包,交给他女儿明珠,看来这两件物事,以暂不拿出来为佳。

'花后张芳蕙'一拭泪痕,幽怨至极的道:'莫不成他已患了失心之症?'朱昶一愕,这未始不可能。

少女明珠仰起泪痕斑剥的粉面,哀声道:'家父现在何处,我誓必要寻到他……:'西门望接上话头道:'朋友,此中误会,有口也说不清,还是请朋友示知诸葛兄的下落,找到他本人,一切当可迎刃而解!'朱昶沉吟不语。

'花后张芳蕙'又道:'拙夫已失去行动的能力了吗?''嗯!功力毫无,苟延残喘!'

'他托尊驾查究这事吗?'

'不错!'

'如何说法?'

'取奸夫淫妇项上人头。'

'啊!天!'张芳蕙泪水又流了下来。

西门望寒着脸道:'朋友准备怎么办?'

'再查真相!'

'何不示知诸葛兄下落?'

'这……目前暂难从命。'

西门望突地作色道:'朋友,恕老夫鲁莽,朋友的来意稍嫌暧昧?'朱昶有些啼笑皆非,变成了被反咬一口,当下冷冷一哼道:'事情不能算完,在下势必查明真相,告辞!''且慢!'

'阁下还有话说?'

'朋友来者是客,客老夫略尽地主之谊……''不必了!'

'撇开此事暂时不谈,朋友不赏西门望一点薄面吗?''在下惯于孤独,不喜交往,告辞!'

说完,深深瞥了明珠一眼,举步出厅。

西门望紧跟着道:'朋友,待此事澄清之后,愿能与老夫交个朋友?'朱昶冷漠地道:'以后再说吧!'

出了厅门,'花后张芳蕙'突地弹身追出,截在头里,激动的道:'务必请阁下示知拙夫下落?''夫人,目前办不到!'

'我夫妻十余年不见面,生死两不知,阁下竟这等……''夫人,请再忍耐一时。'

'不!不啊!'话声变成了哭声。

明珠也奔了出来,边拭泪边道:'阁下难道就不体恤别人父女夫妻之情?''花后张芳蕙'突地双膝一曲,跪了下去,明珠也跟着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