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靖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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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竹林寻笛遇故知 寺堂鸣钟绝相亲

    mon jun 15 09:00:00 cst 2015

    觉法寺的清晨永远是那么寂静而有序,寺门口负责洒扫的僧人挥舞着扫帚,将积雪垒在一起,又细心地撒上细盐。寺内,也四处都有僧人在洒扫,换下佛前的供果,用皂荚水擦拭着地板,好像要迎来久违的节日。

    煜澈光着脚站在门前,看着僧人轻轻地将雪拢成一堆。颜眷走到煜澈的身边,蹲下身子:“可还习惯这里?”

    煜澈未于父亲的目光对视,自是看不到关切,她自顾自地说道:“下了这样大的雪,家里也该如此。可惜今年没玩打雪仗。”

    颜眷回身看看扫雪的僧人,语气严肃:“三三,僧人师傅如果不及时清理,那冷起来,便会上冻,路过的人会滑倒的。”

    煜澈噤声,垂了头:“原来是这样啊!我没想到。”后半句却吃进肚子,“还会有人作这样的想法。”

    “煜澈,去吧!衣裳穿好,也该是去早课的时候了。”颜眷伸出手摸摸煜澈的头。

    “手感如何?”煜澈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扑闪扑闪。头上的大手一顿。

    “觉闻主持的刀法,当然是最好的!”揶揄的声音似清泉淙淙。

    “嘻嘻,我亦如是!”看着父亲露出的清晨第一缕笑容,煜澈觉得怎样的不痛快都可以瞬间风轻云淡。

    觉法寺终于迎来雪天后的第一缕晨光,新的起点,新的开始。

    做完早课的煜澈跟小沙弥一起走出大悲堂。走在前面的小沙弥转过头看看面露倦意的煜澈,声音关切地问道:“玄奇师弟,我看你刚刚身形晃动,心思不定,身体不适吗?”

    “好饿。玄心,你平日做早课,可会这样?”煜澈蹙眉。

    “身体感受饥饿,乃是常态。师父说,出家之人,四大皆空。能忍不能忍之事,方才能够成为无欲之刚。”小沙弥玄心露出平和地笑意,“师弟的磨练当是自早课始啊!”

    煜澈分外郁闷地转过身子,“我刚剃度入佛家,你就开始欺负我玩了!”

    玄心看着,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没有!没有!玄奇师弟,玩笑而已,莫要见怪啊!”

    “你带我吃东西,我就不见怪了。”煜澈转过身子,无比认真地看向玄奇。

    玄心闻言,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狡黠,神秘地说:“如今我这正有一个惊喜,玄奇,你可敢随我去后山,绝对让你一饱口福!”

    煜澈舒颜,缓缓说道:“玄心师兄,你太小看我与食物之间的默契了!”

    晨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竹林,洒在林中奔行的两个小沙弥身上。

    玄心领着煜澈来到竹林深处的一间小木屋旁,木屋外是一张长几,周围安置着几块圆木。玄心让煜澈坐下,自己起身进了木屋,还不忘回头嘱咐:“别乱跑。我弄吃的去,仔细等着!”其实这句叮嘱纯粹多余,煜澈觉得自己早就闻到屋里飘散出的饭香,那股香气勾得她坐立不安,伸长脖子看向屋内。

    可是玄心进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出来,煜澈无力地伏在几上,“好饿啊!咦,木头好不好吃呀。”她拍着木头做成的长几,胡思乱想。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清越的乐音搅乱了她浑浑噩噩的思绪,煜澈抬起双眸,细细听着,“这是哪里的声音,真好听!”

    霜雪满,羽云散,草色起,柳芽发,春景待续。

    忘了叮嘱的煜澈飞身跑下台阶,循着声音而去。她听着这乐音,直觉得似乎是为她而起,演奏的那人自己是不是认识呢?

    她跑了没多远,竟觉得眼前一开阔,是一片空地,地上积了厚厚的雪,看来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她再向前看去,放眼四望,却没有一个人。乐声还在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来,清越的声音织成一张网,将她笼罩住。

    倏然,她抬起头,望向那层层竹林,高高的竹叶层层压覆,却未挡住她的目光,也似乎是故意要让她看到般。她把目光停驻在一团紫色的物体上,乐声就是从那发出来的。

    煜澈慢慢的将目光向上抬去,顺着飘起的紫色衣角。慌乱中,她觉得自己的心速加快,似乎就要跳出来了。她看见一人站立在最高处,横吹笛子,林风吹起他黑白夹杂的发色,那姿态让煜澈觉得,那人一定是看了自己很久很久。

    毫无征兆,大片紫衣向她袭来,有压顶之势,她只觉得突然,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恍然间,感觉被人环抱起来,双脚离地,竟随着那人一同飞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是身处在竹林最高处,身下是碧波万顷,一望无际。她回身看看紫衣,却是一片模糊,太近了。

    她听见紫衣伏在她耳边说:“别怕,看向远方就好,有我在,你很安全。”言罢,他扶住煜澈颤栗的小身体,让她舒展双臂,又说:“准备好了吗?我们要飞了。”

    煜澈艰难却坚定,“嗯”了一声。

    紫衣似乎很满意,赞许地说:“真是不错!”

    煜澈觉得紫衣带着她就飞在竹海上面,寒冷的气流扑面袭来,让她不禁打起哆嗦,没了头发,脑袋好像也感觉冷多了。煜澈心里暗想。身后的紫衣却好像能感应到似的,紧紧地贴住她。

    就那样,她第一次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一起飞了半天。以后想起,自己为甚会这么毫无保留地相信,全都是在那天,紫衣飞向她时,流露出的亲切之感。那片紫衣有最温柔的目光,还是第一个真心拥抱自己的人。如果玄心在身边,让自己觉得以后不会孤独。那紫衣无疑是第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敞开怀抱的人,紫衣填补掉了阿父所带来的遗憾。以后的很久,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被世间遗忘的人,在一起,至少彼此会互相记得。这是紫衣告诉自己的。

    紫衣缓缓地落在地上,将煜澈也轻轻地放下,又飞身进了竹林,不多时,取出一个竹篮。又很习惯似的牵起煜澈,走向那片空地。煜澈一直在用目光追随着紫衣的脸,紫衣却好像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走着。到了空地,紫衣把篮子放在一边,徒手扫开地上的雪,捡了些断竹,从怀里取出打火石,升起了一堆火,又从篮子里取出陶壶,悬挂在搭起的支架上。煜澈看着紫衣行云流水的动作,感觉新鲜。

    忙完这些,紫衣转过头,向煜澈伸出手,“过来,饿了吧?”

    煜澈忙不颠地跑过去,接过紫衣递过来的饼饵,大口大口地咬起来。紫衣又拿出两个杯子,分别倒了两杯,似乎很是愧疚:“不该带你飞的,忘了你未曾用早饭,是饿着了吧?”

    煜澈此刻一心扑在食物上,未曾理会紫衣的话。倒是只觉得这饼饵又软又香,而且还是带馅的,里面还是自己最喜欢的甜馅,真是好吃得紧。于是,很大度地笑笑:“我觉得很好玩,没害怕。”言罢,几口就咬完了,意犹未尽地说:“叔叔,还有吗?我没吃饱哎。”

    紫衣宽厚地笑笑,回身又取出两块放在煜澈手里。煜澈乐得左右开弓,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紫衣也被煜澈的样子逗乐了,“哈哈,你慢点吃,别噎到了!”

    正乐呢,一声呼叫却打断了煜澈的思绪。转身一看,煜澈放心了。原来是玄心师兄啊!煜澈心里暗想。

    只见玄心几步跑过来,厉声问道:“玄奇,我让你等我拿吃的,你为何不听话?”

    煜澈看看紧绷的玄心,觉得有趣,便也一本正经地答道:“忘了!”

    玄心脸上抽搐了几下,究竟也说不出什么气愤的话。转眼间,扫到了坐在一旁的紫衣男,顿感惊诧:“墨颗子前辈,您为何在此处?”

    紫衣男声音无感,摸摸煜澈的光头,答道:“给她送早饭。我怕你师父安排不周。”

    玄心是极推崇觉闻主持的,闻言,心里有些不快,又不敢发作,还是恭敬地答道:“玄奇年龄小,又是新来,师父自是另眼相待的,何况......”

    紫衣却是极不耐烦地打断玄心的话,“头发都给剃了,真是另眼相看!”

    玄心不清楚紫衣男到底为何纠结煜澈的头发,只觉得既然要入佛门,断发本是应当。只是一时间弄不清状况,怕一不小心触动其中联系,于是闭了口,听着就是。

    一旁的煜澈也糊涂了,她不明白紫衣为何一改刚刚的温柔,遂疑惑地看着紫衣。

    紫衣看看煜澈的模样,愈觉得心中郁闷,他本是随心之人,何时肯听他人摆布。遂冷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煜澈看看鼻子冻得发红的玄心,猜他当是没来及吃东西,就跑出来找自己,如此还受紫衣的冷语,着实可怜。于是抬起头,问紫衣:“叔叔,你姓墨吗?”

    紫衣莞尔,放低了声音:“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

    煜澈一顿,觉得奇怪,心中微觉不妙。于是起身,走到玄心面前,拉起他,转过身对紫衣说:“叔叔,这是我师兄,他来带我回去吃早饭。”

    紫衣收了笑意,淡淡地说:“知道。”

    “那我们走了,多谢叔叔的饼饵。”言罢,不等紫衣点头,就拉着玄心跑了。

    玄心带着煜澈回到木屋跟前,赶紧从屋里端出白粥,说:“趁热喝。”自己也坐下,开始用起早饭。

    煜澈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面目难解的玄心,忐忑地说:“那个叔叔跟你说的话好奇怪啊!你听懂了?”

    玄心闻言,抬起头,认真地说:“玄奇,虽然那个人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小心点,这是我的忠告。”

    煜澈这几日来与玄心在一处,倒也自在,今日听到此种话从恬淡安静的玄心口中说出来,只觉得不能全信,也必定有五分可信,定非空穴来风之语。慌乱中点点头,眼睛扑闪扑闪的。

    玄心觉得这是听进去的表现,满意地喝了一大口粥。

    二人用完早饭,玄心收拾碗筷,怕煜澈又跑了,让她在一边玩,但必须在自己的视野内。弄得煜澈好不郁闷。

    等二人赶回寺内,已是上午,煜澈忽然跑到玄心跟前,掏出一个被咬了几口的饼饵,举到他面前,说:“玄心师兄,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说着,又有几分不好意思,“你可以从后面咬。”

    玄心愣了,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感动,欣喜地咬了一口,幸福地嚼着。忽然,面部抽搐,竟全吐了出来,还扶着柱子,用力干呕。弄得煜澈又是惊讶,又是害怕。“玄心,你怎么了?”

    玄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玄奇,你不知道出家人是不能吃荤的吗?你是故意让我破戒的。你小,师父不会责怪你,但我一定会受罚的。”

    煜澈捡起饼饵,仔细看看,疑惑不已“这哪里有荤啊?”

    “你还好拿来说,分明有肥肉是参杂在里面的,我不要照顾你了。”玄心觉得煜澈就算不是恶意,也是蓄意,心里不禁又是委屈又是伤心,自己又为说了狠话,感到不好意思。索性一转身,跑远了。

    煜澈在原地看呆了,遇到这样的状况,她总是手足无措。其实她若是赶着去道歉,没甚大事,玄心一会也就能消气。

    可到底是自信自己的味觉,她拍拍饼饵上的灰,一点一点吃了下去。那仔细的样子,引得路过的僧人好不惊讶,也有人走过来劝她别吃了,小心不洁净。她也没听,硬是一口一口的吃完,每一口都倍加仔细,一点点确信自己的判断。

    最后一口下去,她把手在缁衣上擦擦,又抹净嘴,恍然大悟般的,自顾自点点头,说:“原来,玄心师兄不喜欢的是豆腐啊!”

    “哈哈哈哈......”邬洛在房里笑得几乎背过气去。

    面前,听闻此事的觉闻主持也笑意吟吟,颜眷则深锁眉头,嫌恶地看看邬洛。忍不住说:“你为何做这样的事,不是戏弄三三吗?”

    邬洛克制着笑意,说:“一来我这一手好厨艺,也得给煜澈瞧瞧啊。二来,也是想给她补养补养。不过,倒是没想到,煜澈的舌头这么毒,我做的豆腐,一般人都会觉得是肉。如今,硬是被她尝出来了!不错不错,有意思!够资格当我墨颗子的徒弟!哈哈哈......”

    “你......”颜眷沉下脸。

    “如何,准备再在我的脸上划一刀?”邬洛斜睨着颜眷,眼神里满满的是挑衅,“只怕,如今你也做不到了。”

    颜眷别过头去,懒得跟邬洛认真。

    觉闻主持垂了头,拨弄了几下茶炉盖。静静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颜眷闻言转过头来,惊诧地看着觉闻主持。邬洛在一旁也停了扇子,等着颜眷的回答。

    “总要等她能适应这里吧,她太小,还需要些许时间,我想再陪陪她。邬洛,你没意见吧?”

    觉闻主持用那双看多世事的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憔悴而又无奈的男子,稳稳地说:“这几天的陪伴是补不回五年时光的。老衲觉得,玄奇这孩子适应力是很好的。更多的犹豫换来的只是不舍,离开,是你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颜眷抬起头,眼里血色弥漫,一字一字地问:“主持,你觉得我这样的人,是无心的吗?还是,想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恕老衲直言,”觉闻提高了声调,“个人觉得,玄奇需要的不是父亲,至少不是这样的父亲。”

    颜眷抬手掀翻主持面前的长几,倾泻的茶水将觉闻主持的素色袈裟染得斑斑点点。颜眷睁着血红的双眼:“好!好!好!我马上下山,从此再不问她的事情!是啊,我本来就无心,就让这个毁了容的,心理扭曲的邬洛好好待着她吧!”

    随即转过身,狠狠地说道:“一生下来就把自己的亲娘克死了,不吉利的东西,不要也罢!”言罢,劈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只是步子早就失了原来的沉稳。

    觉闻调整了下气息,看向邬洛,笑笑:“成功了,看来老衲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邬洛的荒诞笑意早已敛去,只是看着颜眷坚毅的背影,暗自嘀咕着:“希望这种话,煜澈从未听到过。”

    此时的煜澈正赖在床上,无聊之极。本来甜甜的午觉全被噩梦搅乱了,已经很久不做这样的梦了,今天是怎么了?煜澈极是郁闷。梦里阿父又喝多了,瘫在地上,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煜澈不喜欢阿父喝酒的原因,就是阿父总是在这个时候骂她,无缘无故。开始弄得自己很是生气。好在后来,习惯了。特别是长姐对自己说,父母是成就孩子的关键,所以让自己不用郁闷,有什么也是父母的过错,自己半分过错也没有,因此也不用纠结自己是不是不吉之人。即使是,第一个也先克了阿父再说。

    “知我者,煜致也。”煜澈一手托着腮帮,一手轻轻点着床板。在来到觉法寺第四天,冬日的午后,毫无征兆,煜澈想家了,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晚饭时候,煜澈看到紫衣叔叔拽着玄心,笑容灿烂地挤到自己面前。“玄奇,是吧。瞧,我刚好在外面碰上了你师兄,他正准备跟你道歉哦!”说着,推了玄心下,又捏了下玄心本来已经肿的可怜的屁股。

    玄心低着头,支支吾吾,就是不看煜澈,一双手快要绞断了。

    煜澈觉得,真是可怜,就是把豆腐当肥肉了,紫衣叔叔不能这样不依不饶的。于是,轻轻地说:“玄心师兄,你不喜欢吃豆腐,这不好。为了惩罚,罚你吃一大块。”笑着,把自己碗里一块豆腐挑到玄心碗里。“快些吃了!”

    紫衣挑挑眉毛,似乎觉得这个惩罚措施太轻了,却也没多说什么。也坐下,涎着脸,跟着一起吃起来。

    至于玄心,更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抱起碗,就没停下来。

    煜澈也学着早上玄心的样子,满意地喝了一大口稀饭。

    “对了,玄奇,谁送你来的?”紫衣男不经意地问。

    “我阿父。”煜澈恭敬地回答。

    “那他人呢?”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去办事情了。”煜澈蹙着小眉头。

    “我刚看见有人下山了,是你阿父吗?”

    煜澈顿了下,“不会,他没跟我说呢!”

    “他干什么事跟你商量过吗?”紫衣男的口气生硬。

    煜澈慢慢地放下碗,到底是个小孩子,没想起反问紫衣男是怎么知道这么仔细的,只是老实地小声答道:“没有。”

    听了紫衣男又闲闲地描述了下山人的样子,煜澈眼神直了,心里又惊又怒,仔细一想觉得这种事发生也是寻常。

    于是她不声不响地端起碗,继续吃起来。碗很大,足够挡住她的小脸,真安全。

    原来这就是分离的滋味。煜澈用力把饭填进嘴里,努力嚼着,其实没甚,就是吞咽难了点。眼泪啪啪地掉进碗里,居然还发出哒哒的声音,和饭菜混合在一起,还是可以吃的,分外和谐,有韵律。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却控制不了眼睛。此时压倒一切的想法是不要被人看到了,已经没人护着了,再被欺负了可怎么好呢?

    她偷看下周围,紫衣男吃得很欢,还给她夹菜。她说了“谢谢”,却又被自己难听的嗓音吓到。还好,还好,紫衣男没发觉自己的哭腔。

    边上的玄心也在埋头吃豆腐,没看自己。“煜澈,就这样,你做得很好!”煜澈想着,垂了眼,低了头。

    紫衣男镇定地端着碗,喝着稀饭,发出很大的声音,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一切,就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切如初。

    外面,传来僧人的撞钟声,稳稳的,一下一下的,似乎想要撞进人心里,来敛去夜色带来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