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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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以攻为守】

成廉自东向西走马,也不出声,斜眼睥睨对面军阵。黑黢黢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就在袁绍与张燕相持不下之时,幽州发生了一件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撼动河北的事情。

    魏攸即将病死……

    曹掾魏攸病情加重,他对日益恶化的幽州局势感到忧虑,主公刘虞与蓟侯公孙瓒已势如水火,倘若无人居中缓颊,后果不堪设想。他多次派人打听幽州治中从事史田畴是否从洛阳归来,但每次仆人带回的信息都令他暗自唏嘘。

    此时仲夏,屋外大雨滂沱,屋内却闷热异常,仆人们身着短打,仍然汗流浃背,即便如此,魏攸仍感到全身阵阵的冰凉。他自觉大限已至,于是令人替他擦拭身子,换上洁净的衣裳。屋内熏香弥漫,沁人肺腑,在床榻上正襟危坐的魏攸眼望屋檐下连缀成线的雨滴,不由长叹一声,口中占诗道:“雨落庭阶上,花随季候迁。谁人知燕语,不愿向南飞。”诗罢,口中连呼:“田畴,田畴,奈何不归?”

    话毕便阖然长逝。

    魏攸病逝的消息很快由细作传到冀州,袁绍于中军大帐集幕僚议事。

    许攸进言:“幽州本二虎并存,全赖魏攸周旋!魏攸一去,公孙匹夫必不见容于幽州刘使君。鹬蚌相持,渔人得利。主公可遣一师从容北上,进据故安,坐观成败。”

    袁绍点头称许:“子远之言,可谓老成,可令崔巨业率部北上,观衅而动。”

    沮授却并不赞同:“首鼠两端,取败之道,刘使君非知兵之人,难与公孙匹敌,一旦败亡,幽州必为大患。我军一破黑山贼寇,全师北上,以为刘使君臂助,则幽州定矣!”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其中田丰认为沮授的建策甚有道理,而颖川人辛评、郭图则不以为然。见谋士们意见不一,袁绍也有些迟疑。幽州牧刘虞确实不知行伍,否则公孙瓒也不可能与之分庭抗礼!

    辛评起身对袁绍道:“近闻徐州陶谦平定境内太平道余孽,兵锋北向,与田楷、单经隔河呼应。幽州牧刘虞兵多将广,而公孙匹夫骁锐,二强相争,旦夕难下,主公可令人东击田楷,南破陶谦,以收青、兖之众。”

    袁绍沉吟,颇为心动,田丰厉声道:“明公万万不可,此言实乃腐儒之见,人力有时而尽,况于兵国大事,南北开衅,焉能不败?北定幽、冀,此乃一劳永逸之举;南窥青、兖,有沐猴而冠之嫌。如若处置失当,终究事倍功半。”

    听到这话,辛评、郭图二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就连没有发言的逢纪、审配也觉得有些不自然。他们不支持全师北上,确有私心,衣锦还乡人之常情,但也不至于被讽为沐猴而冠的楚人吧。

    袁绍脸色微变,这田丰说话太不留情面,议事就议事,扯到沐猴而冠作甚?于是,袁绍清了清嗓子道:“孤意已决,立即传檄显思、子源和孟德……”见田丰、沮授二人神情沮丧,于是又道:“再增崔巨业部步骑五千人,克日北上,进据故安。”

    冀州军与黑山军僵持了七八日,吕布每日都要带上二十来个从骑,在阵前晃悠,有时只是仗着臂力过人、弓可及远,远远射杀贼人。黑山军对此也见怪不怪,他们在阵前张起可防床弩的布幔,于是,骑弓顿时毫无用武之地。

    时光荏苒,很快就要入秋。兖州牧曹操先击破袁术部将刘详于匡亭,后又数次大败袁术,接到檄令,他当即移师东向,迎面击败徐州牧陶谦所率的徐州军,一气攻占了十来座城池。

    游击将军崔巨业率步骑万余,进逼故安小城。同时,袁绍所命青州牧袁谭向东与田楷争雄,牵制其所部兵力,掩护崔巨业围攻故安。臧洪率部浮江东下,在高唐一带游弋,牵制刘备部幽州军。

    为从并州脱身,袁绍下定决心,击败张燕。他与诸将约定,黄昏时分,击钲为令,各部趁贼人收兵时掩袭。这日,敌我双方一如既往地列阵对峙,吕布依旧带着二十来个从骑出阵挑衅。

    晌午时分,风自东面而来,起初,只是枝摇叶动,渐渐的,风势越来越大,裹挟着沙石向西肆虐,所过之处,人们双眼难睁。见此良机,袁绍令各部相继冲击,号角阵阵,冀州军就像开闸的洪流朝对面倾泻而去。

    前两次与幽州人的战事,骑都尉韩猛没有参与,他私下里常对人说,若非错失良机,现在也可以与颜、文二人比肩。今次对阵,他早就卯足了劲,要在此战中捞够加官封爵之资。张燕也是善于将兵之人,韩猛不敢轻犯,于是他选定贼人的右翼,只要擒斩贼人渠帅,叙功时即便不能晋爵,也足以加官吧。

    坞壁军多为乌合之众,逆风中目不能视,难以挽弓,他们见敌人挺着长兵冲来,顿时胆落。很多人吓得抱头逃窜,也有些老兵自发地结阵,抵挡汹涌而来的敌人,但是,这些弱小的方阵就像风雨之中随处飘摇的浮萍,很快就被淹没在汪洋大海中。

    韩猛头裹青巾,身着灰色戎衣,外罩皮甲,一身打扮与身后的十来名从骑别无二致。他们在混战的人群中穿梭,只找结阵而战的贼人下手,虽然多有杀伤,却几乎没有斩获。在这样敌我交织的战团中,如果深陷混战,必定难以幸免,是以他们都不敢轻易下马割取首级。

    日头西斜,天色渐渐昏暗起来,这时,风却停了。人们厮杀已久,有些人又累又乏,坐倒在地就再也没能起身;也有的人深陷重围,眼见生还无望,索性扔掉武器,瘫坐求死。

    郭大贤原本带着自家部曲千人,且战且退,谁知从晌午鏖斗至今,部曲相继失散,身边只有百来个亲随拼死护卫,他们退到一处小山丘,稍事休憩。不知为何,却引来大批冀州人。韩猛就在这批冀州人中,他与从骑不断发箭,射死贼人的马匹。贼人缺乏代步的坐骑,迟早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就在韩猛最后一次发动攻击时,一枝箭从背后射来,擦过肩侧,他回头一看,只见十来名骑士立于身后不远处,其中一名骑士手执长弓,弓弦还在颤动不已哩。那人见韩猛望来,只冷冷地回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