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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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六块弹皮

    tue jan 12 11:14:17 cst 2016

    他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敢扔他的被子。他走到我床前,一把撩起了我的被子,就势抓起了我:“你这个孬兵,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句话也不说,直愣愣地看着他暴跳如雷的脸。

    战友们呼啦一下上来。拉开了他。

    “班长,消消气,他这是犯浑,还不给班长赔礼道歉!”

    我无动于衷,蔑视地上眺他一眼。

    “他,娘的,新兵蛋子,你不想混了,今天说清楚,为什么仍我的被子!,你不说清楚,我等会就打报告,让你退兵走人。”

    我心想,就你这个小班长,那来的这个权利呀?!想拿这个来威胁我,没门。但是,转念一想,我的脑袋“翁”的一下变大,我害怕起来,是啊,我有什么理由闹情绪,有什么理由扔人家的被子。

    我顷刻间被震住了,但是,我还是一副满不在乎、心不在焉的样子。

    “班长,你的被子,我给你捡起来来了,我们这个小兄弟脾气倔,岁数小,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再说了这件事弄大了,连长、指导员知道了新兵敢扔你的被子。你觉得脸上光彩吗?班长,你不知道,这小子,这几天来信了,一准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上午在训练场上叫他外号,你想啊。他把他的所有情绪都撒在你身上了,再说,我作为副班长应该协助你做好他的思想工作才是啊!班长,你这件事你别管了,第一,我首先调查他家信的内容,第二,我负责让他当着全班的面向你赔礼道歉。班副,就是在县城接替我的班长杨文东把孙玉树拉到旁边悄悄地说。

    “魏民,连长、指导员叫你到连部!”

    我低着头从孙玉树的面前走了过去,心里觉得扔被子实在是我错了,为了一个女兵,就和自己的直接领导酿成这么大怨恨,至于吗?

    孙玉树望外挣,被班副摁住了。

    在连部,首先,连长、指导员批评了我开班务会、队列里不严肃发笑,接着警告坚决改正,要是克服不了这个毛病,会导致退兵。讲的很严厉,也很严肃,吓了我心里发毛。心想坏了,要是连长、指导员知道我扔孙玉树的被子,新帐、老帐一块算,我八成就要打背包退兵。

    “班长,给你道歉了吗?”指导员温和地说

    “没有!”

    “看,中午饭都不吃了呢,感情还在生一班长的气,革命军人要学会谦让、容忍,固然,部队大家庭不让给战士起绰号,但是,你也不能总是对班长耿耿于怀小肚鸡肠啊。我们已经让你们班长写了深刻的检查,一会儿,一班长找你认个错,陪个礼,这件事就算完了”。

    我一脸茫然,我在后悔刚才的冲动,最要命的是我的笑的毛病还没改正,又发生了闹情绪,扔班长的被子的风波,这下事情不可收拾了!

    我真想脱口而说出我扔了他的被子,可是我最终没有说。

    “这傻小子的脾气,有点象我当新兵的时候,倔强,单纯、幼稚!,我很喜欢啊!”连长打着哈哈哈说。

    回到班里,孙玉树召开班务会,首先念了检查,虽然检查的内容写的有点好笑,有点文不对题,我这次竟然忘了笑。接着孙玉树又向我认错,说他随便给起绰号败坏军纪伤了一个新兵的自尊心。我满脸绯红地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想,孙玉树,其实,我最在乎你和那个女兵说我的丑事。

    握手言和,班务会开了不到五分钟,宣布结束。

    正当我们各自准备上床午睡,孙玉树再次把大家伙集合站在床下,大声问道:“今天,我们班有扔被子的事吗?!”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感到很突然,不知所措,但是经过瞬间的停顿,在班副杨文东的带动下几乎一口同声:“没有,没有!”

    我的脸在宿舍玻璃窗照进的一束光线下被刺疼了,我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窗外,雪停了,阳光虽然不强烈,但是很刺眼。

    接着孙玉树,又宣布了一件事:“魏民,今天开班我班务会没有笑!”

    全班的掌声响起。嗷嗷的叫,但是声音很小,因为,孙玉树示意说全连都躺下了,注意一班的形象。

    躺在床上,我第一次感觉孙玉树那张丑陋的脸慢慢的变得好看起来,眉毛八字那是福,眼睛小,那是男人的个性,皮肤黑,这才是军人的本色,最令人肃然起敬、令人折服的是,新兵摔他的被子,他还极力维护本班的荣誉,封锁消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就是当官的本事,能压事;令我惭愧的是,他竟然放下班长的尊严,向我认错、赔礼道歉,这就是当官的大将风度。

    我一直不明白孙玉树对于一个不喜欢的兵为什么这样做!?只到我在部队当上班长的第一天,我才真正悟出。

    雪,来的快,但是很快融化了,在温暖柔和的阳光下,我和杨文东走在连队的操场上,坐在青石板上,掏出了父亲让我带到部队的第一封信,杨文东说,你父亲的信,你得自己打开,我说班长啊,从此咱们就是哥们了,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吗,你今天帮我解了那么大围,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了,你替我打开看吧。

    信,在杨文东手中舒展开来,里面露出两个封着的信。编号写着1、2,信的一角提示着,到了部队这是你想看的第一封信。第二封信,到了你想看的时候再打开。

    杨文东说:“魏民,你爸爸这是葫芦卖的什么药啊?”

    我说:“谁知道,爸爸不认识几个字。”

    信终于打开了。信上一个字都没有。我们期待的信竟然一个字都没有。

    杨文东说:“你们家怎么都是神经病啊,要么不分场合地笑,要么在信上不写一个字”

    “去你的,说我行,别说我爸爸!”

    我们想啊,想啊,始终搞不明白,这封不写字的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不打开第二封回信吧?”

    我坚决地摇摇头。把没有内容的信高高的抛向天空,信纸被风吹起,看着好像一只白鸽向着太阳飞翔……

    我终于悟出了白纸的含义。在你阳光的照耀下,我分明看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场上,父亲抱着冲锋枪站在坟头上向敌群扫射,父亲倒下了,腿上的“六枚炮弹片”虽然被取出,但是,它始终留在父亲的心里,流淌在父亲的血液中。

    把父亲的

    血液当做颜料;

    把父亲的

    白纸当做画布;

    把父亲的

    弹片当做画笔;

    ……;

    ……:

    描绘我的军旅蓝图,

    实现我的当将军的

    那个久远梦想

    这是我后来在军校时光写下的诗篇。虽然笔记本破旧,但是,我还清晰地看到那六枚弹片在空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