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粒沙
字体: 16 + -

第六十七章 水中月

    sun mar 06 04:54:14 cst 2016

    3月下旬的一天傍晚,文月骑着车来找我。她一进门就兴高采烈地说:“卫东,明天,你到办公室,开个介绍信吧!”

    我疑惑地问她:“干啥用?”

    她笑着说:“登记用啊!”

    我故意问她:“登啥记呀?”

    她说:“你傻啦?当然是结婚登记啦!你看,我的介绍信开好了。”

    她说着从兜子里拿出信来给我看,我看到确实是他们单位的介绍信。上面写着:

    砂山街道办事处:

    古文月系我商店营业员。前往贵处办理结婚登记事宜。请

    接洽!

    沈阳市和平区xxx商店(公章)

    1984年3月20日

    文月接着说:“户口本,我也从家拿来了。放在你这。明天你开来介绍信,咱们就去街道。”......

    第二天早晨,院里还没上班的时候,我就来到了政治部。组织干事小张一来,我就说明要开结婚介绍信。并且,把文月的介绍信给他看。张干事看了看文月的介绍信之后,他说:“你等一下,我去跟主任打下招呼。”

    我和小常等了片刻,张干事转回来,打开保险柜,拿出信件和公章,很快给我开好了介绍信。当我们回到门诊部时,文月已经等在那里。文月说:“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得快点。我用车驮着你去。”

    我们俩急匆匆地到了三站地以外的街道办事处。进了民政办公室,文月把我们俩的介绍信、户口本,一股脑地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文月说:“同志,请你快一点,我还要赶回去上班那!”

    管登记的大姐接过我们的材料,很认真地查看我们的信件和证件,好像在分辨真伪一样。她一边看着手续,一边问我:“你这是咋整的?”

    我说:“在单位变电所,被电打的。”

    大姐问:“是工伤?”

    我说:“是。”

    大姐又问:“登记结婚是自愿的?”

    这还用问吗?我说:“自愿的。”

    大姐又转过去问文月:“你也想好啦?”

    文月说:“想好啦!”

    大姐问:“不后悔?”

    文月说:“不会!”

    大姐说:“情况特殊,可要想清楚。”

    文月说:“不想清楚,就不来了。”

    大姐听了这话以后,才给我们俩开了两张红红的结婚证。大姐最后说:“祝你们俩幸福!”

    我和文月同声说:“谢谢!”

    领完结婚证以后,文月把我送回到院里。然后,她高高兴兴地上班去了。

    晚饭以后,文月来到我这。小郑像往常一样,笑着跟文月打招呼:“嫂子来了?”

    文月也是一改常态,很爽快地应道:“啊!来了。”

    小郑开玩笑地说:“这领完结婚证就是不一样,哈?”

    文月心里美滋滋的说:“那当然了。”

    我也高兴地打招呼:“你吃饭没?”

    文月说:“吃完了。”

    小郑问她:“嫂子,你上这来,你家大姨愿意呀?”

    文月说:“我愿意就行呗!”

    小郑说:“好啊!我去给你告状去。”

    文月说:“你去吧!快点去。”

    小郑说:“我去告诉大姨来抓你们俩的现行。徐哥,悠着点,可别累着。”他说完就跑了。

    我对文月说:“这抽屉里有苹果,你拿两个洗一洗吃。”

    文月问我:“你想吃呀?”

    我说:“你吃呗!”

    文月说:“我不吃。”

    我说:“那,咱们俩一块吃。”

    文月犹豫一下,拉开抽屉,拿两个苹果去水房洗去了。文月洗完苹果回来,坐在我的身边,举起手里的苹果,送到我的嘴边。我咬了一口说:“你也吃。”

    看着她摇头,我说:“你不吃,我也不吃。”

    文月咬了另外一个苹果一口。我故意地逗她说:“咋的,嫌我脏啊?以后,吃饭也要分开呗?”

    她笑着说:“去你的!谁嫌你脏了?”

    我故作生气地说:“你呗!”

    她又咬了我吃过的苹果一口问:“这回行了吧?”

    我认真地说:“咱们吃完这个,再吃那个。我吃一口,你就得吃一口。”

    她为难地说:“你吃东西快,我可跟不上。”

    我赌气说:“那咱们就不吃。”

    她撞了我一下,说:“你怎么学的跟小孩似的?”

    我们俩像比赛一样,你一口我一口,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两个苹果。吃完以后,文月用她的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啊...吔死我啦!”

    文月站起身来,在脸盆里洗了洗手,擦干手上的水。随后,照例闭了灯,插上门。她来到我的身旁坐下,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当时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家,心安理得地相处在一起,不受任何人的打扰。文月抬起手臂搭在我的颈上,转过脸来看着我的脸,虽然看不太清对方的脸,可是我们都能看清对方的眼睛,在放射着炽热的光芒。我们在交织倾诉着无限的情和爱,彼此的气息也弥漫融合在一起......

    当我们滚烫的双唇交融在一起时,我的心儿在狂跳,我的血液在沸腾......这时,我想起中午建国三哥跟我说:“小,真为你高兴。不容易啊!好好地把握。‘荒地’开出来了,就赶快种上。可别误了时节。要不‘地’还会荒了丢掉。”;小郑也跟着凑趣说:“就是。徐哥,看准了机会,把‘地’给号上,省的丢了。”我知道他们的寓意。我说:“你们管好你们自己的‘地’,别光顾着我,再把自己的‘地’给丢了。”

    在我用残缺的双臂去拥抱文月时,一阵剧烈的疼痛,像火蛇一样从左小臂的残端窜入我的体内。由此提醒我,我左臂残端上的瘘还没好,还在往外流脓。住院时,孙医生曾经告诉过我们:“人身上有伤病时,特别是有硬伤和脓疮时,是不能发生男女关系的。否则,伤病会加重恶化。”想到这,我在心里问自己:“进行下去能行吗?万一......?不行!不能图得一时的享乐,再次恶化我仅剩下的残臂。舍了老本,今后怎么办?何况我妈刚刚去世,重孝在身,于情于理都过不去。”就这样,心里刚刚涌起的波澜,慢慢地静如止水。我们没有发展下去,渐渐地平静下来......

    文月什么都没说,我们静坐了一会,她就走了。文月走了以后,我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我不解风情?她会不会产生误会,以为我真的废了?我们这次的分开困扰了我很久......

    在去年的时候,院里在办公楼的后面,盖起了两座楼。说是为干休所老干部盖的。一共是24户人家。年底的时候,退了休的师团职干部,全都住进了干休所的新楼。某些东西不怕用,就怕闲着不用。房子就是这样。退休干部空出的老房子,搁置了好几个月也没有重新分配。特别是院子西北角的三座小楼,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又赶上学生们放寒假,那里就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有的孩子们从窗户钻进去,在里面大闹天宫。损坏了东西不说,更甚者还在里面随处的大小便。领导为了杜绝此类现象,决定让我和陪护暂时住进小楼,进行死看死守,保护好营房和设施。

    我们自从住进三室的住房以后,爱开玩笑的人们说:“小徐,这回好了,享受师级干部待遇啦!别急!以后,真的让你享受司令的待遇。”对于善意的玩笑无从烦恼,也只好自我解嘲地说:“我等着。”在小楼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要重新调房时,我们才搬回到门诊部。

    妈妈去世以后,三表哥一直住在我们家里,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来与我爸同吃同住。我也隔三差五地回去看看。我们渐渐地发现,爸爸大不如以前了,好像丢了魂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是丢三落四的。有的时候炉子上烧着水,或是煮着饭,他都跟没事一样。想干啥就干啥,想走就走。而且是出了门就忘了家。烧煮的东西,不是干了,就是焦了。浪费了不少东西。我和三哥都很着急。

    春天来了的时候,三哥跟我商量说:“飞,我跟我舅说了,他也同意。我吧,在黑龙江处了个人。今年二十三啦!我打算把她接过来,在你们这结婚。结婚以后呢,我们跟我舅一起过,吃的用的我们管。我呢出去干活。让你嫂子在家做饭,洗洗涮涮的照顾我舅。你看行不?”

    我清楚,这次我妈病故,多亏了三哥在我们这。要不我们爷俩还真的难办了。虽说一切的钱物我们都有。可是没有人手,任何事情照样是办不成。于是我对他说:“那可太好啦!这样,我们都省心啦!”

    三哥得到我和爸爸的同意之后,够奔黑龙江去迎娶他的新娘。时隔不久,三哥接来了新娘。新嫂子长的像个洋娃娃,她烫着披肩发,圆圆的脸庞上,皮肤细腻白净,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在笑时,就会露出一对俏皮的小虎牙来。嫂子娘家的三姨,特意陪伴着嫂子来沈阳。在饭桌上,三哥运用他优良的口才,讲述了我们一家的遭遇。嫂子和她三姨全都唏嘘不止。最后,三姨对我说:“往后就好了!现在,你三哥、三嫂在这,你以后有啥事就跟他们说。这还是你的家,想回来就回来。想吃啥就跟你嫂子说,让她给你做。啊?”

    我说:“我爸现在糊里糊涂的,少麻烦不了嫂子。三哥和嫂子也肯定会受累,我先谢谢你们了!”

    三哥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受点累是应该的。”

    从此,三哥和三嫂和我爸一起生活在一起。

    草木返青燕雀来,风雨催促泪使干。

    今日更比往日惨,慈母故去我孑然。

    清明节,我们家房前屋后,仍然是荒芜一片,不见了往年的生机。爸爸和我重新陷入痛苦与悲伤之中。爸爸坚持在清明时,把妈妈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我和三哥劝他等我的伤好利索了,有了充裕的时间,我们一起回老家,再安葬我妈。可是爸爸一意孤行,依然带着我妈的骨灰走了......

    时隔不久的一天上午,三嫂来到门诊部找我。她说:“飞呀!派出所的人来了。你三哥不在家,你回去一趟呗?”

    我问她:“几个人,来干啥?”

    三嫂说:“就来一个人。他说,检查临时居住人口,还说要见户主。我就来找你了。”

    我想不会有啥大事,就对小郑说:“小郑,我回去一趟啊?”

    小郑问我:“不用我陪着啊?”

    我说:“不用,我一会就回来。”

    在路上,三嫂问我:“飞,快中午啦!咱是不是得预备饭啊?”

    我说:“咱家都这样啦!还管他饭那?”

    三嫂说:“越是这样,才越要管那!我们不是还得在这住吗?”

    我一想也对。就说:“那就简单弄点得啦!”

    三嫂说:“那你就别管了。”

    我和三嫂在军民商店买了猪肉、香肠和一瓶‘老龙口’酒,其他的家里都有。我们回到家里,嫂子去忙着做饭。我进屋一看,来的人是我们这片的管警王哥,年前,去派出所给我妈办销户口时,我见过他。他比我大个三、四岁,一米七多点的个头,微胖的身材,白胖的脸上戴着眼镜。我热情地打招呼:“王哥来了。”

    王哥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啊!我听人说,你们家有长期在这住的外地人。所以来看看。”

    我心里说:“来看看,就捡饭口的时间来?分明是来揩油的。”心里想是一回事,嘴上不能说,说了就得罪人,你就没有好果子吃。我耐着性子,把我致残以后,家里的遭遇和三哥他们来这居住的原因说了一遍。

    王哥听完我的话以后,他说:“你们家遇到这么多的事,可真够惨的。那你爸那?”

    我告诉他说:“清明,我爸带着我妈的骨灰回老家安葬去了,过些时候回来。我表哥他们两口在这住,给你添麻烦了。”

    王哥说:“没事,只不过来了外地人,我们得知道情况。你也得理解。”

    我说:“理解。”心里话:“要不还管你饭?”

    说话饭就好了。三嫂问我:“飞,饭好了,在哪吃啊?”

    我说:“王哥也不是外人,就在地上放上桌子,我们坐沙发就行。”

    王哥客气地说:“吃啥饭?不行!这哪行啊?”他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我伸开两个残缺的胳膊,一边拦着一边说:“你这是赶上了,要不,我们也不能特意去请你。再说,我嫂子都做好了,你就将就着吃一口。”

    王哥说:“不好意思,这事整的。来这还吃饭?”

    我说:“应该的,交个朋友嘛!”

    王哥说:“好、好!交个朋友。”

    王哥还坐在沙发上。三嫂给我拿了个板凳,我坐在桌子的堵头。三嫂坐在我的下手,以便喂我吃东西。

    三嫂做的葱包肉,炒鸡蛋,炒花生米,还有一盘香肠。碗筷和菜都摆好以后,她打开一瓶“老龙口”,给我们俩倒上。坐在沙发上的王哥问我:“你这吃饭啥的。怎么办?”

    我说:“单位安排两个人,轮流陪护我。”

    三嫂说:“他全得靠别人。”

    嫂子一口酒,一口菜地喂我。王哥跟我海阔天空地闲聊。我和王哥喝完了所有的酒,吃饱了饭。我和他一起离开了我们家......

    天渐渐地热了,文月妈妈的怒火也越来越高。她每天从不间断地谩骂诅咒文月。“......你个该死不死的,你彪啊?没长眼啊?跟那个死鬼。你也不嫌丢人?你是翅膀硬啦!主意正啦!你想消停地跟他在一起啊?没门!除非是我死了。要不就别想!......”文月周围的人们也在说:“你彪啊?你脑袋让门给挤啦?你可真掉价!以后等着挨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