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靖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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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丹穴山求师凤凰 枫叶林思故山鬼

    sat jul 18 11:49:42 cst 2015

    当汝旸从沉沉昏睡中醒来时,发现帐内已是空无一人。营帐内,只有一排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他微微扭头,发现向外撑开的窗户被附上了一层绵纸,似是要遮挡住刺眼的光线。

    “公子,你醒了!”叶姜走将进来,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帮助汝旸起身,“公子,你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现在,可感觉好些。”

    虽然浑身依然酸痛,但汝旸还是扯扯嘴角,说道:“已经没事了,叶姜,这两天,辛苦你了!”

    “嗨,我有什么!照顾公子是我应当应分的。”叶姜将药碗端起轻轻吹吹,递给汝旸,“小心烫!”

    汝旸笑了,他指指窗户,说:“小叶子,你的心思可是越发细腻了!”

    叶姜顺着汝旸手指的方向看去,自己也笑了,说:“这可不是我干的,公子莫要谢错了人!”

    “那是?”

    “是他们做的。”叶姜指指那些收拾整齐的床位,耐心解释道:“这两天大家都挺照顾公子的,每天卯时以前就要起床,却无半点重声。昨日,帮公子更衣擦身的也是他们,等我比试过后,他们已然帮公子料理好一切。呶,这个也是他们做的呢!”

    汝旸似是被碗中不断氤氲的雾气迷住了眼睛,他努力控制着起伏不止的心绪,想要说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喝干了碗中汤药。

    “阿旸!”

    汝旸闻声向帐门处看去,只见一袭玄衣的少幸仲嘉正满眼兴奋的注视着自己。

    少幸仲嘉快步走向汝旸,柔声问道:“可感觉好些了?”

    汝旸嘴角微微抽动,眼中含了由衷的感激,说道:“多谢!”

    “太好了!公子和监军大人又见面了!”叶姜欢呼着。

    汝旸、仲嘉看着小叶子兴奋地的样子,不禁相视一笑。

    “汝旸,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仲嘉看着叶姜端着药碗离开后,一脸郑重地说道。

    “你且说说看,何事?”

    “这几日,我外出,并非是为了执行玉龙台的任务,而是去丹穴山拜望一个人。”仲嘉徐徐说道。

    汝旸听得十分专注,仲嘉看看他,思量着说:“你可曾听过磬石孤老的名号?传说他隐居在丹穴山上,饲养百鸟为宠,擅长星相、纵横之术。无人能清楚知道他的来历,有人说是前朝余孽,有人说西域落魄王族,还有人哈,干脆说他是山妖变的。他虽避世而居,但名声甚是高扬,他曾依据天相准确预示过莘朝覆灭之日,还曾远赴漠北,孤身谒见蛮族首领,劝止其骚扰边疆。还有许多不能言尽之事,不过,世人都称赞其大有战国纵横策士之遗风!”

    “但他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无论是莘朝还是如今魏、周两国,都曾花费重金寻访过他,可连丹穴山的具体方位都没弄清楚。据说父亲大人身边的谋士颜眷亦是出自他门下。”汝旸微笑着补充道。

    “颜太常不过是跟着他老人家学过几天,受过些许指点,如何能算作出自他门下呢?”仲嘉露出了甚是愤愤不平的表情。

    “你怎知道?”汝旸眼波流转,质询着仲嘉。

    “我,我,我就是知道。”仲嘉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忽然他坚定地看向汝旸,问道:“阿旸,你可愿拜他老人家为师?”

    “不说能拜他为师,便是能够一睹其风采,都是我高汝旸三生有幸!”汝旸恭敬地答道。

    仲嘉闻言,似是非常满意,他笑着说:“阿旸,也的确需要一个老师了。好,那等你身体一康复,我就带你去找他。”

    “仲嘉,为何会认识磬石孤老呢?”汝旸到现在听的还有些困惑。

    仲嘉露出难得的一丝狡黠,附到汝旸耳边说道:“因为,磬石孤老就是我的老师。”

    汝旸闻言,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向仲嘉。

    仲嘉像是被勾起了回忆,他徐徐说道:“阿旸,相信你也发现了,我与大哥长得并不相像,与季昭也不像,至于阿直,他的年岁根本就不足以成为大哥的儿子。因此,我们本没有血缘之亲。这,一直都是少幸家的秘密。如今,你已是驯龙寮的人,我们的关系又如此亲近,告诉你也无妨。”

    原来一切都要天命元年那一场政变说起,当高烈打着“正法统,清君侧”的名号在渤海公然与时任主卫镇国大将军的斗谷邪对立之时,就顺势将原本自己暗地培养的一帮死士,即玄铁部队带入锦都,在政变成功之后,高烈为了让这只部队明朗化,也为了在谢、汝鄢、江三大家族中取得均衡,决意另外扶起一只家族。

    为此,他以天子之命为当时部队领头者赐姓——少幸。当时家主便是少幸伯尚的父亲,后世称为少幸念恩。

    此外,还让少幸家正式接管了玉龙台,少幸家由边疆流民组成的死士队一跃成为京中四大家族之一。

    但是,为了永远控制住这只自己艰辛训练出来的猛兽,高烈永绝少幸后嗣,与念恩达成协议。少幸家只能收养弃婴,按照老少组成家庭,延续继承。同时,少幸门人永远没有机会执掌军队,或是领受军衔,这都是为了防止少幸家族胆敢谋反篡逆。因此,真正意义上继承人只有少幸伯尚一人,他亦是最后一个少幸门人。

    “我们少幸家,能拥有的也只有这驯龙寮和玉龙台了!”说完一切的仲嘉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汝旸都是第一次听闻,心中大为惊骇,风光无限,任权使能的少幸家不过是表面浮华罢了,只能在幕后默默地为魏国抛洒鲜血,甚至深究起来,连属于自己的名讳都不曾有过。

    “我,亦是弃婴。”仲嘉笑着说道,“说起来,也是托了苍天护佑,那一日,老师难得下山,在芦苇荡里,发现了我。”说着,仲嘉笑意更盛,“我的命很好吧!能得到老师的照拂,只可惜我资质平庸,不能替老师完成夙愿。可是,汝旸,你不同!”

    汝旸听着仲嘉变的沉重的语气,抬头正好迎上仲嘉眼中的坚定之色,“阿旸,自从宁城相处之后,我越发看出你与众不同,论杀伐决断不在大将军之下,你在高门没有机遇,这一次可千万不能错过了!我希望你能做老师的学生,希望能与你成为同门师兄弟!”

    汝旸默默无语半晌,忽然从竹榻上翻下。

    “你这是作何?”仲嘉吃惊不已。

    高汝旸恭敬地跪在仲嘉面前,诚恳地说道:“仲嘉,你对我的恩惠,我高汝旸在这里先谢过,你且先受我一拜!”说着,便伏下身去。

    仲嘉急呼:“阿旸,你接受就行,你行那么大礼,作何?!快些起来!”说着,就去拉汝旸。

    刚过来三日后,汝旸便说自己身体已大好,催促仲嘉动身。仲嘉拗不过汝旸,只好上路。这一次,汝旸没有带叶姜一同前往,只嘱咐少幸直帮忙照顾叶姜,勿要让他做出任何胡闹之事。少幸直一一应下。

    奔波了一个多月,仲嘉和汝旸终于来到了丹穴山。

    “丹穴山,嗯,好名字!”

    仲嘉忽然听到身后的汝旸感概了一句,困惑地说:“怎么说?”

    汝旸笑笑,徐徐说道:“《山海经南山经》里说,丹穴之山多金玉。自此山而出的丹水南流注于渤海。山上还有一种形状如鸡,身上长着五彩花纹的鸟,传说这种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仲嘉听得晕乎乎的,愣愣地说:“这种山野传说你也信吗?上古之事,岂可追寻?你怎知这丹穴山就是书里说的那座,或许只是后人牵强附会罢了!”

    “即便是附会却也合适。你可知,这鸟便是象征着天下安宁的凤凰。于今而言,隐居此地的磬石老者不正是雏凤吗?山不因地势而名,只因有了这位高人才称得上是丹穴山。”

    仲嘉看着汝旸侃侃而谈的样子,爽朗一笑,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能看着他一点点走出平日克制抑郁的状态,露出与年岁相当的自信旷达,亦是十分欢喜。

    仲嘉引着汝旸来到一座石洞前,走上前拨动壁上的机关,一阵阵木片击打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

    “老师兴许不在家,我们先进去吧。”仲嘉回头告诉汝旸。

    此刻,汝旸竟不自觉地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自己拜师,还是要见如此传神离奇的人物,心下甚是担忧自己会因为资质不够而被拒之门外。

    跟着仲嘉进去的汝旸,随着一点点深入石洞才发现,这石洞真是个鬼斧神工的好地方。

    “此洞乃天然形成的钟乳石洞穴,老师在云游天下之时发现此地,便决定隐居下来。木风铃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如何去使用,外间的这些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倒是能起到遮挡隐蔽的作用。里面还大着呢!正好老师改了改,用作平日居住生活之场所。外人若想寻到此地,那是绝无可能。”仲嘉从隐蔽角落摸出一个备用的烛台,点燃后,侧身引着汝旸往里走。

    “这钟乳石洞如此潮湿,怎能居住呢?”汝旸看着奇形怪状,倒挂下来的钟乳石,疑惑地问道。

    “嗨!我不是跟你说了还有里间吗?这洞是绵延而生的,其实老师也不是很清楚其中原因,这前洞潮湿,后洞却干燥,十分适宜居住。因此,才说是天赐的隐居福地呀!”仲嘉耐心的解释道,“况且,老师也不是十分讲究居住,再加上这云游访仙之事也没少过,一年能在洞里住上半年就不错了。”

    汝旸会意,继续跟紧仲嘉,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才到了后洞。

    “这洞也太深了!”汝旸感叹着,观察着眼前景象。

    他最先入目的是石头制成的种种家具摆设,石烛台、石长几、石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烛台旁那一整幅石壁改成的书架,上面放满了竹简和帛书,还有数不清的经卷,远远看去竟有一片压顶之势。

    汝旸几步跳上石阶,快步走向石壁,仔细察看着书后附着的的标签,竟发现没有一本是自己曾读过的,全是古籍孤本。

    “汝旸,别忙着看书,你来!”仲嘉拉过汝旸,带他走向另一面石壁,“看!”

    汝旸注视着满是图画的石壁,一时间竟不知从何看起,他只听见仲嘉说:“这是我老师花费数年亲手雕刻而成的,天下大势图,上面是从莘朝立国到如今的三方并立,还有随后的变化估计。平日老师也经常用这个给我们上课呢!”

    “世人都说磬石老者天赋奇才,只有知情者才晓得,这未仆先知的本事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艰难才能得到!”汝旸将手放在石壁上,似乎看见了一个老人默默地立在壁前,日日雕刻不懈的背影。仲嘉点头称是。

    倏然间,一阵清泠之声传来,汝旸听后困惑地望向仲嘉,小心问道:“莫非是前辈回来了?”

    仲嘉抬手示意汝旸莫言语,自己则走到洞中间,仔细听了一会儿。忽然,换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大声喊道:“阿狐,莫给我装神弄鬼的!你那点手法跟老师比起来差远了!给我滚出来!”

    汝旸茫然地看向仲嘉,忽然,他看见一块石料飞向仲嘉身后,他慌忙喊道:“仲嘉,小心身后!”

    仲嘉闻言,一个转身,猛然接住石块,但由于石块太重,不由自主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

    “阿狐,你个没轻重的!若将老师的玉磬石摔坏,我看你有几条命赔!”说着,仲嘉将石磬小心翼翼地放到石头长几上。

    此刻,汝旸看见一个身穿炎色的人幽幽地自上空飘落,那人未曾束发,黑中带红的发被随意用一根黑玉簪束起,其余都散落在肩上。

    仲嘉正忙着安置石磬,未曾留意那人径直向汝旸走去。

    那人生了一双狐眼,倒也名副其实。眼角微微上扬,仔细看去竟有两个瞳仁在内,难怪看上去眼瞳比常人大了一倍还不止。加之那唇角似有若无的迷离笑意,汝旸看着那人的眼睛不禁觉得大有眼眉传情波之感。

    那人不断靠近,汝旸惊愕,微微将身子一侧,躲开了。

    那人也不嗔怪,偏过头。淡淡开口道:“阿拾,原来这就是你给老师招来的学生,胆子那样小!”

    “你不许动他!”仲嘉生气了,挡在汝旸身前。

    “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还有,他这么瘦,你不嫌硌得慌?!”那人高深莫测地笑着,眼角开出粉色的桃花。

    “你!下作!”从不轻易开口伤人的仲嘉,此刻真的是怒了。

    “仲嘉,给我引荐一下这位姐姐吧。”汝旸亦是淡淡开口,又说道:“男女有别,且恕我刚才不礼之处。”言罢,还妆模作样地深深一揖。

    仲嘉闻言乐了,看看那人脸上像栽进了染料缸一样,努力忍住汹涌的笑意,说道:“这位便是你汝鄢孤师姐,我和老师都叫她阿狐,以后你就唤她一声二师姐好了!”

    汝旸还未做表示,汝鄢孤已然变了颜色,他抬抬手,说道:“不敢受你的礼,且等老师答应了再说吧!”言罢,优雅地一摆衣袖,转身走开。

    “你别介意,他是在我十岁那年来的,家里也是京中四家族之一,不知他父亲用了什么门路找到老师,竟又有能耐让老师收下他做了学生。”仲嘉一边感慨,一边说:“他向来倨傲,也不是很看得起我这一介武夫。你少去招惹他,他的秉性如同他的名号,既孤傲古怪,又狡猾多谋。不过,老师亦评价他偏执有余,多诈谋,做一个谋士足矣,若谈靖世扶国,可还差得远呢!”

    “你很讨厌他吗?”汝旸忽然问道,“我听你说的都是他的不好。”

    仲嘉沉吟半晌,轻轻说道:“谁喜欢一个比自己强出那样多的弟弟呢?若不是他来了,老师岂会将我送到少幸家?”

    “那我呢?”汝旸问道。

    仲嘉坚定地说道:“你不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你,愿意与你相交。”

    说话间,一身藏青色披风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师!”仲嘉激动地站起来,恭敬地向老者行了长揖。

    老者解下披风,汝鄢孤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乖巧地接过披风,原本仲嘉伸出的双手此刻还停在半空中。

    老者倒是没怎么介意,摸摸仲嘉的脑袋,说道:“回来了,阿拾,路上可还顺利?”

    仲嘉腼腆一笑,正欲开口,却又被汝鄢孤抢了先。只见,汝鄢孤说道:“师兄可顺利着呢!看,还给老师你捡回了个好徒儿!”

    仲嘉恼怒,听着那个让他火大的捡字,格外不顺耳。

    老者望向站立的汝旸,走了过来。

    仲嘉恨恨地看向悠然自得的汝鄢孤,说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老者此时已走到汝旸面前,汝旸连忙跪下伏在地上,恭敬却谨慎地说道:“小子高汝旸,久闻前辈大名,今日得见真容,实乃万分荣幸。若能跻身前辈门下,得其一二真传,尤为庆幸!”

    说完,汝旸抬头一看,磬石已经飘过自己,走向石壁,仔细察看着。

    “老师?”仲嘉小心翼翼地问道,“汝旸以后住在我那行吗?”

    “你领他下山吧。”磬石没有转身,坚决地抛下一句话。

    汝旸一闻此言,顿感万念俱灰。仲嘉直着脖子叫道:“老师,你上次明明说可以收阿旸做学生的,你怎能言而无信呢?”

    “我是说过。”磬石声音平稳,缓缓说道:“可是,我没想到这是一个工于伪饰之人,更没想到,他心机如此深沉,把你都给套住了。让你如此卖上力气为他说话。”

    “阿旸不知道我是您的学生,何来伪诈?”仲嘉不服。

    “无知小子。”磬石感叹一声,又将脸转向高汝旸,说道:“年轻人,你可晓得,这世间万物生长的秘密?人起于泥土之中,吸风饮水而生,此身亦为自然之造化。或许此刻,你尚觉得与人相交易如反掌,但是我断定来日若有险阻,你势必会舍去相交之人。你若问我为何如此肯定,我也可以告诉你,”

    磬石走向汝旸,说道:“勾践复国,晋文归位,共甘苦者,必有大心志。不好意思,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那二人的影子。处事机变未必不是好事,但是长此以往,若说毫无怨恨,谁会相信呢?待你功成名就之时,就是你兴风作浪之日。”忽然,磬石话锋一转,柔声问道:“孩子,你从小很孤独吧?”

    “嗯,父亲大人不太喜欢我。”汝旸无奈承认了。

    “你可曾问过自己,到底是为了宁城安危,还是为了让你父亲多看你一眼?”

    “老师!”仲嘉叫道。

    “你闭嘴!”磬石冲仲嘉甩去凌厉一眼,复又默默扶起汝旸,说道:“你的目的,不是那样单纯。你可以骗得了仲嘉,但是你骗的了自己吗?世道艰难,我能理解你的行为,但是,待人以诚,不才是最重要的吗?你还不太会与人相处啊!如你一般驾驭人,不是我所需要的。孩子,你可以回去了。”说着,他用粗糙的手掌拍拍汝旸的肩膀,转过身走开了。

    汝旸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仲嘉看着着实可怜,忙上前说道:“阿旸,没事。都怪我,你可莫要生我气呀!”

    “天哪,老师,师兄真得了断袖之癖了!”

    “你别说话!”仲嘉冲汝鄢孤大喝一声。

    汝鄢孤不屑地哼了一声。

    “前辈,刚才一番话,汝旸受教了。”汝旸缓缓走向磬石,再次跪下,说道:“前辈说得对,我不是全为了宁城的百姓着想,去宁城之时,我已然抱了求死之意。您说我任性也罢,残忍也罢!我只是想知道父亲眼中是否真正有我。”

    汝旸言及此处,感到心中阵阵绞痛,继续说道:“前辈可知,当我知道仲嘉是您抚养长大的,我有多羡慕!从小父亲就很排斥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后来风言风语多了,都说我是舅父和母亲偷情所生,我不信,去问大哥,大哥替我重重责罚了手下人一顿,告诉我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身边之人。因此,我想保护我珍惜看重之人。”

    “可惜,我实在不受宠,到了临近弱冠才有了上战场的机会。”汝旸苦笑一下,无奈地说:“当我走在前往宁城的路上,我看到很多流民,他们失去家园失去亲人,当时的惨状实难陈述。我忽然想到父亲还有娘亲过去也都是流民,他们也都曾颠沛流离。我就是从那时决意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前路如何,我都要拯救宁城。”

    “后来,我说服了仲嘉与我一起,我忽然觉得这世间还有很多正义之士。仲嘉,”汝旸看向仲嘉,诚恳说道:“谢谢你!是你给了我希望。”

    “阿旸......”仲嘉满怀感伤,一旁汝鄢孤也听得认真。

    “可是,前辈,”汝旸眸中失去了光泽,说道:“我似乎做错了,大哥不再相信我,父亲抛弃我,连我最亲最好的弟弟都在质问我。他们都说我做错了,他们都说我伤害了他们!可是,救民于水火,有何错?难道,我看起来,就这样,不值得信任!前辈,你说我欺骗仲嘉,我不能认同,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任何人!我孤独的童年只告诉我,要真心、要珍惜每个来到你身边的人,他们都是苍天的恩赐,他们对你每一分好都值得你倾心付出!”

    磬石默然无语,汝旸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泪印,继续说:“前辈不肯收我,那便是我真的不够资格。但我还有一问,愿前辈肯为我解疑。”

    “你说。”磬石面对着石壁。

    “人到底如何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黑白相杂,对错难分,我该为何而活?”

    磬石猛然转身,凝视着汝旸,幽然开口:“你的意思不是走正义之路,为民谋福祉便可吗?”

    汝旸摇摇头,轻轻地说道:“可惜,我连黑白、对错、好坏都全然分不清了......”

    磬石忽然朗声大笑,直笑得须发散乱。

    三个孩子具是不解,困惑地看向他。

    “阿拾,去,去给汝旸收拾个地方,让他住下来吧!”

    仲嘉听后,一跃而起,激动不已地说:“老师,你同意了?!”

    “不过是先住下,他不是和你一样在玉龙台吗?若是要上课,还是我自己赶过去,可不能耽误汝旸训练的时间。”磬石凑到汝旸身边,柔声说道:“阿旸,我跟你说,你无需担忧上课,若是你在驯龙寮里,我自会去找你。你可得给我争点气,早点成为锐士,早点进玉龙台,切莫让你这两个不成器的师兄小瞧了你!”

    “老师,你这转变得也太快了!连个前奏都没有!”汝鄢孤感叹着。

    磬石没理汝鄢狐,“汝旸,我只问你,可愿意做我这糟老头的徒儿?”

    “你快回答呀!”仲嘉戳戳已然失神的汝旸。

    “愿,愿意!”汝旸直起身,坚决地说道:“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不治之礼!”言罢,拜了三拜。

    磬石满意地了笑了,他双手搀起汝旸,怜爱般的摸摸汝旸的脑袋。

    话分两头,几个月后,觉法寺内,觉闻主持正如往日一般拉着玄奇走在寺间石道上。

    他不时低头看看手上拉着的玄奇,微笑着问道:“玄奇,再过几日你就要和你师父还有仪时法师一起云游去了,可害怕?”

    玄奇摇摇头,说道:“有师父和仪时哥哥,我很安心!一点儿都不害怕!”

    “只是,可能会时时想到主持,定圆,定方还有玄也师兄。”想到这,玄奇的声音渐渐低落了。

    觉闻依旧牢牢拉着玄奇,口中甚是有些怅惘:“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无念不会因相思而生忧,静澄入定才能体味到生命的趣味,玄奇,老衲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活着。”觉闻蹲下身子,看着玄奇眼中困惑懵懂之色,悠然一笑,伸手在她小脸上刮了刮。

    “玄奇,来。”

    玄奇闻声,向远处一看,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她高兴地奔了过去。

    仪时一把抱起玄奇,喜悦地看着她,说道:“玄奇!”

    “仪时哥哥,我们何时启程啊?”

    跟在仪时后面的邬洛抱着胳膊,不悦地叨咕道:“早知道你这么矫情,我当初就不该找你来。我一个人也照顾得了孩子!还仪时哥哥,我看你属黄瓜的!”

    仪时看着怀里乐呵呵的玄奇,对邬洛抱怨的话充耳不闻。

    仪时抱着玄奇,走走停停,直走到寺外一片断崖之处。玄奇扑腾一声跳下来,跑到悬崖边,俯身看着山崖下的那成片鸳红。

    “仪时哥哥,你看呀,枫叶林好漂亮!”

    仪时走到崖山前,顺着玄奇的视线眺望着。崖下是高高低低的枫树,层层叠叠连绵成一片红色的锦帐。

    “仪时哥哥,你在想什么?”玄奇看着仪时出神的样子,不解的问道。

    “我想到了,你出生时那年的枫叶,也是如此绚丽!”仪时扶住玄奇的双肩,与她共同将目光投向红海。

    “仪时哥哥见过小时候的玄奇吗?”玄奇抬眼望向仪时。

    仪时没有回答,唇边绽出微微褶皱,长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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