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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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驻扎在澧水河岸边的一块叫猫儿岩的地方。这块天然屏障居高临下,两岸是悬崖峭壁的大山,四周是密密麻麻搭建好的帐篷和简易的茅草房还有竹板房。与其不远处的小城遥相呼应,站在这里可极目眺望,四周一览无余,这里也是进城出城的必经之路,无论是从水上还是陆地,只要有任何动静哪怕发生一丁点响声,在这里守卫的哨兵都会看得清清楚楚,会在第一时间预警,部队同样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乃至从容不迫地投入到战斗中去,这里显然就是小城的门户,兵家之争的首选之地。

    当俞连和他的警卫划着小船,把喝得烂醉的国军连长耿精忠送到这里,准备返回时,一直昏昏沉沉熟睡的耿精忠突然醒过来,说道:“老弟,不进来坐一会儿吗?”

    俞连刚要推辞,但看见此人那一双真诚毫不掩饰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甚至冥冥之中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大哥。人就是这样奇怪,两个从不相识的人,往往会因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是彼此之间某种不明言状的心灵感应,而成为生死至交。它跟金钱、地位、名誉却毫无关系。

    这时一间简洁明亮的活动竹板房,墙壁上挂着一把显眼的大马刀引起了俞连的注意。马刀把柄环上吊着许多参差不齐颜色鲜红的丝布带,特别眨眼,就像刚被猩红的血水浸过了一样,黏稠黏稠的、甚至能闻见上面散发出的一股冲鼻的血腥味,是那样恶心、恐怖、可怕。

    “你喜欢它吗?俞连”耿精忠喝着热腾腾的茶水,看了一眼他,说道。

    “什么?”俞连愣了一下,随后指着马刀上的红丝带说道:“大哥,这是什么东西,就跟血一样”

    “它就是被人血染成那样的,不过那是日本鬼子的血,至于它为什么至今未干,我也不知道,都三年了,我再也没有碰过它了……”

    说道这里,耿精忠站起来,朝一扇往外撑开的竹窗走去。看着远处在阳光的映衬下金光闪闪的河流,此刻他似乎有许多话要对这个刚刚结识的老弟倾诉,为什么要这样,或许他跟俞连一样同样说不清,道不明,也或许是酒精的作用。

    “俞连,你们管自己的这条家乡河叫澧水河,是吧”

    “是的”

    “为什么取这个名?”

    “这个……”俞连确实不知道,更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我的家乡也有一条河流,我们家世世代代就住在那里”此时,这位铁血汉子的心早已飞回了生他养育他的故乡,一个人喃喃自语道:“你们汉人都管它叫松花江,可在我们那儿,我们满族人都亲切地叫它松阿察里乌拉,就是天河意思,它发源于长白山的天池,犹如九天落下的银河,它美丽宽广富饶……”

    “你家还有亲人吗?”此时的俞连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有,曾经有……”回答他的是一种悲怆、泣血的哭啼声,怪怪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抑制已久的哀号声,很快它变成了一首荡气回肠的思乡曲。

    “有一天我一定回到我那么甜蜜的家园,在数不尽的青山那边,在飘不断的白云那边。那边的敌人种下无数的惶惶,鬼子给予我们无尽的灾难,田园荒芜了,房屋焚烧了,我那白发苍苍的爷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