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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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

露水重重的清晨,兮行早早的便穿上了官服,站在格尔加的门口等着,过了许久,门开了。

    格尔加站在门内,睡眼惺忪的看着他这一身奇怪的打扮,问他,“你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干嘛去啊?”

    兮行没有回答她,一脸严肃地说,“把我的令牌还给我吧,今天要进宫面见圣上”

    格尔加摸着后脑勺想了想,顿时反应过来,“哦,是那个令牌啊,上面刻有大汉左谏的牌子?”

    兮行点了点头,“没有牌子是不能进宫的”

    格尔加“哦”一声,说,“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兮行接过令牌,整了整衣服,上了马车,消失在民居拐角处。

    刘彻侧躺在龙榻上,闭着眼睛,大概是在休息,苏文拿着扇子站在一边,轻轻的扇着凉风。

    刘彻说,“昨天据儿传上来的捷报说九儿他在西北边陲一个月便退敌百里有余,如此说来,这孩子真不愧是我大汉猛将的儿子,有他父亲当年的风范”

    苏文收了扇子,转身去倒了一盏茶,递给刘彻,“这是好事啊,自从大将军去世之后,匈奴这些年便肆无忌惮连连进犯我国西北地区,扰乱边陲民生,如此一来倒是给了匈奴重重的打击啊”

    刘彻笑了笑说,“九儿他这些年常年在外漂泊,经历的多,自然是对付敌人也有一套他自己的办法,等他此次安定边关回来之后,朕一定重重赏他”

    苏文抬眼看了一眼刘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西北有霍九儿和卫伉,北边有燕王,东南又有广陵王,皇上也可安心在这长安城里坐镇江山啊!”

    刘彻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身来,大声地笑了起来,“燕王他治理朔北灾害,把手北方要塞,当赏”,“朕这几个儿子中,燕王他也算是敢做敢为的一个了,虽然因母亲身份出身不好,却有朕年少一时的魄力啊”

    苏文听刘彻这么夸奖了燕王一番,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如今他与燕王为盟,燕王得到重用,他才能有强大的靠山。

    刘彻拿起木案上的奏折,随意的翻了翻,这些都是刘据挑选出来的重要事宜,“三日之后便是乌孙使者来朝贡之日,又是太子婚事之时,宫里宫外都准备的如何了?”

    苏文漫步轻声地跟了上去,“回皇上,乌孙使者一事是由太子全权负责的,婚事也有皇后娘娘和各宫妃子在,皇后娘娘和太子做事一向恭谨细致,皇上大可放心”

    刘彻握着拳头,轻咳了两声,“与乌孙和亲一事,万不得有任何差池,否则我大汉颜面何存呐?”

    常融急匆匆地推门而入,苏文走过去,道清事宜,又立刻退出门去。

    “皇上,左谏大夫高兮行已经在宫门口了”

    刘彻听他说左谏大夫回来了,立刻兴奋起来,“宣”,两月不见,毫无任何消息,刘彻还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如今看来他果然遵守了约定。

    兮行跟随苏文进了门,刘彻朝着苏文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兮行跪下,弯腰,“皇上,微臣之私事已办完,今日依约特来向皇上禀明”

    刘彻哈哈大笑起来,“快起来吧,回来了就好啊,难得我大汉寻得一个贤人能士!”

    兮行站起身,刘彻便问他,“左谏这一去便是两个月有余,不知是何事令左谏如此挂心”

    兮行想了想,“微臣曾经欠了一个朋友人情,此次朋友病重,兮行不得已西巡为她求药,但路途遥远艰险,即便不能留住她性命,也当是兮行还了她这一情谊”

    刘彻感叹道,“没想到左谏还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刘彻道,“既然左谏回来了,那朕便交付你一些朝中之事,三天后乌孙使者来我大汉和亲,如今已经身居长安了,朕命你为大汉首使,迎接乌孙使者一行人入朝,你大可借此机会与乌孙使者们多多接触交流,也为以后两国来往打下基础”

    “本来此事应当朕与太子亲自来做,可如今朕这身子大不如从前,太子他又要忙着准备自己的婚事,如此一来,还请左谏多多担待”

    兮行听刘彻这般看重自己,又委以重任,心里倒是有些不自在,“皇上言重了,两国交好自然是为了天下太平,兮行能得到皇上信任,担此重任,感激不尽,定当不负所望。”

    刘彻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人,能够时时刻刻身怀国家,心系百姓,倒是与刘据相似极了,若是能好好培养,以后定能辅佐刘据治理好国家和百姓。

    竹门外,百夜升他被燕王的人送回来之后,便留在了竹院,大夫一个接一个地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他们都说百夜升这辈子双腿怕是废了,百夜升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屋顶的悬梁,眼泪悄无声息地涌流而下,羽弋不敢走向他,不敢去看他,她这辈子欠他的如何也还不起了!

    羽弋转过身疯也似的踉跄着跑出门外,刘旦站在马车一旁,看着从屋里出来的她,竟然有些歉疚。

    羽弋双手握紧了自己的衣摆,忍者眼眶里的泪,咬着牙对眼前的人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他此生都站不起来了!”

    刘旦沉默着,没有说话,示意身后的人将楚袹雨拉下了马车,羽弋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向她了,即便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母亲。

    刘旦说,“我答应你,不会再动他们一分一毫,上车吧”

    羽弋想起了他昨天说的那句话,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可她们却失去了全部。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狠毒冷酷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冷血无情的人,他难道没有爱的人吗?他难道没有珍惜的东西吗?

    羽弋在他的拉扯下不甘地上了马车,听着车轮缓缓地向前滚动的声音,心里疼痛无比。

    马车走在闹市之中,喧喧闹闹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切在羽弋的耳边响起,那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场景一幕幕袭来,她第一次送姐姐入宫,她在街头被百夜升撞倒,她和阿丁一同来买桂花糕,羽弋不顾刘旦的反对毅然下了马车,她走进了那座静娴居,看着客人来来往往,她只在寻找一个身影。

    张静娴从楼上走了下来,站在她的身边,羽弋看着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记得她跟她说过,她与百夜升定了亲,还记得她说过她要让她离开竹林。

    羽弋颤抖着声音,对她说,“夜升他回来了,在竹林,他受了很重的伤,你去看看他吧”

    阿丁不见了,曲大哥也离开了,除了张静娴,她不知道她还能让谁去看一眼百夜升,至少有一个他熟悉的人陪一陪他。

    张静娴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脸狐疑,“那你呢?”

    羽弋没有回答她,答应了燕王的事,她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到刘据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也许能够念在往日情分,让她活着,也许忍受不了被欺骗和玩弄,赐她一死。

    羽弋转身走出门外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向这长长的街市,像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人,目光冰冷的一步步向前走去,连撞到了人也不自知。

    兮行远远地便见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白影,消瘦的身骨,面容白皙,发髻上一枚玉兰花挽在一缕青丝之间。

    她缓缓走来,穿过人群,与他擦肩而过,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像是一个过路人。

    兮行转过身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她怎么了?这样冰冷的重逢,冷漠的擦肩,让他觉得心里放了一块冰那般,冻结的心跳,寒冷无比。

    格尔加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见他没什么反应,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才把他从方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格尔加问他,“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几次你都没有理我”

    兮行说:“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格尔加看他阴沉着脸,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