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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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于尽

羽弋从昏昏沉沉之中醒来,手脚却动弹不得,昏暗潮湿的牢房,看不到一点儿光线,唯有远处的灯光在寒风里摇摇摆摆,若隐若现。不知是不是受了寒的缘故,羽弋重重的咳了起来。

    听到远处开门的声音,羽弋立刻清醒过来,那人说话的声音让她听了心里霎时一阵惶恐略过。

    “把门打开”,灯光一路走来全部亮了,羽弋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双手双脚被绳子紧紧的固定在木架上,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张让她无比熟悉的脸已然立在了她的面前,被惊吓到的羽弋脱口而出,“燕王”

    刘旦听着她不轻不重的叫着自己的名号,嘴角咧开一抹淡淡的笑,“羽弋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羽弋试图挣脱开被束缚在木架上的胳膊,却听刘旦淡淡的说道,“没用的,牛筋质的绳子你挣脱不开”

    “你要干什么?”,羽弋看到那只朝她伸过来的宽大手掌,头下意识的朝一边扭去,生怕被触碰到,然而那只手却并未停下,温热的手背落在她的脸颊,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滑过,羽弋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逼得喘不过气来。

    “你比你的姐姐漂亮多了,只是…不知道刘据他会不会喜欢你,会不会对你如对你姐姐那般好?”,刘旦收了手,背在身后,眼睛从羽弋的脸上移开,“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我们来聊聊天吧”

    刘旦走到她面前,弯下身子,与她的眼睛平视,“你知道是谁把你送来的吗?”

    羽弋没有回答他,而是摇了摇头,但是她心里清清楚楚的记得是阿丁。

    刘旦看她摇了摇头,对她竟然有些不知名的感觉,像是内疚,又像是心疼,刘旦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

    羽弋没有回答他,她知道阿丁为什么把她送来这里,她想用她来和燕王做交换,换百夜升出去。

    “阿丁那个姑娘真是太傻了,居然会相信刘胥的话,她以为刘胥还是多年前的刘胥吗?”,刘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他们的痴傻,笑自己的精明。“你们都错了”

    羽弋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能回应他什么,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

    “你们这些人,在背后里说我狠毒,骂我狡诈,其实你们还不都是一样背负着人命,欺骗着彼此,算计着身边的人,说什么信任,说什么忠诚,说什么情爱”,刘旦睁大了眼睛,朝着羽弋说道,“幼稚,虚伪…”

    羽弋听着他这些话,竟然有些动容,终于肯抬头看了他一眼,一道眼泪从眼眶流了下来,“那你呢,杀了那么多人,就开心了吗?”

    刘旦转过身,看着她脸上的泪,伸出手去,帮她擦掉,淡淡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阻碍了我,这世上对于我来说,只有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它能让我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曾经我也心存友情,比如百夜升,比如你姐姐”,刘旦看了看对面的牢房,又立刻转过身来,面对着羽弋。“我对他们那么好,可是他们却背叛了我”

    “你姐姐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她却不怎么听话,十年前她背着你母亲偷偷地带着你来城北找我,你知道她当时对我说了什么吗?”,刘旦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大概是不记得十年前去城北的事情了。

    “她说,只要你可以帮我进宫,帮我报了杀父之仇,我可以把我妹妹交给你”,刘旦笑了笑,用手比划着,落在自己腰间的位置,“那个时候你才这么高吧”

    羽弋听了,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嘴角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刘旦继续说道,“那个时候,连我都被她感动了,一个女子竟然可以为了复仇,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妹妹,你当时还对着我笑,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天真的笑,天真的让我都不敢去看你的眼睛”

    “所以,你姐姐从那个时候便成了我忠实的盟友,一直以为她都很遵循自己的本份,做的无比好,然而你姐姐这个人野心太大,她夺走了你的名字,夺走了你的身份,还夺走了你的刘据哥哥”

    刘旦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认真地看着她,“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还有百夜升,他口口声声说恨皇后,恨太子,恨你们楚家人害死了他的母亲,可他呢,还是违反我的命令固执的将你带走,他明知道你是太子的人,仍然不顾一切的把你囚禁在竹林让你失去自由。还有你心里的那个叫高兮行的人,你怕是已经忘记他了吧,百夜升派他去西巡,估计他现在尸体都已经腐烂在山崖下了。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难道不好奇你母亲在什么地方吗?”,刘旦看到她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故意的加重了声音,“其实她一直以来都被百夜升关在竹林”

    他的那些话,如同银针一般根根刺在羽弋的心脏,“我不信,姐姐和夜升对我那么好,你不用拿这些话来骗我”,羽弋嘴角说着不信,内心早已经是千疮百孔。

    刘旦摇了摇头,“信不信由不得你,有的人即便美丽纯洁,喜欢无比,但不会属于自己,就像你,你此生生是刘据的人,死也是刘据的鬼,没有人可以改变,因为这是天的意思,任何人都不能对你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包括夜升他也不能”

    羽弋说,“那你呢,你把所有的责任和过错都推给了别人,你以为你自己就是对的吗?”

    刘旦笑着朝她摆摆手,“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生在皇家,明争暗斗,我不去除掉别人,就会有人要除掉我,没有人喜欢死这个字,我只是想活”

    “现在机会来了,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留在牢里,等到你姐姐和你的刘据哥哥成婚之时,杀了你的刘据哥哥。之后我被诬陷成幕后主使,你,百夜升,你母亲还有我,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刘旦指着脚下的地上。

    “第二,你姐姐出宫,你与太子完婚,我杀了你姐姐,放了百夜升和你母亲,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觉得我的主意哪个比较好?”,刘旦认真的看着她渐渐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羽弋苦笑,这是什么选择,无论怎么选,总会有人在她的选择里死去,要么留在牢里大家一起一个个地死去,要么嫁给一个于她来说无比陌生的人,却要装作熟悉的样子呆在他的身边。无论是哪种选择,她都生不如死。

    刘旦见她沉默着,不作声,她这么安静的样子让他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刘旦转过身给身后的两位侍从做了一个手势,“把他们带过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将两个身上满是血迹,头发垢乱,衣服破烂的人带了进来,等到那两人将他们的头发拨开,羽弋这才认清面前的两人,一个是楚袹雨,一个是百夜升…

    羽弋看到倒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不顾疼痛的挣脱着束缚在自己胳膊和腿上的绳子,刘旦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缓缓的走向夜升的脚边。

    看到刘旦手里的那把刀,羽弋立刻紧张起来,大声朝他喊道,“刘旦,你要干什么?”

    刘旦朝着身后的她诡异的笑了笑,毫不留情的将刀子刺进了百夜升的脚后跟。羽弋只看到一股鲜血从百夜升的腿下喷涌而出,片刻便染红了他那月牙白的裤脚。

    羽弋在一阵惊恐中还未反应过来,刘旦已经挪动着手中的刀子,移向夜升的另一只脚,朝着羽弋大声地笑,“我要把他变成一个废人,让他再也站不起来,哪里都去不了”

    羽弋听着那一声刀子穿破肉体的声音,像那把刀子深深地插进了心里,羽弋声嘶力竭的喊着,“我嫁”

    羽弋看着刘旦那张魔鬼般的面孔,朝着她露着恐怖的笑容,拿着那把沾满了百夜升血液的刀子直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羽弋满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从来不向任何人妥协,从来不允许别人违背他的决定,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生死放在过心上。他能轻易的毁掉别人的一切,也能让别人成为陪葬品同归于尽。

    刘旦把那把刀重新插回了自己的腰间,解开了羽弋身上的绳子,离开了束缚的羽弋,立刻跑到了百夜升的身边,用双手去捂着那仍在流血的伤口,疼痛让百夜升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羽弋已然泪如雨下,她的双手满是血迹,最终全身瘫软在地上,“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

    刘旦背对着身后的火光,负手站着,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什么都得不到,但是他失去了全部,还有你,终生都得不到幸福”

    刘旦冷笑了一声,走出牢门,消失在灯火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