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缘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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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探讨

灵宝点点头道:“崔大人所言极是,情况正像崔大人观察的那样,陛下对我的那番治国之道不太情愿接受。不只是你们的陛下,从古至今,又有哪个皇帝不想与民争利?只是争的程度不同。与民争利这件事,轻者,百姓们生活艰辛心生憎怨;重者,他们的生计难以为继不能苟活,最后只能像陈胜、吴广那样揭竿起义。目前夏国百姓们的生计状况正处在这两者之间,其军心和民心对魏国军队的到来不会做全力的抵抗,赫连氏的统治不久就会分崩离析,可叹那赫连氏却还浑然不知。”

    “精辟!精辟!在下对江公子的见解是越发的仰慕。”崔浩抚掌称赞之后对灵宝道:“公子,说到攻夏,不知公子对魏国攻打统万城时,蠕蠕和宋国要是来犯可有什么对策?”

    “这对策嘛……”灵宝呷了口香茗成竹在胸道:“崔大人,刚才在御书房的时候,那个叫宗爱的宦官进来奏明柔然国的使臣到魏,学生便有了对付柔然国的主意。不过,这应对宋国的办法,学生尚没想好。”

    崔浩听后兴奋道:“哦!江公子,请说来听听。”

    “对不起,崔大人,学生的这个对策,是针对柔然国的这次出使所为,基于目前柔然国的目的不明,学生不好现在讲。”

    见灵宝此刻不愿讲崔浩不再勉强,认为只要灵宝有办法就行,因为这正是他邀请灵宝来魏国的目的。

    不说这个崔浩换了话题道:“江公子,观贞道姑曾跟我谈起过你,从她讲的你们认识的那年起,到现在大概整整过去了二十五年,可公子的相貌,怎么还跟道姑讲时的年龄一样?”

    对这个问题灵宝不想讲的太明,于是向崔浩笼统地解释道:“崔大人,你问的这个,和我二十五年前去九子山的经历有关,待我下山时光阴已然逝去了二十五年。情况就是这样,当时不光是我这样,和我同去的我那个兄弟和他姐姐也都如此。”

    崔浩何等聪明,马上听出了灵宝对这个问题不愿说之甚详的态度。

    接连碰了两个软钉子,崔浩深刻体会到了“高深莫测”和“真人不露相”这两句话的含义,但崔浩心不甘拐个弯问道:“江公子,既然你是佛门中人,那在下很想知道,怎样才可以成佛?”

    “崔大人,成佛说难则难,说易则易,难者好比登天,易者如同反掌。”灵宝的话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江公子,你能讲的具体一点好吗?”

    “当然可以。崔大人,学生的意思是,普天之下向佛者虽众,但成佛者却无几。然成佛虽难,却有顿悟一门可令修行者瞬间成佛。何为顿悟?顿者,顿除妄念;悟者,悟无所得。从何而修?从根本上修;何谓根本?心为根本。《楞伽经》中云:心生即种种法生,心灭即种种法灭。《维摩经》中云: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

    崔浩身为当世一位博学多才的大儒,对佛、道两家的学问都有一定的探究,但灵宝所讲的顿悟修佛法门还是让他听着头疼,不胜之下只得打断灵宝的话道:“公子,在下在佛学上的修为实在是肤浅,在下只想冒昧地问一下,既然公子对成佛领会的这么深刻,不知公子是否已经顿悟?”

    崔浩的这番话非常厉害,称得上是两头堵。如果灵宝承认他顿悟,那就意味着灵宝承认他是佛;如果灵宝不承认他顿悟,那灵宝也就没资格跟他谈成佛。

    崔浩的话还真把灵宝给难住了,知道要是不说点儿啥,对崔浩来说多少显得自己不够坦诚。

    “不瞒大人,学生曾有过顿悟……”灵宝向崔浩娓娓地讲述起当年告别礼村时的那段情景。

    崔浩听得非常专注,表情看似平静,但内心却是十分的震惊,他没想到这个相貌年少的公子不仅神异,而且还担当过前朝的一郡之守。后来听灵宝说他从送行之人的脸上顿悟出一个道理,好奇之心促使崔浩问道:“江公子,你能否告诉在下,你当时顿悟出的是一个什么道理?”

    灵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道:“崔大人莫急,待学生为你慢慢道来。当时送行的同门中人希望我能临别时赠给他们一些真言,感念这些人的赤诚,我便给他们出了一道题,让他们在三个答案之中选出正确的那个,那样他们便可当即成佛,无奈他们却没选对……”

    灵宝神情凝重,似乎是在为世人悟性的低劣而感叹。

    “……我出的那道题是,问他们当时送行人对我的心意是敬乎?畏乎?还是敬畏乎?”灵宝说完看了崔浩一眼。

    崔浩懂得灵宝的意思,但他没冒然地做出选择。

    看崔浩不说灵宝于是道:“他们选择的是‘敬畏’。”

    崔浩暗吃一惊,因为他刚才选的答案也是“敬畏”,如今“敬畏”已被排除,崔浩毅然决然地说出了他认为极有可能的“敬”,不料得到的却仍是对方的摇头。

    “公子,你是说‘畏’?”崔浩不甘认同地问。

    灵宝默然地点头。

    “怎么可能呢?凭公子的学识、品行和身份,怎么也该有‘敬’的成分,怎么会单单只是‘畏’呢?”崔浩一连用了三个“怎么”,对灵宝肯定的“畏”的答案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既然你有了顿悟,那当时你的感觉如何?”崔浩打破砂锅问到底,决意要弄个明白。

    灵宝这次直言不讳地道:“崔大人,我说过,顿悟让我恢复了我原本就有的佛性。当时九子山祥云缭绕,梵唱恢宏,我以前的随身法宝火云令牌受到感应,自行从九子山地藏菩萨那儿飞出。”

    灵宝从怀中掏出了那柄火云令牌。

    崔浩接过火云令牌仔细观瞧,嘴里不住地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至此,崔浩对灵宝的真实身份总算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知道灵宝是一位转世的神佛。短暂的惊异之后,天性勤学好问的崔浩还是想知道,灵宝那道题的答案为何是“畏”而不是别的。

    “江公子,你那道题的答案为什么只是‘畏’?请你一定要为在下讲一讲。”

    看崔浩言辞恳切灵宝讲道:“崔大人,我们姐弟三人临上九子山之前,入住到山下一个叫礼村的村子。礼村的村民几乎都姓木子李,村名原先也是木子李的李,后来因为李村的村民一向颇懂礼仪,被朝廷更名为礼仪的礼。

    可是,正是这样一个懂礼仪的村子,其村民在他们族长的召集下意图想加害我们姐弟三人。没办法,学生只好动用神通唤来树灵,毁掉了几乎所有村民家的房屋住宅。事后,学生心痛万分,不知怎样才能帮助村民们恢复家园。正当学生发愁之际,一位龙王赶来,降下十万贯的钱雨为我解决了难题。这位龙王不是别人,就是敖卓敖小姐的父王敖雄,他不止一次地帮过学生,原因就是二十五年前我曾救过他女儿一命。”

    “啊?江公子,你是说……敖小姐是龙女?”崔浩惊愕异常。

    “不错,正是这样。”灵宝肯定地点点头。

    此刻,崔浩似乎忘了他问话的目的,整个人像木鸡一样呆坐在那里。

    不管崔浩在那儿发呆,灵宝继续道:“最初到礼村的时候,我们姐弟三人并不曾做错过什么,但礼村的村民却想把我们兄弟二人给浸了猪笼,族长家的二儿子要霸占我的姐姐。直到我施展神通,官府来人证明了我的太守身份,礼村的村民这才诚惶诚恐。请问崔大人,礼村村民对我等这种态度上的转变,是敬乎还是畏乎?”

    听到这儿,崔浩对灵宝阐述的意思开始明白,就是世人皆有一种畏强欺弱、见风使舵的劣性,因此当礼村的村民亲眼目睹了灵宝的神异和得知了灵宝的太守身份后,他们焉能不心生畏惧而怕得要死?可是,尽管村民们心怀畏惧,但对以怨报德的灵宝公子又怎会生不出一点点的敬意来呢?

    “公子,在下愚钝,在下以为,村民们对你心生畏惧不假,但他们对你还是怀有敬意的。”崔浩左思右想怎么都难认同灵宝顿悟出来的那个答案——畏惧,认为还是空相等和尚选出来的那个答案——敬畏正确。

    灵宝摇摇头,语气意味深长地道:“崔大人,敬意是表象,畏惧是实质,只要面对的是没有制约的权力和不可抗衡的神威,任何的敬意都是假的。产生敬意的基础是公平、公正和平等,偏离了这点儿,你所说的敬意不过是一种错觉。”

    “不行,不行,江公子,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更不能苟同了。”崔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灵宝的话给他的唯一感觉就是不近人情,秉着一种宁可冒犯神威,也要求得世间真谛的心理崔浩跟灵宝争辩道:“就拿现在来说吧,我们陛下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公子你有凡人不可匹敌的神通,在下对天发誓,崔浩对公子和陛下是既敬又畏,若有半字虚言,天打五雷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