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选择
邢舟在街上走了许久，找到了巷子里一个不起眼的理发店子。因为似乎很少有人会修剪自己的头发。理发的是个十分沉默的老人，从踏进了那个破烂的小院，到理完发走出去，老人只问了她要怎么理，就这么一句。邢舟也不善交谈，这样她反倒觉得舒服。老人看起来年逾古稀，双手枯瘦却异常稳定，小店子里没有镜子，邢舟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只听到剪子在咔嚓咔嚓地响，头发一缕一缕掉在地上。梳剪得很快，老人最后在一个铁盒子里淘了许久，淘到了一枚青玉冠，而后把她的头发高高梳起，戴上了那玉冠。老者做完，拍了拍邢舟肩膀。邢舟取下身前的布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发梢大概是能扫到脖子的位置，邢舟很满意。老者伸出一根手指意思是要价一两银子，大概是普通地方理一百次头发的价格，邢舟不懂这些，痛快地付账了。邢舟走后，老者将她的碎头发归拢起来，捻起一缕嗅了嗅，摇了摇头：“太浓烈了，祸事。”而后那些头发瞬间成了灰烬。
邢舟在杂货街上走了很久，被强制拉进一家沐浴馆享受了一次六个漂亮小姐姐一起服侍的待遇；被裁衣店老板吆喝声忽悠进去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三套辰云缎裁成的衣服换上了一套变得人模人样；又去隔壁兵器行闲逛先买了个很丑的空间项链把剩下两套衣服扔了进去，被店小二觉得是个化为男装出游的阔绰人家小姐而请上二楼，五两银子买下了她一迈进去就当头朝她刺来的任谁都看不上眼的破剑；在街上各个小玩意儿或是胭脂水粉的摊铺前长久徘徊；去先前买糖人的地方又一口气买了三十个扔进项链里，然后叼着一根去静神斋附近打听了一下里面女弟子每月出斋的日子，随后脖子上挂着与这一身装束十分不符的大丑链子晃荡回去了，临入宗没忘了把糖人杆子丢掉。
白鹤看见邢舟的时候眼前一亮，而后眉头又揪在了一起。好在白鹤有涵养，不易愠怒，缓缓保持着平和的声音，问她为什么买了这个链子，搭配她整理的如此妥帖的形貌。邢舟挠了挠头，用刚刚店小二教自己的方法把里边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放到了桌上。白鹤看着瞬间被花花绿绿东西铺满的桌子，攥着古书的手紧了紧，而后她看到邢舟小心翼翼从里面最后拿出几十根糖人，她以她当前修为能达到的最大速度暴起，手中书重重敲在邢舟脑袋上。
白鹤头一次被气得语调不再平稳：“你准备把这些糖人放哪儿？”邢舟缩了缩脖子，回道：“您不会冰属性功法吗？”白鹤头一次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挥，那几十根糖人顿时被冰封起来，悬到了一旁。“那这些你要怎么处理？怎么还有胭脂水粉？”
“给您的。”邢舟挑出那两盒上边印着美人图的铁盒，递给了白鹤。白鹤向来不搽脂抹粉，此刻也只好叹口气接了。
“剩下的都是我的了。”邢舟实实在在地说。
“那钱呢？”
“没了。”邢舟坦坦荡荡，“以后赚钱了定会还给您的。”
白鹤把书放在桌子上又坐了下来：“那倒是不必，你又为何买这柄剑？”
“它想伤我，我买回来训训它。”
白鹤扶了扶额。
“你日后尽快在宗里交个朋友，每次出去和她一同去，免得再来气我。把你这些东西都收拾妥了，然后过来找我。”
邢舟应声，又把东西收回了链子，转过身刚想把冰住的糖也收走，身后白鹤一敲桌子，邢舟缩了缩脖子立马进里屋了。几分钟又走了出来，终于是个清清爽爽的模样。白鹤打了个手势，邢舟随着她走了出去。石屋背后有个石桌，旁边只放着两个石凳，显然是为他二人日后闲聊准备的。白鹤拂袖坐下，邢舟也撩起衣摆坐在另一边。
“明日你便正式开始修炼，这之前，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给你，你也要想明白，自己有所决断。”白鹤的性格很直，说话也是单刀直入。邢舟很认真地点点头。
白鹤道：“你的父亲应该一直在给你和一种甜甜的液体，对吧。”
邢舟转了转眼珠，不知道师尊想要说什么。
“你是天夭。”
“天夭是什。。天夭？”邢舟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白鹤很确定的点点头。
良久她略带苦涩地开口：“我是书里面说的那种怪物？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操控我心智的杀意。”
白鹤道：“那甜浆是十分宝贵的压制戾气的良药。”
邢舟瞬间了然，怪不得无论她如何不愿意最后父亲仍会逼着她喝下，绝不会妥协。
白鹤再度开口：“我给你的书里也说了，天夭的诞生都是由于双份的天地煞气叠加。你父亲一族族人天生便有煞气于身，产生天夭的几率极大，而你母亲，实质上也是天夭。”
邢舟沉默了良久：“师尊与我父母很熟吗？”白鹤点点头。
“那。。我会死吗？”
白鹤回答：“从今日起你开始修行，若你成功进入圣境，从此便可以操控那煞气，甚至转化为自己的能量。若你不想修行，你父亲三年后也会带回足够的那种药，足以让你一生都不被煞气控制。若你选择前者，将是一条非常艰苦的路，因为煞气的存在，你每提升一个境界都会比他人痛苦百倍，但相应的，你会有更长的生命，也能领略更加精彩的世界，若是后者，你便可以安心在銮阁内做主管文集的活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做得出色，再说你已经通过了外门弟子的考核，必定是不会有人敢对你不敬的。你可以好好想想，一会儿告诉我结果。”
邢舟皱了皱眉：“我就一定要待在这里吗？离开了銮阁我也可以生活，再者说您已经让我拜入銮阁，如果只是找个活计不去修行，院长大人会同意吗？”
白鹤摇了摇头：“首先除了銮阁，没有地方能继续保证你的安全。”
邢舟愣了一下：“我的安全？”
白鹤顿了一下，似乎再斟酌应不应该说，良久还是开了口：“你父亲有生死仇家，将来他是一定会去报仇的，你不能成为他的软肋。而銮阁分院，虽然是分院，却仍旧是銮阁的一部分，銮阁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妄自伤害其宗门弟子。这是东南域第一宗的骄傲。”
邢舟想了想，问道：“师尊，我父亲的腿。。是他的仇家伤的吗？”
白鹤点了点头，又道：“其次，虽然可能让应虚竹不喜，不过如果我坚持，他依旧会留你在这里。”
“那我就修行。”邢舟笑了笑，眉眼弯弯，说出的话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
“你可以等用过晚饭再告诉我你的决定。”白鹤说。
邢舟摇摇头：“不用再想了，我不希望自己成为父亲的掣肘，不希望在这样一个庞大宗门里做个闲散的普通人，希望自己将来可以帮到他，也希望走能更远，去看看这世界有多有趣。”
白鹤盯着她的眼睛：“会很苦的。”
邢舟笑笑：“无妨。”
白鹤笑了笑：“好吧，随我一起去做晚饭。”
“仙人也要自己做饭吃的？”邢舟嘀咕着。
白鹤未回头，只是笑了笑道：“我几顿饭不吃倒是无妨，现在只是锻炼你的能力而已，省着日后你出外闯荡，连饭都吃不上。”邢舟在后边撇了撇嘴。整顿饭其实邢舟只是在旁边看着，师尊的做饭方法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那是纯粹的就地取材。没有任何的蔬菜和肉，师尊就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只她前些日子杀掉的松子獐的尸体。那肉被冰冻着，显然保存地完好，令邢舟感叹冰属性的神奇。没有蔬菜，只一招手，门外院子里那几株零星的草便被连根拔起进了锅里。邢舟才知道那是珍贵的药草，原本她还看它们碍眼准备除了的。
白鹤做饭极快，因为她自身不知为何同时存在着火属性，用起火来得心应手，很快她二人便坐在了桌旁准备用餐。
二人用餐皆很安静，席间不时有碗筷摩擦的声音。用罢邢舟准备收拾碗筷，却被白鹤叫住，重新坐了下来。
“关于你是天夭的事情，绝对绝对不要与任何人提起。明白吗？”白鹤语气严肃。
邢舟很郑重地点点头，而后问道：“师尊，我进入圣境。。大概要多少年？我的时间还够吗？”
白鹤答道：“这个是没有固定的时间界限的。若是你底子不牢，对煞气的操控力不够，可能在问天境就被反控，反之，也可能在圣境之前就成功将其转化。凭你的资质，十年之内，必定能至少进入问我境。”
“问我境。。”邢舟低喃，“师尊现在是什么境界？”
“现在我将修为压至了问天境，若是完全解开封印，是接近入圣境。”
邢舟点了点头。
白鹤道：“好了，去休息吧，余下的我来做，看会儿书便早些睡，明早要早起的。”邢舟点点头向里屋走去，又蓦然回头：“师尊，我为什么一定要改掉我的名字？”
白鹤回头：“因为你的父亲。”
邢舟沉默，转头走了进去。
(本章完)
邢舟在杂货街上走了很久，被强制拉进一家沐浴馆享受了一次六个漂亮小姐姐一起服侍的待遇；被裁衣店老板吆喝声忽悠进去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三套辰云缎裁成的衣服换上了一套变得人模人样；又去隔壁兵器行闲逛先买了个很丑的空间项链把剩下两套衣服扔了进去，被店小二觉得是个化为男装出游的阔绰人家小姐而请上二楼，五两银子买下了她一迈进去就当头朝她刺来的任谁都看不上眼的破剑；在街上各个小玩意儿或是胭脂水粉的摊铺前长久徘徊；去先前买糖人的地方又一口气买了三十个扔进项链里，然后叼着一根去静神斋附近打听了一下里面女弟子每月出斋的日子，随后脖子上挂着与这一身装束十分不符的大丑链子晃荡回去了，临入宗没忘了把糖人杆子丢掉。
白鹤看见邢舟的时候眼前一亮，而后眉头又揪在了一起。好在白鹤有涵养，不易愠怒，缓缓保持着平和的声音，问她为什么买了这个链子，搭配她整理的如此妥帖的形貌。邢舟挠了挠头，用刚刚店小二教自己的方法把里边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放到了桌上。白鹤看着瞬间被花花绿绿东西铺满的桌子，攥着古书的手紧了紧，而后她看到邢舟小心翼翼从里面最后拿出几十根糖人，她以她当前修为能达到的最大速度暴起，手中书重重敲在邢舟脑袋上。
白鹤头一次被气得语调不再平稳：“你准备把这些糖人放哪儿？”邢舟缩了缩脖子，回道：“您不会冰属性功法吗？”白鹤头一次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挥，那几十根糖人顿时被冰封起来，悬到了一旁。“那这些你要怎么处理？怎么还有胭脂水粉？”
“给您的。”邢舟挑出那两盒上边印着美人图的铁盒，递给了白鹤。白鹤向来不搽脂抹粉，此刻也只好叹口气接了。
“剩下的都是我的了。”邢舟实实在在地说。
“那钱呢？”
“没了。”邢舟坦坦荡荡，“以后赚钱了定会还给您的。”
白鹤把书放在桌子上又坐了下来：“那倒是不必，你又为何买这柄剑？”
“它想伤我，我买回来训训它。”
白鹤扶了扶额。
“你日后尽快在宗里交个朋友，每次出去和她一同去，免得再来气我。把你这些东西都收拾妥了，然后过来找我。”
邢舟应声，又把东西收回了链子，转过身刚想把冰住的糖也收走，身后白鹤一敲桌子，邢舟缩了缩脖子立马进里屋了。几分钟又走了出来，终于是个清清爽爽的模样。白鹤打了个手势，邢舟随着她走了出去。石屋背后有个石桌，旁边只放着两个石凳，显然是为他二人日后闲聊准备的。白鹤拂袖坐下，邢舟也撩起衣摆坐在另一边。
“明日你便正式开始修炼，这之前，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给你，你也要想明白，自己有所决断。”白鹤的性格很直，说话也是单刀直入。邢舟很认真地点点头。
白鹤道：“你的父亲应该一直在给你和一种甜甜的液体，对吧。”
邢舟转了转眼珠，不知道师尊想要说什么。
“你是天夭。”
“天夭是什。。天夭？”邢舟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白鹤很确定的点点头。
良久她略带苦涩地开口：“我是书里面说的那种怪物？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操控我心智的杀意。”
白鹤道：“那甜浆是十分宝贵的压制戾气的良药。”
邢舟瞬间了然，怪不得无论她如何不愿意最后父亲仍会逼着她喝下，绝不会妥协。
白鹤再度开口：“我给你的书里也说了，天夭的诞生都是由于双份的天地煞气叠加。你父亲一族族人天生便有煞气于身，产生天夭的几率极大，而你母亲，实质上也是天夭。”
邢舟沉默了良久：“师尊与我父母很熟吗？”白鹤点点头。
“那。。我会死吗？”
白鹤回答：“从今日起你开始修行，若你成功进入圣境，从此便可以操控那煞气，甚至转化为自己的能量。若你不想修行，你父亲三年后也会带回足够的那种药，足以让你一生都不被煞气控制。若你选择前者，将是一条非常艰苦的路，因为煞气的存在，你每提升一个境界都会比他人痛苦百倍，但相应的，你会有更长的生命，也能领略更加精彩的世界，若是后者，你便可以安心在銮阁内做主管文集的活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做得出色，再说你已经通过了外门弟子的考核，必定是不会有人敢对你不敬的。你可以好好想想，一会儿告诉我结果。”
邢舟皱了皱眉：“我就一定要待在这里吗？离开了銮阁我也可以生活，再者说您已经让我拜入銮阁，如果只是找个活计不去修行，院长大人会同意吗？”
白鹤摇了摇头：“首先除了銮阁，没有地方能继续保证你的安全。”
邢舟愣了一下：“我的安全？”
白鹤顿了一下，似乎再斟酌应不应该说，良久还是开了口：“你父亲有生死仇家，将来他是一定会去报仇的，你不能成为他的软肋。而銮阁分院，虽然是分院，却仍旧是銮阁的一部分，銮阁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妄自伤害其宗门弟子。这是东南域第一宗的骄傲。”
邢舟想了想，问道：“师尊，我父亲的腿。。是他的仇家伤的吗？”
白鹤点了点头，又道：“其次，虽然可能让应虚竹不喜，不过如果我坚持，他依旧会留你在这里。”
“那我就修行。”邢舟笑了笑，眉眼弯弯，说出的话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
“你可以等用过晚饭再告诉我你的决定。”白鹤说。
邢舟摇摇头：“不用再想了，我不希望自己成为父亲的掣肘，不希望在这样一个庞大宗门里做个闲散的普通人，希望自己将来可以帮到他，也希望走能更远，去看看这世界有多有趣。”
白鹤盯着她的眼睛：“会很苦的。”
邢舟笑笑：“无妨。”
白鹤笑了笑：“好吧，随我一起去做晚饭。”
“仙人也要自己做饭吃的？”邢舟嘀咕着。
白鹤未回头，只是笑了笑道：“我几顿饭不吃倒是无妨，现在只是锻炼你的能力而已，省着日后你出外闯荡，连饭都吃不上。”邢舟在后边撇了撇嘴。整顿饭其实邢舟只是在旁边看着，师尊的做饭方法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那是纯粹的就地取材。没有任何的蔬菜和肉，师尊就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只她前些日子杀掉的松子獐的尸体。那肉被冰冻着，显然保存地完好，令邢舟感叹冰属性的神奇。没有蔬菜，只一招手，门外院子里那几株零星的草便被连根拔起进了锅里。邢舟才知道那是珍贵的药草，原本她还看它们碍眼准备除了的。
白鹤做饭极快，因为她自身不知为何同时存在着火属性，用起火来得心应手，很快她二人便坐在了桌旁准备用餐。
二人用餐皆很安静，席间不时有碗筷摩擦的声音。用罢邢舟准备收拾碗筷，却被白鹤叫住，重新坐了下来。
“关于你是天夭的事情，绝对绝对不要与任何人提起。明白吗？”白鹤语气严肃。
邢舟很郑重地点点头，而后问道：“师尊，我进入圣境。。大概要多少年？我的时间还够吗？”
白鹤答道：“这个是没有固定的时间界限的。若是你底子不牢，对煞气的操控力不够，可能在问天境就被反控，反之，也可能在圣境之前就成功将其转化。凭你的资质，十年之内，必定能至少进入问我境。”
“问我境。。”邢舟低喃，“师尊现在是什么境界？”
“现在我将修为压至了问天境，若是完全解开封印，是接近入圣境。”
邢舟点了点头。
白鹤道：“好了，去休息吧，余下的我来做，看会儿书便早些睡，明早要早起的。”邢舟点点头向里屋走去，又蓦然回头：“师尊，我为什么一定要改掉我的名字？”
白鹤回头：“因为你的父亲。”
邢舟沉默，转头走了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