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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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此心安处

    sun apr 26 09:04:22 cst 2015

    公孙月一直暗中跟着,自然知道孟鹏程一行人落脚的地方。她拎着大柱的猎物高兴地往农家家里走去,仿佛忘记了驻防图的事。而此时孟鹏程还没有完全康复,只能在大柱的搀扶下缓慢行进,但他担心任明辉还没有走,于是强忍着加快脚步。

    任明辉自然是个聪明人,他找个理由从赵日天手里得到了画像,又偷偷地从画像背面取出了驻防图,然后他找个借口就离开了。公孙月何尝不知道任明辉的狡猾,他拿到驻防图后,难道还不离开!她清楚的知道,此行驻防图是得不到了,可是她还是想留下来,至于理由呢?她没有多想。

    孟鹏程根本不关心驻防图,只是担心人罢了,他担心公孙月仍旧不死心,进而会对赵日天不利。可是当他和大柱跨进农家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事也没有,有的就是满院子的欢声笑语。赵日天看到了他们俩,起身相迎:

    “孟大哥、大柱,你们终于回来了,明辉哥哥之前说去接应你们,结果没找到你们,他又有急事就先走了。”

    孟鹏程“哦”的一声,点点头。

    “你快来,孟大哥,月姐姐正给我们烤肉呢!”赵日天接着说道。

    “你喊她,月姐姐?”孟鹏程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那又怎么了,我父亲是他咎由自取,每年祭日我自会祭奠他,以报生育之恩,也仅此而已。”赵日天红着眼睛说道。

    孟鹏程暗暗责骂自己,真不该此时提这种不开心的事,正思考着怎么安慰时,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稚声稚气地说道:“孟叔叔、日天哥哥,月姐姐让你们去准备碗筷。”

    赵日天脸色立马好了起来,笑着说道:“孟大哥打猎辛苦了,我自己去就行。兰兰还不扶你孟叔……,对了,谁教你喊孟大哥叔叔的?”

    “是月姐姐。”兰兰说着就扶着孟鹏程来到院子中央的火堆旁。

    孟鹏程感激公孙月为自己解围,冲她微笑。公孙月理都没理,就转过头去,还大声说道:“你们的孟叔叔来了,让他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公孙月这么一起哄,几个孩子立马围在孟鹏程的周围,嚷着要听故事。孟鹏程尴尬地笑了笑:“讲故事可以,但是你们以后不能喊我叔叔了,和他们一样要喊我孟大哥,怎么样?”

    “好,好,孟大哥快给我们讲故事!”

    本来孟鹏程只是随口说说,此时再要反悔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构想故事。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他看到了身旁的挽歌和玉婵这对恋人,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故事随之而来:

    “话说从前有一个男子,他饱读诗书,深受世人敬仰。然而也因此受到一些卑鄙小人的嫉妒,小人们中伤诋毁他,没想到皇上竟然相信了,把他就放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那个地方据说在国家的最南边,几乎没有人去过,甚至连那里有没有人居住都没有人知道。男子万分悲痛,他不怕吃苦,不怕任何惩罚,唯独害怕离开自己的家乡。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那里有着他的过去,有着他的寄托。他不想去,他甚至想到,就算死,他也不离开他的家乡。”

    “那他最后去了吗?离开了吗?”孩子们仰着头,期待着答案。

    “男子最终还是去了,他不怕死,可是他不能让爱他的妻子跟着自己死。他的妻子也是一个奇女子,始终爱着他的丈夫,即使是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她都欣然前往,只因为她能和丈夫在一起。”

    孩子们这次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最终的结局。

    “最终他们历经艰险到达目的地,那儿并不像传言那样荒凉,有和善的人们,有秀丽的山和水,还有安放他们心灵的蓝天,然而他们的生活依旧是贫苦,可是他们每天都很快乐,男子也不再想着家乡,因为妻子告诉他一句终生难忘的话……”

    “碗筷来了,我们开饭吧!”赵日天端着一大盆东西叫道。

    “那好,故事我们就讲到这,我们先吃饭,故事以后再说。”孟鹏程说着站起身帮着摆放碗筷,此时他已经痊愈了。小孩子们听故事就是图个乐,一听有东西吃,早把故事抛到了脑后。反倒是一些大人们一直发着愣,回味刚才的故事。

    吃过饭后,众人围着篝火继续聊天。农家的几个孩子,一会缠着大人们,一会又围着篝火打闹,直到他们玩累了,院子才开始安静下来。农家夫妇领着几个孩子,回屋休息,院子里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院子静悄悄的。

    孟鹏程在这种环境下实在感到压抑,于是对右手边的挽歌、玉婵说道:“你们先在这休息一晚,明天你们就回突厥吧。”

    挽歌和玉婵吃惊地相互瞪大眼睛,他们没想到会这样容易地离开。玉婵尤其高兴,急忙起身给孟鹏程作揖,顺手拉起挽歌,两人在篝火旁翩翩起舞。舞自然是美妙的,孟鹏程看到了其他人陶醉的深情,特别是公孙月,他们跳的是突厥的舞蹈,公孙月或许是头一回看,才会如此着迷。可孟鹏程他自己对舞蹈却没有陶醉仅仅好看而已。

    一支舞后,众人情绪被点燃,之间的陌生瞬间去了不少,特别是挽歌和玉婵,话比白天多了许多。

    “孟大哥,我能这样喊你吗?”挽歌忐忑地说道。

    “当然可以。”

    “孟大哥,我对你刚才的故事非常感兴趣,你能讲讲那位妻子到底说了什么吗?”挽歌兴奋地问道。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孟鹏程聚了过来,包括刚刚对他不屑的公孙月。

    孟鹏程偷偷瞄了公孙月,知道她也想知道,于是故意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说道:“那对夫妻并没有因为远离家乡,生活艰苦而唉声叹气,他们到底越过越精彩,每日都沉浸在幸福之中。他们……”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不说我回去睡觉了。”公孙月不耐烦地说道。

    孟鹏程心里发笑,却没有表露出来,仍一本正经地说道: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不知是谁又重复了一句,此时院子又安静下来,并不是压抑,而是一种集体的思考,一种心态的升华。

    我叫挽歌,我和她相识是在兄弟的葬礼上。那天,随我一起征战的兄弟终于魂归故里,每一个前来的人都怀着沉痛的心情恭敬地行礼,可唯有她,不仅到处指指点点,还有说有笑。我当时很生气,就算你是来寻求伴侣,但起码应该对逝者尊重,尤其是这些征战的勇士。

    我找到她,气汹汹地训斥她,没想到她一句话没说,就跑到灵前行了突厥最高的礼节。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突厥英雄吓岔设的小郡主。然而,当我知道时,我已经爱上了她,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我叫玉婵,我和他相识是在勇士的葬礼上。我总听底下人谈论他们婚假相亲的事,变央求着父亲去体验一番,没想到刚到处逛了一会,他就生气地冲上来,数落我的不是,我第一次碰到对我如此不恭敬的人,感到很有意思,便摒退了左右。

    原来他也是一名战士,今天是他兄弟的葬礼。我很内疚,一直责骂自己,于是我跑到逝者的灵前,行了最高的礼节,他们是英雄,他们完全受得起。后来我就爱上了他,好像完全没有理由一样,但我心里只有他。

    我叫赵日天,从小就没有了父亲,母亲把我养大。小时候别人都嘲笑我,我感到很孤独,直到我参加军,当了奚国的一名战士,我的心才慢慢敞开。是的,从此我有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是,只是,只是万恶的突厥人每次都把族人扔到最前沿,我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再也没有起来。我多么想回去,可我的心不敢面对。

    我叫大柱,她叫夜阑,我们是邻居,从小就相依相靠,形影不离。不知在什么时候,我的心中竟然有了她,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刻在我心底。只是我知道,她不会喜欢我,在她眼中,我只是她的大柱哥哥,但我的心中一直都会有她的位置。

    我叫公孙月,我哥哥叫公孙辰,母亲从小对我们就很严厉,无论读书或是武功,只要有一丁点差错,她就责罚我们。平时我们几乎见不到她,每次见到她,她总是提醒我们要报仇、报仇,而我的心本来早已被报仇全部占据,后来因为顾大哥,我的心敞开了一次,可很快就关闭了,这次又是为谁呢!

    公孙月回忆着往事,却被一句话拉回现实。

    “日天,你娘的画像呢!我想看看,可以吗?”孟鹏程问道。

    “当然可以,孟大哥,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