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语泪
字体: 16 + -

第十三章 伤

凤清槿迈步向前,白皙修长的纤手正欲推开红木制的厢门,刚触上门却被打开,脚下一顿,好像踩到什么,她身子一个不稳扑向前,没有预料中倒地的痛楚,而是扑进了一人温热的怀抱里。

    那人抱住她的同时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想必也是一片愕然,凤清槿愣愣抬头,却望进一片幽深的眸中,有着上挑的精致的眼梢,眉目间却带着清冷,那么抱住她的人,除了君澜卿,还能有谁?

    方才君澜卿半天未听见声响,便打开了门,怎料凤清槿刚好进来,绊到高隘的门阑,直直向他扑去。她看起来满目憔悴,不用想也应知那名唤小莞的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本就白皙的脸看起来近乎透明,三千青絲轻轻曳动,遮住了半边通红的眼眸,为了压抑哭声,唇被她重重咬破,泛着淡淡的血丝和惑人的红,身上的宫装拖摆处有着淡淡的黑污,一只纤弱的手顺势无力靠在他的肩上。

    尽管看起来无伤大雅,有着柔弱的美,却也是狼狈不堪的。他一个不住意,凤清槿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上,伸出手想支持身体,撑在铺着毯的地面。

    君澜卿赶紧抬手去搂她,神智已浑浑噩噩的凤清槿霎时痛呼一声,之前被君澜卿的一掌所打碎的瓷片和木碎,在刚刚他要搂她起来时,她不经意手向后按的动作上,扎进了孱弱娇嫩的手中,与上次所伤的又是同一只手…

    一片小小的白瓷片就在食指至虎口处嵌入,受伤的地方殷殷泛着止不住的血,与之相接的白皙皮肤上还有一大片上次烫伤所留下的粉色,见之君澜卿轻轻松了手臂,对着门外有些急切的吩咐,“张晏,快传太医,即刻!”门外作响了一会,沉重跑下楼的脚步传了过来,还夹杂一句温吞吞略显急促的,“奴才知道了!”

    君澜卿小心的将凤清槿拦腰抱起,走至软塌,缓缓放下她轻的如羽翼的身子,拿出黄色的锦帕为她擦拭手上的血,凤清槿吃痛,眨了眨迷蒙的眼。

    依稀记得在凤云偏宫的时候,初次见面她焉焉的道了句公主好,渐渐玩开她视她如亲人。她宫中没有上好的宣纸,只有成色质地都极差的纸张,磨的砚墨再好,写上去会化开。她便去御纸坊偷,被人捉住痛打了一顿,念她是孩子放过了她。

    她风尘仆仆的归来,巧笑嫣然的告诉凤清槿这纸是赏的,她欣然的用,不想却偶然瞧见了翻卷边上的一抹刺眼朱色,才醒悟小莞伤的是多重。

    她被凤梓遥推下湖去,全然没了意识,眼看就要死去,是小莞救她上来,一张消瘦的脸被冰冷的湖水冻得通红,唇不停的打颤,却看见她醒来时痴痴的笑了。再也不会有人比小莞对她更好了,再也不会……

    手上的钝痛渐渐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心尖上的揪痛,凤清槿贝齿死死咬着唇忍着,君澜卿眉目紧蹩,手中不敢施加任何力道,却也对她浑浑噩噩的表现微愠。

    他恼她的脆弱,他的的确确无法感知她的心殇,但仅仅是重要的人离开,她竟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这般就崩溃了,若不是他扶住她,她就倒在地上,再不起来?

    她的情绪却一直实实在在的影响了他的果决。一向冷静的他竟要墨画去跟着急驶而去的马车保那女子周全?

    相比之下,他却更恼自己,为何竟会因为神思空烦而打碎茶盅害她受伤?

    她就与她一样,一样惹人怜爱,那究竟是居心叵测,还是着实温婉孱弱……

    君澜卿满眸寒霜,环住凤清槿肩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凤清槿的手微微颤抖,无力的低着头,从他的角度看去,她密长的睫敛住了好看的眸,投下淡淡叠影,额上泛起了点点细细的冷汗,齿将唇咬出了血。

    君澜卿一怔,随即出声,“不准再咬!”声音从头顶心传来,原本温润动听,现在听起来却泛着丝丝冷意,让凤清槿顿感心底一寒。

    她缓缓抬起头,用迷蒙着湿气的眸盯着他惑人却清寒的眼,她怔怔出神,渐渐明白,贝齿松开了殷红的唇,带出浅浅血丝,入口的遍是腥甜。

    意识悄悄回笼,凤清槿感受到君澜卿身上的温热,杂乱的呼吸慢慢平静,心绞的也没那么严重了,她动了动麻痹的身子,门外响起繁复的脚步声,来者道了句“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便诚惶诚恐的跪下,凤清槿已经不想动弹,秀脸苍白无力,他轻轻接过与君澜卿背面交握的纤指,脸色大骇。

    进来时便见里头乱的不可理喻,就像是有人打了一阵留下的残隘。这娘娘还穿着宫女的衣服,这这这,真是无尽蹊跷,无尽惶恐。

    莫非这帝后不和?可看皇上紧搂着皇后的架势,不像啊!

    他又岂敢再乱想下去,徒手想要慢慢拔出入肤三分的瓷片,可谓是胆战心惊。这一动,凤清槿手就想缩回,连心的疼意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眉间紧揪,却不愿发出声响,另一只素白的手不经意攥住君澜卿锦白衣袍的臂弯处,冷汗不住的泛,眼泪更是不住地流。

    怎料他如白玉的手轻易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退缩,分寸拿捏的极好,既没让她感到痛也无法让她捍动半分。而底下的太医,跪着如于针毡,一边拔,一边还得看着皇上的神色,手还不能抖,这越是温润的男子性格越是值得畏惧,若是弄疼了娘娘……

    这皇上不高兴了,他这颗项上人头大概也是不保了。

    渐渐习惯了锥心的疼后,凤清槿索性不去看鲜血连连溢出的手,头低下刚好靠在了君澜卿的肩处,呼吸平稳了半丝,阖上了眼,兴许是真的累了…

    君澜卿顿时身子僵直,不知如何动作,这番姿势,她身上的耐冬香无孔不入,她顺直的长发,一丝一缕透着晶亮,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与女子如此亲密接触,今日就占了两次。若之前为她着簪只是试探,那么这次?她…试探他?

    思绪不断缱倦时,身前缓缓传入一声“对不起……”几乎听不清,那是一道再轻不过,再弱不能的唤音。声音依旧是柔软的,却因哭过的缘由带上淡淡哭腔。

    “为何要说对不起?”

    她一愣,连悠长的睫毛都似乎在颤抖,“只是……觉得应该与你…皇上……道歉。”瓷片被拉出血肉,凤清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另只手攥的更紧。太医跪着的身子霎那间一抖,哆嗦着为她拭干手,准备上药,心里一阵阵发虚,时不时抬头偷望那俊如谪仙的帝王。

    而君澜卿神色不变,只是原本环住她肩的动作改为搂住了她的腰,使得两人更近了半分。

    沉默了半晌后,君澜卿温润的声线划过,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响声抵着她的头说到,“该道歉的,怕是我才对……”

    太医的小九九又不安分了,这道歉来道歉去,皇后娘娘这还哭得跟个泪人一样蜷在皇上怀里,当真是大吵了一架后,直到娘娘受了伤才结束,重修旧好?

    此时君澜卿斜睨向太医,让其抖了抖,忙不迭拿出草药敷在凤清槿手上,她一时忍不住痛呼,紧闭着眼。太医手中的动作愣是快了好多。

    等包扎完,凤清槿已经痛的无法动弹,君澜卿则是心有余悸的环抱着怀中的人,"魏太医,今日的事。"

    "回皇上,今日老臣来不过是例行的探诊,什么事都没发生!"

    "好!张晏,送魏爱卿回去。"

    "老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