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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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殿内定计,城上雪发

    wed jan 13 13:00:03 cst 2016

    缪然没有直接回复龙子郡,而是望向殿上的熙无言,对他道:“缪然今日与少主前去酒楼,确认城中有邪教探听。我已让浔欢跟去,缪然认为,现下当让刹影重回邪教协助浔欢,看那教中对我城作何打算。城中也应加紧布防,暗派城卫夜间巡逻。守城将领那侧也应严查出城入户之人”熙无言剑眉平展,冷目低垂,怀里一双手相互揣磨戒指久久不言,不知他作何思绪。龙子郡欲言又止,他急想知道熙无言会怎么安排。许久,他才看到熙无言抬眼起身问缪然道:“你留浔欢不应只为打探,将余下打算诉之”缪然勾唇掩去眼中一抹讶异:“城主英明,浔欢是杀手,缪然想让他留在教中借机杀几个教徒,乱一乱教内。若城主设法杀了他们七个长老,便可……”他一句句如此,便可地说出计划,整个过程淋漓尽致,全然不似刚思量出来的模样。只听得龙子郡等人连连点首,计划论完,龙子郡起身出列辑首道:“子郡恳请城主派允前去刺杀七个长老!”熙无言立于殿上目视众人,冷音道:“区区小城,有计可攻,不足挂齿,七杀破军不可擅动,本城自有安排”

    龙子郡不甘,又道:“主上!夺龙教弑我家亲,此仇不若我报,我誓不罢休!”缪然在旁闻见龙子郡言语,嘴角挂上冷笑不怜反讽朗声道:“个人恩怨若如小盘矣!护法妄言一人入教杀敌,你今日身手武功俱为他等所授,敢问护法如何杀之?不说以一敌一,便是你与邢岳二人也难挡他教长老一人!你等战死不足惜,惜者为我城几万城民百姓受苦”缪然站起身逼近龙子郡,目光凛凛盯着他:“护法可想过你等刺杀失败打草惊蛇,落得邪教派人攻城,城民皆吃苦难的地步?若真如此,你等死去魂魄怎得安生!”一向温和的缪然军师也有这么凛然迫人的气势,不由得震慑住了龙子郡,龙子郡闻言亦大惊,一脸羞愧单膝跪下:“属下有罪,请主上责罚”熙无言缄默无语,目放长空,黑眸冷如寒潭不知底下何意,他的心性自不等龙子郡这般冲动惘顾,身为一城之主处此乱世,稳若天柱才能屹立不倒。城中大小琐事皆有缪然处理,将城比家,缪然便是熙无言的管家。

    见龙子郡知错下跪,缪然也不等熙无言理会,亲自俯身将龙子郡拽拉起身,又复往常温谦模样对人道:“尚未执行,便不致错成。护法好生尽个护法之责,恩仇终得报”龙子郡点头称是立在一旁不再言语。缪然再抬首举目望向熙无言道:“那七位长老如何安排处置全看城主,缪然静等消息,边做筹谋”熙无言点首,目视缪然道:“此事不可惊扰城中,违者诛”缪然俯首:“谨遵城主命”熙无言道完,语锋一转,话对刹影:“你且暂休一日,将所探得之事一一写下,不可遗漏任何细节,交予本城之后方再入夺龙教中协助浔欢行动”言毕,不等刹影应话,白发微扬,男人便步离大殿。

    冰凨城原起无名镇,自熙无言祖父辈开始便在此处,经由几代人积累建造方有了熙无言父亲那时的城镇规模。之后在两父子施力费神之下,由东面开始往外扩建一堵五丈青砖高墙,呈方形直折环绕土地近百千里。不出五年,高墙建成,四面各有一主城门,城墙顶内外沿筑墙垣、女墙、雉堞、马面。至熙无言父驾鹤,又在城外挖了城壕引来城内河水,深一丈余,阔二丈多,围绕全城,是为护城河。彼时霸城初立,逢缪然推议逐分城门命名,东面城门为东坎、西面为西兑、北面为北离、南面为南巽,城门顶上城墙处各立一座多重檐城楼。当时占地虽广,却五成居人五成荒芜人烟,如今外来游人渐入安居,居所已占八成,一派的欣荣芸芸。恰逢城主府直接依东面而筑,往来城楼不过几十步距离,他如此建府,一则为望东边寒冰谷。二则不在城心,只立于城角一处便可将满城状况收入眼中。

    是夜,银盘高悬霜铺女墙,星如点彩冷风开云。皤然缎带将男人一头飘扬白发拢束身后更显形貌稳沉修长,他负手迎风立于东坎城楼上,冷目低垂俯望城内大小民居阁楼。不多时一人上前恭身肃拜敬然道:“孩儿参见义父!”“你且起身”熙夜听见这么一句冰冷话语,却不觉冷漠。起身垂手站在义父身侧,熙夜不多言半句,他知道义父召他来必然有事,如今不是闲话家常之时。

    他却许久没听到义父开口,周围风声轻吟更鼓鸣响。熙夜一旁小心地侧望着义父,只见他白冰雕刻般侧脸上,垂下的睫毛浓密纤长遮住住那寒潭眼里一切思绪,义父看着城内,他也跟着眺望,月光清射坊隅巷陌映那红灯彩烛,一派温馨荣荣,可义父脸上依旧如覆薄冰。他知道,义父是为那女子变得如此……熙夜暗叹,他突然想知,没有遇到那女子之前,义父一头泼墨黑发豪气凛然立于众前,那该是如何畅快淋漓天下无双,谁人会疑他不拥众戴?

    熙夜一时神游,不经意肩上搭了一只手,他一愣,反射性看了眼肩上的手,略显涣散的瞳孔凝聚,抬头看着手的主人:“义父?”他出声相问,意外感觉到肩上那手并不如他义父的眼神那样寒冷。他看见义父那双冷锋般的眼睛盯着他,一时间忘了如何对待才好。被这样的眼睛盯着,任谁也无法平静,那眼睛透出的东西那么压迫,那么冰冷,似乎望进他的灵魂深处,似乎要将他最脆弱的东西逼出来一般。熙夜莫名悲哀起来,他不知为何会如此,那双眼睛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痛,才会让人就这么看着,也能让内心苍凉悲痛。

    终于,那双眼睛移了开去,他松了口气,听见义父的冷音:“熙夜,随我出城”“出城?”他不解,脱口重复问了一句。随即他立刻点首:“是,义父”义父说如何便如何,他永远不会随意相问。父母是天,义父也一样,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刚开口答应义父,那只在他肩上的手就用力提起他,接着转了半圈面向另边整个人就这么被腾在半空。义父带着他踏上垛口,接着倾身下坠,熙夜只听见耳边充斥呼呼风声刺面。还来不及做出怎样的心绪,惊吓还是平静,他们便轻飘飘落在地上。再一抬头,方才还站着的城楼高高在上隔了不知几丈,一回首,人已在城外城门边。他俯首叹道:“义父好轻功!”肩上的手还未松开,他想义父该不会还要带他体验有惊无险的刺激不成。

    义父没有回答他,熙夜看见城门侧开,两个城卫牵了两匹马出来:“城主,马已备好”这马原是义父一早准备的,义父要带自己去哪?熙夜今晚思绪颇多,熙无言侧首目视于他,修手轻拍两下他肩膀:“上马”“是,义父”他又重复这句。松开他已跨上黑马的男人闻言又看他,欲言不语,直到熙夜也坐上马。“你我父子,不必如此生疏”嗯……?熙夜一愣,忘了做出回应,他的义父便勒马转身,朝前路去了。熙夜一路跟上,心里却思来想去,他与义父确实生疏…可又怎奈何?他从未当义父外人,只是义父性冷,而他…怎还知常人应有的天伦乐是如何?他望着前方孤剑策马的黑衣男人,心头一丝痛楚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