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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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于是,他摒除一切杂念,面壁趺坐,照新习的心法,由实入虚,无我无物。

一天!

两天!

……

第三十五天,心镜突现光明,由虚返实,悟彻了头四句口诀,这一来,算是开了端,从无边的混沌中,寻到了一线光明。

他照此法,继续参悟。

这一段时间,'空空子'是否来过他不知道,因他一坐最少就是两天,有时三四天,连饥渴都忘记了。

在一个心有所专的人而言,时间似已停滞在某一点上,根本不觉其消逝。

第三集

第一章神功慑敌

又是半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朱昶算是完成了剑术之篇,接下去该是'金刚神功入门','金刚神功'是武学的至高境界,也可说是血肉之躯的人,习武的极限,能达到这一极限的,数百年难找一人。

细参口诀,非数十年苦练不为功。

朱昶在再三考虑之后,决定先悟其诀窍,以后俟机修练。

至此,算是大功告成。

过了一年多浑然忘我的生活,如今一旦功成,原来被压抑了的仇、恨、恩、怨,一齐抬头,使他感到片刻难耐。

然而他必须等待师父'空空子'来临,才能决定行止。

现在,他是度日如年了。

一连数日,不见'空空子'的影子,朱昶在百无聊耐之下,步出洞外,越过'金锁阵',但见白雪皑皑,覆盖了大小峰头,罡风凛冽,但他并无寒冷的感觉,这是功力到了某一极限的必有现象。

他登上最高峰。

遥望洱海,像一个大池塘,名传南北的胜景鸡足山,像一座尖塔,矗立池边,大理城变做了一圈藩篱。

他坐在一根奇突的冰笋上,细细地想,从孩童时代一直想到现在,他年未满二十,但所经历的忧患变故,已罄竹难书。

他探手取出那半截'圣剑',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这是父亲的遗物,也是将来报仇的兵刃。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又神游于那招旷古凌今的'天地交泰'之中。

突地──

一种极微微的响动,传入耳鼓,不,不能说是响动,只是一种微妙的感受,如非功力到了他这种程度,根本无法觉察。

'谁?'

他没有回顾,全身纹丝不动,兀坐如石像,声音冷得不亚于周遭的冰雪。

'哈哈哈哈……'

笑声已说明来者是谁。

朱昶飘下冰笋,只见师父'空空子'站在两丈之外,忘形地狂笑,忙趋前道:'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空空子'敛住笑声,道:'听口气你似等得不耐了?'朱昶讪讪地道:'是的,弟子是有此感觉。''孩子,你大功告成了?'

'谢师父栽培!'

'哈哈,孩子,这是你的成就,为师的岂能居功……''师父这么一说,弟子无地自容了。'

'空空子'似乎欢悦难抑,又是一阵哈哈道:'孩子,为师的生平唯一自负的,便是一套"空空身法",不敢自诩来无影,去无踪,但能识破的武林中没有几人,而今你竟能在为师行近三丈之时觉察,这一份听力,武林无匹了……'朱昶也掩不住内心的喜悦,笑着道:'师父您老人家谬奖了!''这是实话。'

'但一切皆属您老人家所赐!'

'孩子,参修金经最大的心得是什么?'

'剑术!'

'露一手给为师的看看。'

'不敢,当应请师过目指正!'

'指正,哈哈哈哈,孩子,那谈不上啊!'

朱昶凝神一志,手中断剑横胸!……

'空空子'惊讶地道:'孩子,国库中不乏宝刃,改日你自己拣一柄称手的……:'朱昶肃然道:'师父,这是先父遗物,弟子请准以之作为终生兵刃?''空空子'白眉一皱,道:'此剑只得半段,对你的剑术没有影响吗?''弟子一直均以此断剑习练,威力不减!'

'这与常理不合……'

蓦在此刻,一只苍山雪地特产的鸱鹰,低飞掠顶而过,朱昶意念电转,一抬手,一股剑气,冲空射出。

'呱!'地一声哀鸣,那鸱鹰自两丈高的空中,垂首下落,鲜血飘洒,雪地上顿时开了一大片鲜艳的桃花。

'空空子'先是一楞,继而拊掌道:'为师的明白了,你已练成了剑气应敌的至高剑术,孩子,可喜可贺啊!'朱昶红着脸不能置一词。

'空空子'又道:'为师的将替你配一只剑鞘。'朱昶把断剑纳入怀中,道:'弟子先谢过。''我们回洞去……'

'师父请先行。'

师徒俩返回洞中,坐定,朱昶双手捧起玉匣,奉与'空空子'道:'请师父收回,璧还皇爷归入国库!''空空子'接过藏好,连连点头道:'好!好!孩子,为师的本预期你非三年五载不为功,想不到一年多的日子,你便功行圆满……''禀师父,弟子尚未全部竟功!'

'噢!什么?'

'经内最后一篇附录"金刚神功入门",弟子仅参悟了口诀,不曾习练!''哦!金刚神功,旷古绝学……为什么放弃?''弟子估计非三年五载不能有成!……'

'你志切复仇?'

'是的,不敢欺瞒师父!'

'好吧!不过你既已悟了口诀,无妨抽暇修习。''弟子正是这意思!'

'很好,孩子,听为师的说,你这一出山,便扛上了极重的担子,魔焰已开始嚣张,除魔卫道,此其时矣,虽然你目前功力已臻至上境界,但仍不可掉以轻心,智勇必须相辅,同时最要紧的,不可坠了武士名节,不可滥肆杀戮。''弟子谨受教!'

'为师的为了维护国城安全,不能伴你入中原,但有本国四大高手暗中随行,助你行事……''是!'

'现在你收拾一下,随为师的下山!'

'弟子没什么好收拾的,一身之外无长物。''面具还是戴上吧,到了宫中再除下。'

朱昶取出面具戴上,与'空空子'离洞下山。

一年多的独居生活,使他对这岩洞有些依恋不舍之情,他想,如果不是血仇在身,重任担肩,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过上一生,亦无不可。

初更时分,师徒俩回到'涤尘宫'。

只一年多时间,两僮已长大了许多,'仰山'奔上前来,行了一礼,道:'少师,您害得小的好苦!'朱昶想起年前诳他的那一幕,不由莞尔道:'你恨我吗?'仰山急道:'少师,小的斗胆也不敢。'

盥洗之后,'空空子'在殿内排了一桌盛筵,为朱昶接风,并贺他大功成就,相陪的还有所谓国中四大高手。

'空空子'为双方引介之后,开怀畅饮。

正饮之间,慕水高叫一声:'公主驾到!'

四大高手立即离席肃立,朱昶心中不忘年前被蔑视的耻辱,但在礼数上他不能不站起身来,只有'空空子'端坐不动。

淡香沁鼻公主姗姗入殿,后随四名宫娥。

四大高手躬身道:'公主好!'

'各位少礼,请坐吧!'

朱昶双手一拱,照样说了一句:'公主好!'公主爽朗地一笑,向朱昶道:'上次对你失礼,特来赔罪!'说了居然一裣衽。

朱昶倒被弄了个面红耳赤,连道:'不敢!不敢!公主忒谦了!'这种爽朗的作风,在中原是很少见的。

'空空子'捻髯微笑道:'公主有兴喝一杯吗?''如果杨公公认为不损兴致的话,我想坐一会!''好,坐老夫身边吧,看座!'

四名随行宫娥,赶忙挪椅,布箸,摆杯,斟酒。

四大高手告了罪,重新入座,因有公主在座,气氛便严肃了些。

公主举杯道:'少师,我敬你一杯!'

朱昶起身道:'不敢当公主如此称呼,在下姓朱名昶,永日之昶……''我叫段瑞芝,朱少师干!'

朱昶双手捧杯,一气饮光,照了照杯。

公主也一饮而尽。

朱昶这才坐下。

公主又举杯向'空空子'道:'杨公公,先敬令高足你不怪吧?''空空子'打了一个哈哈道:'应该!应该!这酒本为他而摆的!'两人干了杯,四大高手起身向公主敬了酒,然后才恢复了原先的气氛。

突然,皇宫总管邱文稽形色仓惶,匆匆奔入,直趋席前,道:'国师,皇爷立刻召见!''什么事?'

'紧急大事!'

'好,老夫随后即到!'

总管邱文稽深深地望了公主段瑞芝一眼,退出殿外。

'空空子'起身理了理衣衫,也匆匆离去。

朱昶心中十分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主段瑞芝在'空空子'离去之后,含笑向朱昶道:'朱少师习成绝艺,可喜可贺,愿意让我们开开眼界吗?'朱昶心中不由为了难,他不愿炫技,但对方是公主,她虽说得委婉,其实等于下了命令,自是不便拒绝,想了一想,站起身来道:'公主这一说,令在下汗颜……:''别说那些虚文。'

'是,在下敬公主一杯酒,如何?'

'酒嘛!不必敬了!……'

'这一杯务请公主赏脸!'

说着,取过一只空杯,慕水忙着斟满,朱昶一手持杯,一手搭在杯缘,双手朝前一送,酒杯脱手,援援地凌空飘向公主段瑞芝。

这像是表演幻术。

四大高手为之目瞪口张,公主段瑞芝伸皓腕,接过酒杯,亦为之玉面变色。并非他们不懂,而是惊异于朱昶的功力超出他们的想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