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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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误会

一声“奴婢”,一句“主子”,道尽多少心痛不舍。

    媚儿还是没能站下去,她低着嗓子客客气气地道了声“奴婢告退”后便退出了寝房。她这一句话也是让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给李沐萱喂药的熙夜一愣,他来城主府里那么久,可是都没听过哪个城女会这样自称为奴婢。缪然曾告诉他,城主府不同其他大户人家府院,府上城女不是侍婢,她们的地位在普通侍婢之上,比起侍婢,她们晓得更多东西,比如有些城女精通刺绣,有些识武,有些懂画,有些晓琴,有些写得一手好书法。往年城主府上有客,侍婢在院中忙碌,只叫城女上殿服侍。她们知书达理,自幼知规知矩,在府上除了对城主外,她们对其他府中人都是自称,表明了她们在府上有别于侍婢的地位。

    熙夜甫进府上就是媚儿在照顾他,一直跟随伺候,他也从没把媚儿当成是自己侍女看待,媚儿更从不会在自己面前说奴婢二字。这一次却那么突然,以致熙夜心中漫起一股不知所以的难受意味,但是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李沐萱,原本有些软下来的心再次坚硬起来,他认定了媚儿是见死不救。

    一旁早已醒来的李沐萱始终静静地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中,即便她不是聪慧心细之人,也早发觉熙夜和媚儿之间的不对劲。看着熙夜不自觉紧锁的眉头,李沐萱不由得想起自己进府以来发生的种种。除去熙夜,她接触最多的便是媚儿,这个外表看着亲切可人的女子自她进府开始就对她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即使她一直在掩饰,又怎能逃过心思敏锐的李沐萱的眼呢?但是让李沐萱舒心的是,后来的媚儿渐渐接纳了自己,并以姐妹相称,两人时常在一起谈些儿女闺房小事,也是乐意融融。

    自从府里开始谣传她是妖怪的事情之后,李沐萱就发现媚儿开始不那么常来她这处了,她自己也不常走出院子去其他地方,所以有时候更是一两天都不见媚儿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李沐萱自然而然将媚儿的反常举动与谣言联系到了一块。但是,即便如此,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拉着媚儿跟她说自己不是妖怪,这一切都是无中生有的谣言而已?她又有什么资格让媚儿必须站在自己这一边呢?一边是相处多年的府上同伴们,一边是才刚识得不久的自己,媚儿会听谁的?那一刻李沐萱只想到熙夜,可是他不在,他好像被那个城主派出去做事了……她也只好苦笑,暗暗将委屈吞进肚子里如果他在,他是会相信自己的吧?

    只一瞬的时间里,李沐萱思绪百转,却还是迷惑,为何熙夜会突然如此冷漠对待媚儿。她抿了抿唇,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终是开口问熙夜道:“公子…媚儿她是怎了?”熙夜正在用汤匙拨调汤药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着李沐萱,冷声道:“喝药,问这些作甚”李沐萱也不惧他这模样,她勾起一抹温暖笑靥,伸出手指碰了碰药碗:“药汤尚不能入口,便等等冷些了再喝罢”说完,她又接着柔声道:“公子,等药微温需要些时辰,就与我说说和媚儿姑娘是怎了,可好?”

    低低地吐出一口气,熙夜看了眼碗里黑褐色的药汤,确实还是烫人,再看一眼面前温和的李沐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向不懂表达情感的熙夜最后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李沐萱,将那碗汤药放在了桌上。李沐萱见状也起身跟着上前站在他身旁,开口道:“虽然相处不久,但是我知道,媚儿是个好姑娘,公子如此对她……她该有多难受”

    “你不懂”听到熙夜这句话,李沐萱笑了笑:“沐萱便是不知情,方欲从公子这处得知发生何事,公子,我挂心媚儿,你与她相处已久,难道还不及我挂心她么?当局者迷,若公子与媚儿之间是有误会,岂不断了两人主仆之情?”听到李沐萱这么说,熙夜也感无奈,友情也好,亲情抑或其它也罢,他都不擅处理,现在媚儿这件事难道他还要跟义父说,劳烦于他么?

    侧首正眼看着李沐萱,熙夜在那双翦水清眸下沉默片刻,似乎是下了决心般才略显烦躁道:“你却是不知情,你掉下鱼池之际,她明明就在上头看着,也不搭救你。你是我带回的人,便也是我的人,她竟宁愿信那些谣言!这样的人我还要来作甚”李沐萱低了低头,听到熙夜说自己是他的人时,她明显感到脸上微烫,可惜说这句话的人倒是神态自若,完全不知道刚刚那句话有多暧mei。低叹一声,李沐萱知道熙夜的性子,便也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把媚儿跟熙夜的结打开。不知道为什么,李沐萱总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所以她才那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还真的是因为自己啊……李沐萱也感到一阵无奈,听完熙夜的话之后,她沉思片刻,然后摇首道:“公子,媚儿可会游水?”

    “……”熙夜一愣,想了想然后摇头:“不清楚”“女子一般不识水性,且怕水,媚儿应是不晓得游水,所以不敢救人,又或许她也是被惊吓到了,一时间不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见熙夜还要说什么,李沐萱接着道:“公子,我一个刚到不久的外人都了解媚儿性子,公子你该更加了解才是”

    熙夜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李沐萱,他心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东西,好像虚无缥缈摸不着,又好像近在眼前只等自己伸手碰触。在他对面的李沐萱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见熙夜安静下来她又柔声道:“近来太多琐事,公子应是太过忙碌,好好休息片刻,媚儿那边我去问个明白,可好?”熙夜回问道:“你可以?”李沐萱蹙眉,笑容里带几缕愁丝:“我似乎不该来这里…带给你们那么多麻烦却什么事也做不了,现在,又是因为我,而让公子和媚儿产生了分歧误会,不论如何,这个结,该由我来解,请公子一定允我”

    熙夜点点头:“好吧,你不再怪她见死不救便好”“沐萱怎会?我只是一个外人,任何人都没有要冒着失去性命的危险来救我的”“我会”“嗯?”熙夜突如其来的两个字一句话让李沐萱愣抬起头,触及对方看着自己的幽黑眼神之后她又低下头轻声道:“谢公子厚爱”她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并不带代表什么,但她还是真想问他,如果没有今日的误会,他会不会对媚儿也说出这番话来。…………………………会的吧?

    “少主”两人正相对无语,门外传来一声让熙夜和李沐萱回过神转首看向那处,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城女衣裳的女子站在门口。“何事?义父寻我么?”熙夜认出她是自家义父身侧服侍的城女绯祀。“回少主”叫绯祀的城女不亢不卑地朝熙夜行了个礼道:“城主大人吩咐,请少主速往来仪殿议事”熙夜想也没想便道:“好,我立刻前往”

    看着熙夜就要走,李沐萱跟在他身侧送他到门口,一边道:“既然城主有事相商,那少主便回来再休息”“嗯,记得把药喝了”熙夜说完就抬步出了门,那城女在熙夜身后也没急着跟上去,她站在门边先是打量了李沐萱几眼,后者回以一抹温和微笑点首,那城女勾了勾唇,朝李沐萱点点头之后才转身走了。李沐萱立在门边手扶门框看着那个红衣城女离去,她发现这座府里有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城女就是其中一个。但是当前最紧要的事还是媚儿,说不明道不清,李沐萱叹一声回房端起了那碗药,不知道城主这时候叫熙夜过去是说些什么,但愿别再给他什么难做的事情才好,他已经那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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