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健忘
“就这儿了！”小区门口，吴常仔细比对手机里存的地址，确定没错。
“呦，小区环境不错。”胖子乐呵呵地说，当然他不是真的关心小区环境，他关心的是优质小区里的阔绰客户，阔绰客户就意味着今天可能油水多。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客户门口，有个约莫20来岁的男生在楼道里徘徊，见两人来只是冷漠看了一眼，就又继续来回走动，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吴常和胖子也没在意，陌路相逢，各自不鸟，挺好。
吴常一看表，正好10点整。
“还好没迟到！”吴常擦了擦汗，松了口气，出来混不容易，甭管咋地，好歹也是上门服务，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滴，客户满意觉得你靠谱，那才舍得花钱不是。
胖子整了整道袍，大摇大摆走到了吴常前面，按响了门铃，跟客户沟通什么的，还得他来。
不是说胖子擅长交际，而是吴常对此完全就是个坑，人群中，吴常是自带排斥光环，周围众人无意识逃离，面对面就成了威慑光环，跟他说话的人会下意识畏惧，拒绝沟通设法逃离。
没人能解释这个现象，畏惧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好像是面对更强大凶猛的野兽一样，畏惧和远离只是本能反应。
曾经俩人交不上房租，胖子陪着笑求了半天，房东都不肯答应宽限几天，指着胖子的鼻子骂得贼难听，吴常听不下去，出面想要跟房东理论两句，谁知房东一见到他，不等他说话，就一口答应宽限日子，然后扭头就走，偏偏那几个月吴常和胖子没什么生意，房租足足推了三个月，房东愣是没吱声，别说上门讨要了，连个催付房租的短信都没有！
这也导致吴常很难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没人敢要，能把上司威慑得噤若寒蝉的员工，怎么指挥，怎么打磨，怎么敢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麻烦他。
所以吴常也只能乖乖扮个小道童，给胖子打打下手，平时低眉信手，尽量不与人正面相对。凶猛的藏獒虽然可怕，却更加会让人对束缚它的人另眼相看，同理，吴常的言听计从，也无形中增加了人们对胖子的敬服，觉得这个胖道士有两把刷子，连这样吓人的人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
言归正传，胖子上前按了半天门铃，却不见有人开门。
“是不是不在家？”胖子趴在猫眼上往里瞅，却什么也看不到。
吴常踢了胖子一脚，压低声音：“正经点，别跟做贼似的！”
胖子揉了揉腿，满不在意嘟囔了句：“怕啥，家里没人，不然早就开门了。”
吴常冲旁边使了个眼色，示意还有人在，注意点形象。
胖子这才又注意到，不远处在楼道里徘徊的男生正往这里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像防贼一样。
胖子整了整衣服，堆起笑容，一招手：“嗨，哥们儿，知不知道这家人上哪去了？”
男生神色不变，还是盯着这边，没有开口的迹象。
“哥们儿，知不知道这家人去哪了？”胖子放大了音量又问。
男生仍旧是看着胖子不说话，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听不到胖子说话，只是却不回答，看表情不像是故意冷落胖子，似乎是以为胖子在跟别人说话。
“喂喂喂，跟你说话呢？”胖子正对着男生的视线晃手。
男生这才反应过来，往背后看看，没人，这才一脸惊讶转过头来：“你在跟我说话？”
胖子翻了个白眼：“废话，不然跟鬼说话啊！”
男生神色一滞，表情有些慌乱，对此胖子并没在意，以为是个内向不善交际的孩子，跟人说话都手足无措。
于是胖子笑得更加和善，指着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开门的客户家，问：“你知不知道这家人去哪了？”
男生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胖子指了指身上的道袍，一脸的和颜悦色：“工作，这家的阿姨请我们来超度亡魂，说是邻居家的……”
话说了一半，又被吴常踢了一脚，胖子不解，回头瞪了吴常一眼，却又被吴常瞪了回来，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哦，要保护客户隐私来着。”
话没说完，对面男生脸上却多了一丝了然，好像已经知道了胖子要说什么。
“张姨不在家，你们改天再来吧。”男生面色稍冷，神色上明显透出对胖子和吴常的不欢迎，嘴上甚至直接下了逐客令。
胖子和吴常面面相觑：“不应该啊，约好的是这个点，怎么会不在家呢？”
胖子又问：“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短时间内可以回来，我们就等一等。”
“不用等！”男生急忙说，看到胖子不解的目光，又连忙说：“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是估计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们还是回去吧！”
这下胖子和吴常都纳闷了，这男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无怨无仇的，怎么话里话外有种着急赶他们走的感觉？
“还是给她打个电话，问下情况吧。”胖子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白跑一趟也得有个理由不是。
吴常点点头，掏出了电话。
两人都没有看到，那男生面露决然，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吴常正准备拨号，没由来一阵困意袭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嘟囔了句：“真困啊！”
胖子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抱怨道:“还不是那个女……额，女人闹的，额……”意识到有旁人在场，胖子生生把鬼字咽了下去，换成了人字，说完才反应过来，两个男人因为同一个女人没睡好，这内幕似乎忒劲爆了点。
“呀，你们来了呀，不好意思，快中午了，我这下去买点菜，等久了吧。”吴常还没拨出号码，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一脸热情地说。
吴常停下手里的动作:“你是，张阿姨？”
“是我，是我叫你们来的，快进屋吧，别站在外面了。”张阿姨拿出钥匙，熟练开了门，热情招呼两人进去。
见此，胖子和吴常不再疑惑，这就是这家的主人，是他们的客户。
进去之后张女士一脸热情地给两人倒开水，拿水果，弄得两人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吴常，更是有点手足无措，他的特殊情况导致他从没受过这么热情的招待，猛一体验，感觉还挺好，就是有点不适应。
再然后，张阿姨就迫不及待要他们开始超度亡魂了，还特意交待:“超度归超度，你们可别伤害他，小孩子嘛，死的莫名其妙，也许只是不甘心，没什么恶意。”
吴常和胖子自然点头答应，说起来超度啊安魂啊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活人痛快了舒心了，也就事了了，至于死人，死人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至少以前都是。
剩下的，两人轻车熟路，胖子一段极具观赏性的剑舞，再来一段抑扬顿挫的经文，最后上柱香，念一声“亡魂安息，莫扰人间”，超度程序也就正式结束了。
王阿姨似乎一点不质疑两人的专业性，对于效果结果一概不问，结束后还热情要请两人留下吃中午饭，吴常和胖子婉拒之后，这才塞了一个大红包给吴常，又热情把两人送出了门。
出了门，吴常打开红包，足足有两千块，比说好的还多了一千，顿时心情大好。
胖子伸了个懒腰:“钱到手了，不枉我废那么大功夫。”
吴常没由来又是感觉一阵困意翻涌，打了个哈欠，催促胖子:“走走走，赶紧回去补觉，困死了。”
胖子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嘟囔着“怪谁，还不是你招来的女鬼”，跟着吴常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开，之前在楼道里徘徊的男生松了一口气，只是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一些，好像气血损耗过大……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才走出小区不远，吴常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张阿姨打的，吴常不解，按说这行就是一锤子买卖，回头客什么的是不存在的，这才刚超度完，又有什么事？
“张阿姨，还有什么事吗？”吴常接起电话。
“我等你们一上午了，你们怎么还没到呢？”张阿姨语气不是很好，有点生气，说出的话却让吴常一阵错愕。
“我们不是刚见过才分开吗？”吴常不解地问。
“说什么呢，我一上午就在屋里困觉，根本没见过任何人！”张阿姨不高兴了，迟到就够让人讨厌了，还张嘴说瞎话。
“这……”吴常一脸茫然，不知道什么情况，这阿姨是有失忆症？老年痴呆？
“你们还来不来了，不来我找别人了啊！”张阿姨不耐烦了。
“来来来，张阿姨您别急，五分钟，五分钟我们马上到！”吴常连忙安慰，承诺回去，倒不是想再赚一笔，他还没那么心黑，一个人连续宰两次这种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他只是想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们恐怕还得回去一趟！”挂了电话，吴常对胖子说。
“怎么了？”胖子不解。
“那张阿姨说从来没见过我们，还在催我们去超度。”吴常还是觉得很奇怪。
胖子不解:“这阿姨搞什么幺蛾子，钱都给过了，怎么可能没见过，难不成是钱多了烧的慌，想再给一次？”
“钱，对，钱！”吴常眼睛一亮，连忙浑身摸索，只是越摸越是神色惊讶，最后翻过身上所有口袋，成了一脸震惊:
“钱没了，根本没有钱！”
(本章完)
“呦，小区环境不错。”胖子乐呵呵地说，当然他不是真的关心小区环境，他关心的是优质小区里的阔绰客户，阔绰客户就意味着今天可能油水多。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客户门口，有个约莫20来岁的男生在楼道里徘徊，见两人来只是冷漠看了一眼，就又继续来回走动，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吴常和胖子也没在意，陌路相逢，各自不鸟，挺好。
吴常一看表，正好10点整。
“还好没迟到！”吴常擦了擦汗，松了口气，出来混不容易，甭管咋地，好歹也是上门服务，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滴，客户满意觉得你靠谱，那才舍得花钱不是。
胖子整了整道袍，大摇大摆走到了吴常前面，按响了门铃，跟客户沟通什么的，还得他来。
不是说胖子擅长交际，而是吴常对此完全就是个坑，人群中，吴常是自带排斥光环，周围众人无意识逃离，面对面就成了威慑光环，跟他说话的人会下意识畏惧，拒绝沟通设法逃离。
没人能解释这个现象，畏惧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好像是面对更强大凶猛的野兽一样，畏惧和远离只是本能反应。
曾经俩人交不上房租，胖子陪着笑求了半天，房东都不肯答应宽限几天，指着胖子的鼻子骂得贼难听，吴常听不下去，出面想要跟房东理论两句，谁知房东一见到他，不等他说话，就一口答应宽限日子，然后扭头就走，偏偏那几个月吴常和胖子没什么生意，房租足足推了三个月，房东愣是没吱声，别说上门讨要了，连个催付房租的短信都没有！
这也导致吴常很难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没人敢要，能把上司威慑得噤若寒蝉的员工，怎么指挥，怎么打磨，怎么敢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麻烦他。
所以吴常也只能乖乖扮个小道童，给胖子打打下手，平时低眉信手，尽量不与人正面相对。凶猛的藏獒虽然可怕，却更加会让人对束缚它的人另眼相看，同理，吴常的言听计从，也无形中增加了人们对胖子的敬服，觉得这个胖道士有两把刷子，连这样吓人的人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
言归正传，胖子上前按了半天门铃，却不见有人开门。
“是不是不在家？”胖子趴在猫眼上往里瞅，却什么也看不到。
吴常踢了胖子一脚，压低声音：“正经点，别跟做贼似的！”
胖子揉了揉腿，满不在意嘟囔了句：“怕啥，家里没人，不然早就开门了。”
吴常冲旁边使了个眼色，示意还有人在，注意点形象。
胖子这才又注意到，不远处在楼道里徘徊的男生正往这里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像防贼一样。
胖子整了整衣服，堆起笑容，一招手：“嗨，哥们儿，知不知道这家人上哪去了？”
男生神色不变，还是盯着这边，没有开口的迹象。
“哥们儿，知不知道这家人去哪了？”胖子放大了音量又问。
男生仍旧是看着胖子不说话，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听不到胖子说话，只是却不回答，看表情不像是故意冷落胖子，似乎是以为胖子在跟别人说话。
“喂喂喂，跟你说话呢？”胖子正对着男生的视线晃手。
男生这才反应过来，往背后看看，没人，这才一脸惊讶转过头来：“你在跟我说话？”
胖子翻了个白眼：“废话，不然跟鬼说话啊！”
男生神色一滞，表情有些慌乱，对此胖子并没在意，以为是个内向不善交际的孩子，跟人说话都手足无措。
于是胖子笑得更加和善，指着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开门的客户家，问：“你知不知道这家人去哪了？”
男生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胖子指了指身上的道袍，一脸的和颜悦色：“工作，这家的阿姨请我们来超度亡魂，说是邻居家的……”
话说了一半，又被吴常踢了一脚，胖子不解，回头瞪了吴常一眼，却又被吴常瞪了回来，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哦，要保护客户隐私来着。”
话没说完，对面男生脸上却多了一丝了然，好像已经知道了胖子要说什么。
“张姨不在家，你们改天再来吧。”男生面色稍冷，神色上明显透出对胖子和吴常的不欢迎，嘴上甚至直接下了逐客令。
胖子和吴常面面相觑：“不应该啊，约好的是这个点，怎么会不在家呢？”
胖子又问：“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短时间内可以回来，我们就等一等。”
“不用等！”男生急忙说，看到胖子不解的目光，又连忙说：“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是估计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们还是回去吧！”
这下胖子和吴常都纳闷了，这男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无怨无仇的，怎么话里话外有种着急赶他们走的感觉？
“还是给她打个电话，问下情况吧。”胖子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白跑一趟也得有个理由不是。
吴常点点头，掏出了电话。
两人都没有看到，那男生面露决然，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吴常正准备拨号，没由来一阵困意袭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嘟囔了句：“真困啊！”
胖子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抱怨道:“还不是那个女……额，女人闹的，额……”意识到有旁人在场，胖子生生把鬼字咽了下去，换成了人字，说完才反应过来，两个男人因为同一个女人没睡好，这内幕似乎忒劲爆了点。
“呀，你们来了呀，不好意思，快中午了，我这下去买点菜，等久了吧。”吴常还没拨出号码，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一脸热情地说。
吴常停下手里的动作:“你是，张阿姨？”
“是我，是我叫你们来的，快进屋吧，别站在外面了。”张阿姨拿出钥匙，熟练开了门，热情招呼两人进去。
见此，胖子和吴常不再疑惑，这就是这家的主人，是他们的客户。
进去之后张女士一脸热情地给两人倒开水，拿水果，弄得两人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吴常，更是有点手足无措，他的特殊情况导致他从没受过这么热情的招待，猛一体验，感觉还挺好，就是有点不适应。
再然后，张阿姨就迫不及待要他们开始超度亡魂了，还特意交待:“超度归超度，你们可别伤害他，小孩子嘛，死的莫名其妙，也许只是不甘心，没什么恶意。”
吴常和胖子自然点头答应，说起来超度啊安魂啊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活人痛快了舒心了，也就事了了，至于死人，死人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至少以前都是。
剩下的，两人轻车熟路，胖子一段极具观赏性的剑舞，再来一段抑扬顿挫的经文，最后上柱香，念一声“亡魂安息，莫扰人间”，超度程序也就正式结束了。
王阿姨似乎一点不质疑两人的专业性，对于效果结果一概不问，结束后还热情要请两人留下吃中午饭，吴常和胖子婉拒之后，这才塞了一个大红包给吴常，又热情把两人送出了门。
出了门，吴常打开红包，足足有两千块，比说好的还多了一千，顿时心情大好。
胖子伸了个懒腰:“钱到手了，不枉我废那么大功夫。”
吴常没由来又是感觉一阵困意翻涌，打了个哈欠，催促胖子:“走走走，赶紧回去补觉，困死了。”
胖子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嘟囔着“怪谁，还不是你招来的女鬼”，跟着吴常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开，之前在楼道里徘徊的男生松了一口气，只是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一些，好像气血损耗过大……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才走出小区不远，吴常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张阿姨打的，吴常不解，按说这行就是一锤子买卖，回头客什么的是不存在的，这才刚超度完，又有什么事？
“张阿姨，还有什么事吗？”吴常接起电话。
“我等你们一上午了，你们怎么还没到呢？”张阿姨语气不是很好，有点生气，说出的话却让吴常一阵错愕。
“我们不是刚见过才分开吗？”吴常不解地问。
“说什么呢，我一上午就在屋里困觉，根本没见过任何人！”张阿姨不高兴了，迟到就够让人讨厌了，还张嘴说瞎话。
“这……”吴常一脸茫然，不知道什么情况，这阿姨是有失忆症？老年痴呆？
“你们还来不来了，不来我找别人了啊！”张阿姨不耐烦了。
“来来来，张阿姨您别急，五分钟，五分钟我们马上到！”吴常连忙安慰，承诺回去，倒不是想再赚一笔，他还没那么心黑，一个人连续宰两次这种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他只是想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们恐怕还得回去一趟！”挂了电话，吴常对胖子说。
“怎么了？”胖子不解。
“那张阿姨说从来没见过我们，还在催我们去超度。”吴常还是觉得很奇怪。
胖子不解:“这阿姨搞什么幺蛾子，钱都给过了，怎么可能没见过，难不成是钱多了烧的慌，想再给一次？”
“钱，对，钱！”吴常眼睛一亮，连忙浑身摸索，只是越摸越是神色惊讶，最后翻过身上所有口袋，成了一脸震惊:
“钱没了，根本没有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