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缘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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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曲河村

到了县衙后堂的书房,有人献上茶来,县令开始和灵宝叙谈。

    县令告诉灵宝他姓郑名桐,在寿阳县令的任上已近三年。灵宝向郑桐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说他姓江三水工江,家住都城建康城北的一个小山村,平日喜欢四处游历,昨天夜里才到的寿阳。

    本想通过自我介绍的方式探探灵宝的底细,不料却一无所获,眼前的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山野之人。见此路不通,郑桐于是改换话题,以盛赞灵宝断案神奇的方式继续打探。

    “先生,三件官司,虽说后两件下官尚存疑问,但这斗牛一案先生断的还真是公道。”郑桐边说边看灵宝的反应。

    原以为对方听到自己的赞誉会客套几句,哪知灵宝听后却呵呵笑道:“大人错了,要说公道,还唯有这后两件断的公道,这斗牛案嘛表面看着公道,其实却十分的不妥。”

    “哦,此话怎讲?”

    “大人想想看,死牛两家分肉没问题,可这伤牛要是由两家共养麻烦就多了。两家若是都精心喂养和爱惜使用还好,如果不是,这牛遭罪是小,两家还会纠纷不断,弄不好还要发生争吵。”

    郑桐一听心说可不是咋的,忙问:“既然先生知道这样断不妥,那为何还要这么断?”

    “原因很简单。”灵宝侃侃地道:“就是在大堂之上大人也都看到了,当时无论大人怎么为他们双方调解,这牛的主人们都不满意。不只是他们,还有堂下的那些看客,这些人也都各执己见议论不断。基于这种情况,在下这才斗胆出面,为大人出了一个谁都说不出的断法。”

    “不错,不错,情况就是这样。“郑桐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叹口气道:”唉,真不可思议,明明对他们有利的断法他们却不同意,而对他们不利的断法他们却不得不服气,真不知他们是咋想的。”

    灵宝一针见血道:“咋想的,他们都想占便宜,正所谓贪小便宜吃大亏。”

    “那先生掏钱,了断那桩借钱案又是怎么回事?”

    郑桐对第一个案子虽有感概却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后两个案子,他知道,只要弄清灵宝审断这后两个案子的玄奥,那么对灵宝的身世和来历也就能有个大概的了解和掌握。

    灵宝告诉郑桐,这世上的善恶均有报,只不过分早报和晚报,来世报和现世报。虽然他拿钱给了原告,但这钱不会白给的,因为说谎方很快就会把钱还回来。

    “为何?”

    “因为这两人都摸过了我的石镜,石镜会让说谎者的业报提前来到。”

    “敢问,先生的这块石镜是一件什么法宝?”

    “这个大人无须知道,大人只待明日看我的话灵不灵验。”

    静默,双方都不再说话。

    忽然,郑桐想到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尚还没问道:“呃,先生,下官一直想知道,你说的那个冤魂是怎么回事?它和寿阳县的旱情又有何关系?”

    “大人,冤魂之事并非虚妄,它和寿阳县的旱情有着直接的关系。在下不是危言耸听,这冤魂的冤情一天不被洗刷,寿阳县的旱情就一天不会解除。刚才大堂之上,大人曾问我这冤魂是谁,我想,不用我说,估计大人也能知道。”

    “莫非,是那个逼死婆婆的儿媳?”

    “不错,正是此人。”但灵宝纠正郑桐的话道:“不是儿媳逼死了婆婆,是婆婆为了成全儿媳投井自尽。”

    “这个……”郑桐面露疑虑。

    “怎么,大人不信?”

    “不是不信。先生,是这样的,此案已有定论,说婆婆不是儿媳逼死或谋害死的没有证据。”

    灵宝冷笑一下道:“没证据?请问大人,说儿媳逼死或谋害婆婆可有证据?”

    郑桐摇了摇头。

    灵宝神情凝重道:“都没证据,却将儿媳定成死罪,这么断公道吗?”看郑桐无语灵宝继续道:“抛开公道不公道不说,如今寿阳地界因该女子的冤死而无雨,无雨,则会导致庄稼绝收,而庄稼绝收就会有人饿死。到那时,即便朝廷不追究,大人的良心能过得去吗?”

    郑桐坐不住了,自打他出仕以来,还没哪个平民敢这样跟他讲话。

    看出郑桐的不悦,同时考虑到当务之急是为韩孝娥的冤死昭雪,然后让敖雄降雨,而做到这些离不开郑桐的支持和配合,灵宝知道有必要先把郑桐镇住。

    “二十几年前,一对太守父子对百姓十分的残暴,在下看不过,于是请来圣旨处斩了他们。处斩在夜里进行,为的是让那些被这对父子害死了的冤魂们看到,当时,在下杀他们就像是在杀两条狗。”灵宝不紧不慢地讲述,好像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在饮酒。

    “大……大……,不不,请问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郑桐听得内心惊恐。

    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灵宝隐晦地一笑道:“大人,你现在不必知道我是谁,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你我要做的是伸冤和降雨。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若是误了农时,寿阳县的农民今年还会无收。”

    “好,好,先生让下官怎么办,下官一定照办就是。”郑桐说着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

    灵宝让郑桐命人在寿阳城内宽敞的地方搭建一座台子,同时广贴布告,通告全县的百姓三天后的巳时他要在台子上伸冤祈雨,郑桐满口答应。

    接着,灵宝让郑桐叫人把韩孝娥娘家的户籍簿拿来,很快县衙的主簿拿来了。灵宝翻阅着,见韩家现有爹、哥、嫂、妹妹以及孙子、孙女六口人,爹叫韩林现年五十二岁,哥哥叫韩成三十五岁,妹妹叫韩素娥一十八岁。

    “曲河村。”灵宝念着韩家所在村子的村名,问郑桐曲河村离寿阳县城多远,郑桐说不足三十里。灵宝说借用县衙的马车一用,郑桐听后叫人赶紧准备,并派一个年轻机灵的衙役护送。

    马车出了县城的西门一直往西南走,车上坐着灵宝、衙役和马车夫三人。

    衙役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面容五官端正,身型挺拔匀称,估计郑桐事先跟他有过交代,因此对灵宝的态度很恭敬。灵宝对这位年轻差役的印象不错,上车后与他攀谈了几句,得知他姓张名卫,家住寿阳城内至今还未娶亲。

    正像可休讲的那样,寿阳地界三年来没降过一滴的雨,一些狭小的河渠已经干枯,露出干裂的泥土和河底的卵石,不过一些大的河湖中还有水,是从邻县的上游江河流过来的。

    虽然天不下雨,但在村落附近的田里仍有不少劳作的男女,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在给已泛青的秧苗从河湖里挑水。

    “唉!雨水季节已过,还靠担水浇苗,这要是到了盛夏庄稼岂不都干死?”灵宝的心一下感到沉重,决意尽快为韩孝娥的冤死昭雪,好让敖雄在寿阳县的地面上行雨。

    快到晌午的时候灵宝他们到了曲河村。

    曲河村地势较低因而临近的河湖较多,河湖边到处是已经翠绿了的杨柳,曲河村大概是因为这里的河流大多弯曲而得名。

    该村估摸不下四五十户人家,房屋错落,绿树掩映,村里不时传出鸡鸣狗吠之声。

    灵宝想一个人进村,让张卫和马车夫回去,说他今天有可能就住在这里,张卫和马车夫于是调头返回县城。

    到了该用晌饭的时候,村民们几乎都回到了家里,村头只剩下几个还在玩耍的孩童大概忘了肚子饿。灵宝过去问这村子里的韩家怎么走,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问是哪个韩家,灵宝说是韩林、韩素娥他们家。

    “哦,你说的是他家女儿害死人家婆婆的那家。”年龄稍大的那个男孩儿撇着嘴,稚嫩的脸蛋浮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鄙视。

    心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灵宝当即意识到韩家在曲河村面临的处境不是很好。多说无益,再说下去,还不知从这几个孩童的口中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灵宝掏出十几个铜钱,说谁要是带他去韩家,这些铜钱就是他的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对心智尚未成熟的孩童们来说更是如此,欢呼着在前面给灵宝带路。

    在村子里拐来拐去,最后带路的孩童们停下,指着前面三四十米远的一处院落说那就是韩家,接着又指着正在院门前蹲着的一位男子说他就是韩林。

    灵宝朝韩林打量了打量,见韩林头发灰白,黝黑的脸膛爬满了皱纹,五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像六十岁。此刻不知为啥,韩林正望着东南方几米远的一处房基地长吁短叹,房基地的跟前码着成垛的青砖和成堆的泥沙,看样子随时都能起建。

    顾不上细看,灵宝将铜钱分发给这几个孩童,挥手叫他们散去。

    走到近前灵宝朝韩林抱了抱拳道:“请问大哥,你家可是姓韩?”

    “不错,我就姓韩,你是……”韩林由蹲站了起来,身材虽然高大却显得有些佝偻。

    “啊,我姓江,是从……”灵宝准备开门见山地道出实情。

    “姓江?”韩林一双深陷的眼睛闪现出诧异的神色道:“莫非,你是成儿他们的舅舅?”

    舅舅?灵宝的心里打了个楞,随后明白过来,有心想说不是,可是看到韩林眼中流露出的惊喜感到不忍,于是顺口道:“嗯,我是,你是姐夫吧?”

    “啊,是,是,我是。哎呀,兄弟,想不到你能会来!”韩林说完朝院子里喊道:“韩成,素娥,你们快出来,看看谁来了!”喊声又响又亮,好像唯恐邻居们听不到。

    功夫不大,从里面跑出来年龄不一的两男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