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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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逢三必劫

    fri may 06 08:11:15 cst 2016

    在第一次动迁的前夕,秀莲由于劳累和忧愁,在洗澡时,连续昏厥三次。多亏了小卖店的嫂子前来救助,才转危为安。由此,我们感铭肺腑,牢记在心,时不时地就到他们家走动走动。

    小卖店的哥哥嫂子都是山东人。侯师傅是干休所的水暖工。我们的副所长,原来是干休所的所长,也是山东人。因此,他们俩家极为要好。在新楼还没有完工的时候,副所长的爱人,就委托侯师傅夫妇来跟我们商量说:“副所长家买的新房子在顶楼,加上跃层有二百多平米。新房子下来以后,孩子的爷爷奶奶,也要从老家过来。而他们夫妇还要上班。家里家外,自己应付不过来。他们看你们两口子忠厚老实,小祁又吃苦耐劳,所以,想请小祁每天去他们家,帮着打扫打扫卫生,做中午和晚上两顿饭。还说,小徐的情况特殊,当然,以照顾小徐为主。小徐有啥事时,小祁可以随时回来。每个月,给你们四百块钱。中饭和晚饭,你们可以到他们家吃,也可以在自己家里吃。”

    我说:“秀莲没有专业的家政知识,会做的都是粗茶淡饭,恐怕是担当不了。”

    他们却说:“没关系。他们说了:‘他们家也是很平常的人家。再一个,主要是他们找不到比小祁更合适的人了。’就帮帮他们吧!有啥难事,咱们再商量。”

    我们的顾虑很多。碍于哥嫂的情分,副所长的面子,话又说到了这个份上,心慈面软的我们,还是答应了“试试看”。

    2002年年底,非典在广州开始流行。到了2003年年初,开始在北京爆发,然后就大面积地流行起来。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政府号召:全国各地的公共场所、学校和托幼机构应首选自然通风,尽可能打开门窗通风换气。保证空调系统的供风安全,保证充足的新风输入。所有排风要直接排到室外。未使用空调时应关闭回风通道。对地面、墙壁、电梯等表面定期消毒等等等等。

    2003年的元月开始,秀莲就到副所长家去帮忙了。副所长的爱人在干休所的门诊部工作。干休所为所有成员准备了预防非典的汤药。她特意送给我们家一份汤药,以免我们家的人感染上非典。我们都很感激她。

    每天一大早,秀莲就起来做饭收拾屋子。等伺候我们吃完饭,收拾完所有的事物,就马上赶到副所长家里。在前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要打扫完楼下的三室两厅、一个厨房和两个卫生间一百多平米的卫生。大休息时,回到家里照看一下我,又急匆匆地回去为他们家准备午饭。等他们夫妇下班回来后,秀莲才回到家里,热饭吃饭。

    吃过午饭以后,秀莲也得不到休息,忙着出去买菜购物。下午一上班,就要去洗衣服和打扫阁楼90多平米的卫生。大休息时,回到家里给我穿戴整齐,放我出去执勤遛弯。事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副所长家准备晚饭,下班的号声响起,她才能回家。到家以后,紧赶着准备我们的晚饭。晚饭后,还要洗衣服干家务,直到深夜。

    秀莲每天在副所长家里干活,都加着万分的小心,一是怕打坏了什么贵重的家什;二是怕干不好了,惹得东家不愿意。即使是这样,也没讨到好。副所长的爱人几十年的职业习惯,给她养成了洁癖的嗜好。她每天回到家里,都要仔仔细细地检查,正面看不出来毛病,还要从侧面看,只要是有个水印,都要马上返工。

    秀莲干活从来都是勤勤恳恳,不会偷奸耍滑。她无论是干啥,总是慢工出细活。现在两家的事物加在一起,使得她每天都要手脚不闲地忙上十五、六个小时,每天都累得满身是汗,腰腿累的常常在睡梦中疼醒。

    腊月二十九的早晨,秀莲临出门前,望着昨晚换下的脏衣服兴叹:“唉!晚上,得多做几个菜。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洗。怎么时间老是不够用那?”

    我心疼地说:“我不是一直跟你说吗,干不了,就算了。咱跟他们说,不干了!”

    秀莲说:“再忍忍看。一个月下来,好歹够儿子的补课费呀!”

    我说:“咱没有多,还有少那!以前不是也过了吗?”

    秀莲说:“那可是领导的家,说不干就不干?再等等吧!”

    秀莲走了,我痴想起来:这要是有什么奇遇,使我重新长出一双手来,让我能够帮一帮我的亲人该有多好!自从我失去双手以后,总是不自觉地细心觉察自己双手的知觉。我的双手被厚厚的皮囊包裹着,它伸不开,也握不拢,那感觉总是焖焖的。每到夏天的时候,它都是热呼呼的;而到了冬天,即使是藏在袖筒里,却还是感到拔凉拔凉的......再也感受不到亲近任何事物的知觉,永远都是这样。使我真正懂了,什么叫拥有时不知道珍惜,失去后才知道它的珍贵。

    曾记得,通过双手的知觉,我首先熟悉了妈妈的胸怀,她那里是暖暖的,滑滑的,细腻的,柔软的;然后是熟悉了妈妈的脸,光滑的下颌,湿润的双唇,温暖的面颊,柔韧的鼻子,柔软的双耳,还有滑顺的短发......

    记得爸爸的双手宽厚又粗大,他的两根指头就能包住我的小手。爸爸的胸怀,像一面又宽又厚的墙,只不过那里有温度,又不同于冰冷的墙。爸爸宽大的胸怀与粗大有力的双臂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安全的堡垒。爸爸的下颌有硬硬的胡茬儿,双唇有点厚,鼻子有点硬,面颊和耳朵有点大,头发又短又硬......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地感知了世间万物。它们有冷有热,或光或糙,亦软亦硬......它们给了我无尽的亲切、甜蜜与美好......可是,一把无情的天剑把我的双手斩断了。让我再也感受不到那林林总总的亲切、甜蜜与美好......我好恨,好恨,好恨......

    谁的媳妇,谁不疼啊?想想爱妻的辛苦,我下定决心重操旧业,把替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说干就干,把两把木椅子抱到卫生间,再把洗衣盆抱到木椅上。我依着记忆,先用温水把洗衣粉化开,再把要洗的衣服分别泡上。过了一会以后,我脱去毛衣,用嘴叼住线衣的袖子拉倒腋下,坐在另一个木椅上。把一双残臂浸泡到洗衣盆里,那滑滑的洗液温暖着我;用残臂夹起衣服来,柔韧的布片抚慰着我;触摸到搓衣板的一道道棱,拨动着我的心弦......二十年没有洗衣服了,那感觉还是那么的美好......

    我越干越来劲,一鼓作气,把三个人的衣服都洗了。可没想到的是,在我要漂洗衣服时,才感到两个小臂的残端如同刀割一般的疼。十指连心,我这残端离心更近一节,疼痛地更加难忍。真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我是彻底的歇菜了。

    中午,秀莲回家时,我知道:好赖都是自找的。千万不能说胳膊擦伤的事情,自己的胳膊再疼,也要强颜欢笑。我招呼道:“回来了?”就默不作声了。

    秀莲进了厨房,看到了卫生间里洗出来的衣服,气得她一边走过来,一边大声喊道:“我说,你还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不是告诉你在家啥也别干吗?怎么还洗起衣服了?你这要是把那碰坏了,怎么办?我还怎么安心地在那边干活?”

    我理屈词穷,小声地说:“我不是看你忙不过来,想帮帮你吗?”

    她说:“你在家里啥事没有,就算帮我了!”

    我强忍着疼痛,吃完午饭就上床歇着了。秀莲在要走时说:“今天风大路滑,下午不用出去了。我再告诉你一遍:在家老老实实的呆着,啥也别干。”

    我连忙答应道:“知道了!”心里话:“想干,也干不了了。”......

    晚饭后,擦伤的胳膊钻心的疼,整的我是坐卧不安。我一再咬牙坚持,可还是露出了一脸的苦相。秀莲和儿子一再抠问“咋的啦?”

    我才蚊蚁地小声说:“胳膊疼。”

    秀莲看到我一双小臂的残端,擦破了表皮红红的。气得她一边跺脚,一边骂道:“你说你,大过年的,没事找事,让我们不得安生。你要把我气死呀?”

    我连忙说:“呸、呸、呸!啥死呀,活的?天地良心,我可没有那么坏的心眼。”

    儿子捧起我残缺的胳膊看了看:“皮都破了,咋办那?”

    我忽然想起偏方大全上讲:“擦伤,用黄瓜片敷一敷,可以减轻伤痛。”

    我厚着脸问秀莲:“家里有黄瓜吗?”

    秀莲问:“干啥?”

    我说:“用黄瓜片敷一敷,疼痛能减轻点。”

    秀莲赌气说:“不管!”

    说是不管,可她还是起身去切了黄瓜片,又找出绷带给我敷上包好。别说,这法儿还真灵。一天换了三、四次,一周以后,胳膊感不到疼痛了。

    事后,自己想想,在我身上,可真是逢三必劫啊!2003年一开头,就让我遭此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