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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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地久天长

    thu mar 10 07:00:00 cst 2016

    满天寒彻,漆黑之夜,独立窗前。新春佳节到,暴竹声声;家家户户,齐乐融融。月有圆缺,人有悲欢,柳岸花明又一村。花君子,出淤泥不染,纯朴真情。风雨洗去妖娆,身无枝节表里如一。北国天山,傲立冰雪;江南水泊,香溢四方。苦难可尽?心愿可尝?今朝当知足长乐。待明朝,小莲移来,地久天长。

    1985年除夕夜,我想过了双亲以后,禁不住又想起了我的恋人......

    正月初二的上午,我和小袁正在看电视,一阵敲门声过后,随着就有人喊道:“卫东!徐卫东在家没?”

    小袁过去开门。门开了我一看,徐小岭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进来了。我赶忙从床上站起来。他们已经来到了小屋门前。小灵问我:“过年好呗?”他回头对同伴说:“这我哥。”

    我马上回问道:“过年好?”心里话:“还好那?我都这样了。”

    同来的两个人也问道:“过年好啊?老班长。”

    我赶忙问:“你们好?”

    小灵问我:“你看看,还认识不?”

    来的女生,我一下就认出来了,她是我们班的同学杨美华。我喊道:“认识。杨美华......”看看男生倒把我给蒙住了。

    小灵问我:“这个呢?”

    我努力地思考着,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小灵开玩笑地说:“完啦!重色轻友!”

    我赶紧请道:“快进来坐。桌子上有糖。”我仍然在记忆里搜寻着这男的到底是谁。他们仨坐下以后,小灵问我:“真想不起来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个男生说:“七八年不见了,真忘了。”他又对着杨美华感慨地说:“看来,还得当干部啊!”

    杨美华说:“啥干部啊?一个小组长。”

    小灵不依不饶地开玩笑说:“不是,男生他忘了,光记着女生啦!”

    我马上反驳道:“你不是男生呗?”

    小灵说:“哎!连我要忘了,你可太不够意思了!”

    杨美华剥了一块糖,大大方方地送到我的嘴边。我说:“你吃吧!”

    她执意地举着,我吃到嘴里连忙说:“谢谢!”

    她说:“不用。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他是仝春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美华的话使我恍然大悟。我说:“对不起啊!真把你忘了。”

    我们开始唠起各自的情况,他们告诉我,仝春来在啤酒厂开车。杨美华在某设计院工作。既然他们俩能走到一起,不用说就知道他们正在恋爱。他们没有忘记我。而且,剥的第一块糖送给我吃,使我感动了很久很久......

    自从秀莲走了以后,我的心里是没着没落的。早晨起来盼望着早点出太阳,傍晚时分盼望着星光再闪烁,恨不能把挂钟的指针来拨,企盼着心上人快快回到我的身旁。

    10天以后,我再也无法按捺住焦虑的心情。催促着小李帮我写信给秀莲。告诉她我在思念着她,告诉她我在企盼着她。小李说:“这才离开了两天半,你就等不及了。耐心点好不好?大哥!”

    我说:“你是饱汉不知饿汉子饥。你敢是家里人都在身边。我可是就我一个人。求求你了,我的兄弟。”

    小李被逼无奈只好帮我写信。小李只有小学文化,许多的字都不会写。我又无法告知他怎么写。急得我是怒火中烧,可是又不敢得罪他,生怕惹火了他,不再给我写了。我发泄不了心中的闷气,急得在地上直打转转。小李也憋出了一头的汗来,吭哧瘪肚地写完了信。我一看不合我的意。我又让他改动几处,又抄了两遍,才勉强对付。我心里暗暗地打算,等着吧!我一定学会自己写字。到那时我就谁也不用求了。

    一个人想要向亲人朋友倾吐心声时,面对面地交流是没有阻碍。可不是所有的交流都能够面对面的。那个时候,也不像现在,电话网络四通八达,瞬间就可以搞定。鸿雁传书总不能传出一张白纸呀?我下定决心要学会书写。找来了纸和笔。站立桌前,双腿叉开,低头弯腰,用口咬住笔杆,开始练习写字。用嘴写字首先视觉上就感觉不适应。接下来就是没写出几个字,口中就滋生出无穷无尽的口水,来不及吞咽就垂涎欲滴了。结果可想而知,纸张湿透了,笔尖在上一划顿时就力透纸背。再过一会,头也晕了,眼也花了,腰也酸了,背也痛了,腿也麻了。几天过后,纸和笔费了不少。可是,字写的却不像个样子。

    这个时候,有人提醒我典子不是用脚来做事情吗?你怎么不用脚来试一试?我先是坐在床上,用大脚趾和二脚趾夹住笔,在信纸上书写。这样写字整条腿都得悬空,写不了两三个字,腿就酸了。而且,信纸少了也不行,整条腿的重力全都压在笔尖上,一动笔信纸就划破了。我又改坐在椅子上,纸本放在地上,结果还是不适应。我再一想,这一招在家里都这样难,这要是在外面,不是更难吗?再说,在外面也脱鞋光脚的,不是有伤大雅吗?还是放弃吧!

    我开动脑筋另辟蹊径。思来想去,我忽然想到人在吃饭时,两根细长的筷子能够运用自如。我的残臂长在自己身上,不会比身外的筷子差吧?我用一双残臂夹起笔来,试着在信纸上写起来。别说,这回的感觉比前两种方法都要好。刚开始写的字体大如鸡蛋,也不是很端正。但是,没有用嘴和脚那样辛苦。两三个礼拜下来,我写的字渐渐地小了,也看的过去了。只是轻重还掌握不太好。信纸少的时候,笔一动纸也跟着动。我就找个重物当镇纸压在纸上,这回可以了。一个月以后,我可以在信纸上书写了。我终于又可以倾吐心声了......

    一段时间以后,我终于收到了秀莲的回信。信上说她也十分地想念我。只是村部的文书不在家。开不了户籍证明。所以,还得等几天,等开好了证明,就马上来沈阳。......

    我很无奈,只好乖乖的等待。几天以后,我开始坐不住了。我就让小李或是小袁陪着我到南站(现在的沈阳站)去迎接秀莲。大连方向来的每一趟车,都让我信心满怀,翘首企盼着秀莲的出现。可是,当人们散尽以后,看不到心上的人时,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了。每天都是等到了天黑。小李或是小袁说:“今天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我才没精打采地回家。

    三天以后,我再想去接站时,小李和小袁说什么也不跟我去了。说我是犯了神经病。熬到天黑我想夜里也有大连来的车呀?秀莲要是这时候到了站,一出站准会发蒙。不行!我再也无心安坐在家里。夜里10点,我披上了大衣,固执地一人走出了家门。

    相约今日君归来,

    白日未能得团圆。

    夜半三更行路难,

    心急如焚出家门。

    冷风似刀割面颊,

    爱的火焰胸中燃。

    孤身穿越银光河,

    脚步声震沉睡城。

    急不可待见君面,

    与我携手行百年。

    我独自一人到了南站,结果还是不见秀莲的踪影。高兴而去,败兴而归。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猜测着秀莲没有如期到来的种种原因。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正月十六,一向习惯于午睡的我,觉得特别的精神,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预感之中,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想一定是秀莲在念道着:“他会不会来接我呢?”

    我一下从床上起来。说:“小李,走!接站去。”

    小李说:“徐哥,你可饶了我吧!你别再折腾啦!行不?”

    我说:“好!求不动你们,我自己去接。”我气呼呼地把两个残臂插进大衣的袖管里,往自己身上一轮,啪!的一声,桌子上的茶杯被我打落在地上。

    “好、好、好!”小李连连叫好。他说:“这叫不破不立。今天准能接着大姐,我跟你去。”

    我们俩坐车急匆匆地来到了南站。斜阳下南站大楼和屋顶上的国旗光彩夺目。我们俩来到出站口不久,广播里就传来了“由大连开来的......已经进入三站台。”我和小李昂首观望着出口,生怕错过了秀莲的到来。

    时隔不久,我们俩同时看到了秀莲熟悉的身影。红白黑条的围脖,围绕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棕红色的尼子大衣,紧裹着她俏丽的身姿。她也看见了我们俩,向着我们匆匆地走来。我亟不可待地迎了上去。我一到她的跟前就问:“回来啦?你好吗?”

    秀莲开心地笑着说:“好!你们俩等急了吧?”

    小李接过秀莲的旅行袋。抢着说:“可不是咋的!大姐,你要是再不回来,准得出人命不可。我徐哥那是不吃不喝不睡觉。天天往南站跑。昨晚上,大半夜的自己走了个来回。”

    秀莲问我:“你傻啦?我能半夜来吗?”

    我说:“我心里不是着急吗!”

    秀莲和我商量着说:“我想去我姑家。”

    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秀莲的脸。一听这话,我的心好像坠入了冰窖,冰凉冰凉的。我试探着问:“还是先去我那。过两天再去你姑家呗?”我渴望地注视着她。

    小李帮着我开玩笑地说:“大姐,不差这两天。你不回我们那,我徐哥会活不下去的。”

    我和秀莲彼此相望着,审视着对方。我在心里说:“别走!我舍不得你走。不用我说,因为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