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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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tue sep 08 13:38:39 cst 2015

    姬修武没有等来良弼出兵的消息,却等来了民国成立袁世凯当了大总统的消息。国家到底怎么了?刘荣贵和姬修武带着万千个疑问赶到了盛京,想在崇恭这里找到答案。

    崇恭看着刘荣贵和姬修武勉强的笑了一下,随后嚎啕大哭起来。崇恭告诉姬修武,就在良弼准备通知姬修武率兵进京的时候,良弼被革命党谋杀身亡。崇恭气得一拍桌子,对姬修武说道:“可恨的革命党,竟然假借我的名义求见,让良弼放下了戒备之心才遭此横祸。”

    “人命在天,国命在礼,政见不合,就起杀机,什么样的国家在这种人手里能国运昌盛,老百姓会安居乐业。”姬修武很不理解的看着崇恭说道。

    “炸出来的政府不会有太平,一场战争结束,一场内斗开始,国家建立,政党夺权,自古都是如此。”崇恭就像久病未愈的人,说话带着有气无力的样子,但说出的话音却铿锵有力。

    “国家毁就毁在自以为是的人手里,在我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糊涂蛋在扯王八蛋。”刘荣贵也神色黯然的对崇恭说道。

    崇恭拿出一付缂丝团蟒手套送给姬修武,然后说道:“皇帝不在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礼节了,这双手套送给你吧,也许以后你上战场能用上,顺便我也有一事相求。”

    “大人有事,在下万死不辞。”姬修武跪在崇恭面前,很坚定的说道。

    崇恭扶起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姬修武,眼含泪水对姬修武说道:“我这辈子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没看错你;我现在身体是每况愈下,良弼大人走了我心里很难过,他有三个未成年的女儿,不知道现在怎样,如果姬将军能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想请姬将军能照顾一下,良大人扔下的三个苦命孩子。”

    “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把良大人的孩子视为已出。”姬修武也是眼含泪水,对崇恭说道。

    刘荣贵和姬修武离开盛京的那天晚上,崇恭自缢身亡。崇恭临死前,只说了一句:“国不在,我不会快乐的活着,但我会快乐的离开这个世界。”

    清朝皇帝退位了,民国也就合法成立,革命胜利的大火在全国彻底的燃烧起来。这把大火也烧到了辽阳州,也烧的高配德和徐春方这俩小子头脑发热,直至到热血沸腾。这俩小子紧跟形势,剪掉了代表封建落后的辫子,高配德也摘掉了头上的发箍。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所悟的异口同声说道:“原来革命就是从头开始。”

    革命成功,革命党三字就跟镶了金一样,连挂靠在革命党身上的啯噜党,也开始闪闪发光了。

    究竟什么是革命,高配德和徐春方开始研究了起来。世界上根本没有“问题”二字,只是研究问题的人多了,问题就变成了学问。

    高配德认为的革命是:“自己不要命,也要干掉别人的命。”

    “那不都死了嘛,还有什么意义。”徐春方很不理解的问道。

    “是为了其它人更好的活着。”高配德很肯定的说道。

    “把别人干死了,自己也死了,最后是为其它人活得更好,这是不是缺心啊?”徐春方似有所悟的说道。

    “不!你说错了,这就叫大公无私,是革命的最高境界。”高配德说完话,显得洋洋得意起来。因为,自己研究有了成果,由原来一个种地的,变成了现如今有学问的大儒。

    俩人特意去了一趟辽阳州,又观察了一阵城里的革命形势,俩人又发现了更严峻、尖锐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不但有穷人参加革命,也有更多的富人也加入了革命队伍。

    “穷人造反可以理解,富人也跟着造反是为什么呢?”俩人急急忙忙回到邱家庄,关起门来足不出户,又是一通研究。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还有徐春方躺在炕上无数次的辗转反复。当夜深人静高配德再次提出“穷人造反可以理解,富人也跟着造反是为什么呢?”这个尖锐问题时,徐春方被尿憋的从炕上跳了起来,趿拉着破鞋踩着月光跑到屋外,一边撒尿一边望着天空上的星星,自言自语的说道:“穷人肯定是为了钱,富人不缺钱是为了什么呢?”徐春方这时感觉脸上被蚊子咬了一口,徐春方一手提着裤子,抬起另一只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徐春方这一巴掌打得脑筋开了窍,望着手心里的蚊子,已经化作了一团鲜血。徐春方兴奋的提着裤子,跑回了屋里。

    高配德躺在炕上,借着月光看见徐春方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高配德又不自觉的说了一遍“穷人造反可以理解,富人也跟着造反是为什么呢?”

    徐春方爬上了炕,躺在炕上就想笑,徐春方在心里憋着笑说道:“配德!这么简单的问题就让你睡不着觉了,我告诉你为什么。”徐春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穷人造反为抢钱,富人造反是为了抢权,这都不懂,你以为富人是为了当穷人才去造反吗?这可能吗。”

    徐春方说完话,高配德一言未发从炕上翻身下地,跑到屋外将沉积多日的尿水,痛痛快快的放了出去。

    高配德和徐春方俩人,只是性格相近,平时处的关系好,俩人绝对没有其它关系。假如这俩小子不是朋友关系,是夫妻关系,那这俩人夫妻生活一定会幸福美满,因为这俩人有很多人都没有的默契。

    今天是半夜,若是在白天,徐春方撒尿,高配德绝对不会在一旁瞅着,马上会掏出家伙,站在徐春方旁边,比比看谁尿得更远。

    在农村最大的秘密都在高粱地里。高粱地里究竟有什么?这里有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所有猫腻。

    人有三急,高配德突然来了一急,急得必须马上去解决。高配德一边解裤带一边往高粱地里钻,徐春方看见高配德要去高粱地里解手,马上心有灵犀的跟了上去,俩人拉开距离开始了尽情的排泄。高粱地里有什么,外面的人肯定不知道,可高粱地外面有什么,身在高粱地里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邱长风走在空旷的路上,道路两边的高粱地里似乎在吐着热气。邱长风感觉有些心烦,前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能看见自己。突然,邱长风跳个起来,身体竟然在空中转了身,然后对着高粱穗飞起一脚,“啪”只是轻轻的一声,高粱穗也只是轻微的抖动了一下。邱长风很平稳的落了地,看了一眼晃动的高粱穗,邱长风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一溜烟的小跑回了家。

    “配德,你拉完了没有?”徐春方小声的问道。

    “原来是拉完了,被邱长风这么一整,我又被吓出来一堆。”高配德心有余悸的说道。

    俩人提上裤子走出了高粱地,徐春方望了望被邱长风踢过的高粱穗,又看了看邱长风家的方向,对高配德说道:“这小子是高手啊!啥时练成的这手绝活呢?”

    “我俩也没闲着,可我俩肯定不是他对手。”高配德摸着剪短的头发,若有所思的对徐春方说道。

    有一句话让人听了就会热血沸腾,那就是“好男儿志在四方。”等出了家门身在他乡,你就会想起最凄凉的那句话“在家千日好,出门日日难。”

    徐春方和高配德都认为;男人就应该去外面闯,去五湖四海遨游,去天涯海角抒发壮志豪情。

    高配德准备好了行装,然后来劝徐春方一起去闯世界,高配德对徐春方说:“春方,我要出去闯了,这老一辈少一辈,祖祖辈辈就窝在邱家庄,连娶个媳妇都费劲,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过,我不想过从前的生活。”

    徐春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高配德,然后问道:“配德,你不说有媳妇也不找,就跟我过一辈子嘛?”

    “拉倒吧!说那话时我还小,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玩,孔子都曰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俩都是男人,我俩不能自己给自己整绝后了,那就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自己了,我出去找啯噜党去,等混个一官半职,娶个老婆在回来看你。”高配德说的很诚恳,也很坚决。

    徐春方有些疑惑的看着高配德问道:“配德,以前无论什么事,你都带着我,怎么这次出去发财了,就把我甩下了呢?朋友就都像你这样相处呗,用人朝前不用人就朝后。”

    “春方,你咋能说这话?我不是担心你故土难离嘛!何况你是有家业的人。”高配德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跟你都是光棍一根,破房子漏雨,请问我的家业在哪里?”徐春方走到高配德面前,气呼呼的问道。

    高配德退了一步,冲外努了努嘴说道:“你不是还有沙俄一炮崩出来的水坑嘛,跟你混,吃不到猪肉能吃到鱼吧。”

    高配德只顾着说话了,没想到徐春方一弯腰将高配德扛起来,然后把高配德扔在炕上,徐春方坐在高配德身上,手掐着高配德脖子说道:“我看你就是一头猪。”

    被徐春方压在身下的高配德笑了起来。徐春方也跟着笑了起来,徐春方翻身下了地,随后对高配德说道:“就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就应该把你扔水坑里喂鱼。”

    徐春方说完话,从家里的破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袱,转身对高配德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改朝换代这种机会,只有走出去才能知道谁是道高一尺,谁会魔高一丈。”

    “诶我去!这家伙早就准备好了,那还等啥。”高配德从炕上跳到地下,然后背上自己准备好的行装,跟徐春方迈开大步,向革命最集中的地方辽阳州城里而去。

    人生有很多无法预料到的事情。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不知道下一秒的事情,不知道谁在转角的街头等候,不知道昨天开始的故事,今天有没有完美的结局。

    辽阳州很热闹,革命党军队在四处宣传招兵,士兵们已经红了眼睛,手拿剪刀看见脑后拖着长辫子就剪,边剪边吆喝:“哎!革命嘞,革命嘞,留发别留头,留头别留发喽。”

    这个专门给人剪辫子的士兵一手甩着剪刀,嘴里还在不停的吆喝。看见远处徐春方和高配德走过来,这个士兵心里说道:“看这身穿戴,一定是农村来的,这下来活了。”

    这个士兵刚从徐春方面前走过去,士兵突然伸手向徐春方身后抓过去。士兵以为徐春方是农村来的,农村是落后地方不可能剪辫子。没想到士兵抓空了,徐春方转过头看着士兵问道:“军爷,你要干什么?”

    “哎呀!辫子剪了,革命人啊。”士兵一把没抓到辫子,有些吃惊的说道。

    “是革命党不?”士兵望着还在发呆的徐春方和高配德问道。

    俩人摇了摇头,士兵用手一指路边的招兵处说道:“那还等啥?赶紧当兵吧,当兵就是革命党了,我们供吃供住有钱花,我们逢年过节有肉吃。”

    士兵边说边将俩人推向了路旁的招兵处。士兵眼睛的余光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这个身影背后有一条大辫子在晃来晃去。士兵兴奋的追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大辫子。就在士兵要动剪刀剪辫子时,就听见自己脸上“啪”的一声,随后一个带着指甲的手又挠了过来。士兵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被挠出了血。士兵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刚想张开骂人,就听对方已经先张口骂了起来:“大流氓,臭不要脸,抓我辫子干什么玩楞。”

    士兵这时才发现,打自己挠自己骂自己的人,竟然是个大姑娘。士兵有些理亏的问道:“挠我干啥?”

    “你耍流氓,我就挠你,我挠不死你。”姑娘气得还没等说完话,双手交替冲着士兵又扑了上去。

    士兵急忙向后退去,也许是退急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姑娘身边的人急忙拦住了姑娘,说道:“达丽鲜花,你干啥得理不饶人。”

    “臭流氓,装什么革命党,你革命,我也革你命。”达丽鲜花边说边挽着袖子,又要往前冲。

    身边的人连忙将达丽鲜花拽走了。围观的人看着坐在地上,已经眼睛发直的士兵笑了起来。士兵望着发笑的人群问道:“怎么你们东北的姑娘都这么厉害嘛?”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对士兵说:“啊,就是这么厉害,不信你在找一个试试。”

    “试我就不试了,这哪是姑娘,简直就是老娘,这也太厉害了。”士兵说完摸了摸火辣辣的脸,望着早已走远的达丽鲜花。

    高配德和徐春方来到路旁的招兵处。负责招兵的是一位有谋无勇的连长,这个连长姓孙、名英、字毕仁。因为当过几年和尚,现在光头山还留有一个戒疤,所以人送绰号;孙佛头。孙毕仁个子很高,有些龅牙,大眼睛好像很会说话,无论看见谁都是不露牙不说话。孙毕仁在战场上是个把生命置之度外的人,在考场上却是个多次落第的秀才。孙毕仁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写的一手漂亮的颜体楷书,八股文写的相当华丽,能诗善画。最著名的就是流传于广大偏僻农村的那首《咏雪》:

    一望无际飘鹅毛

    路是路来桥是桥

    漫山遍野像盖被

    只有河水能看着

    虽然孙毕仁的画风不是出自宫廷派,但是孙毕仁的小写意手法,也能让画的意境达到深远。唯一的是孙毕仁画出来的葫芦,让观者分辩不出到底是葫芦还是瓢。

    孙毕仁正坐在桌子旁边喝茶水,负责登记的士兵识字不多,基本属于二把刀水平。士兵把徐春方的名字写完没犯病,到了高配德这里就卡了壳。高配德的“配”字,士兵死活就不知道该咋写了。士兵转过脸看着孙毕仁问道:“连长,配字咋写?”

    其实,孙毕仁也不会写这个字。但当官的脑袋就是比当兵的脑袋转得快,孙毕仁显得很优雅的喝了一口茶水,把话转到一边,话里有话的说道:“在农村配跟会是一个意思,比如配牛也叫会牛。”

    “哦!明白了”士兵答应了一声,准备把高配德写成高会德。

    孙毕仁说配字跟会字是一个意思,高配德就特别不高兴。士兵要把自己名字高配德写成高会德,高配德急得一把抢下士兵手里的毛笔,刷刷几下就把自己名字写了出来,高配德一边写一边说道:“父母给的名字,怎么能说改就改了。”

    高配德写完名字,旁边坐着的孙毕仁就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高配德一番说道:“会写字啊,字写得不错,王羲之的行草,有点功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