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宫御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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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斜晖脉脉水悠悠

    “你想我说得对不对,”

    秦羽蹊沒好气:“说不过你,总能躲着你吧,”

    “别,”他单手揽住她的纤腰:“我们一家人,不说二话,这次真是正事,何况卫清在沒有摸清之时,外面安全危险,我保证不了。”

    “那……连逛街采买都不可吗,”她扭过來,对着他,一脸委屈:“我会憋出病的,”

    他在她腰上轻轻一掐:“我倒不怕你憋出病,只是别想方才那样憋出气就成了,大不了我日日下朝回來哄你一会,咱们也温存片刻。”

    秦羽蹊白眼一翻,往夙恒身侧靠了靠,躺在他怀里:“别人都说哄女人最麻烦了,你倒好,以此为乐,一日两日就罢了,等我哪一日人老珠黄,你又有新欢,怕我再赌气就要被关进冷宫了,”

    他拍抚着她,安慰着她:“你老的那一日,我也老了,哪个年轻貌美的还愿意嫁给我做小,”

    “那可说不准,我看你沒个二三十年,成不了老头,”

    他伸手在她头顶发狠地揉了一阵子,直到被秦羽蹊抬手打开,才无奈道:“你这样我,我本是很开心的,可是心里有点别扭,我的羽蹊啊,你怎么不相信为夫呢,”

    她哼一声:“真是绝配,你瞒我,我疑你,就这样凑合过一辈子罢。”

    夙恒闷声笑了:“第一次听你讲孩子气的气话,我反倒觉得你比往日更加可爱了,可我,不愿意与你凑合一辈子,要么就开开心心的,要么……就更加开开心心的。”

    她嘟囔一句:“一段废话。”然后翻个身子闭上眼。

    夙恒拍了拍她:“这就要睡了,”

    “嗯。”

    “你这样怠惰,什么时候能有我儿子,”

    她像是赶苍蝇一样朝他摆手:“你怎么不知我现在有沒有,从成亲到今日,都多久了,要有早就有了,别急,今日我疲懒,先睡了。”

    秦羽蹊说的头头是道,夙恒差点被她气的背过气儿去,他这边捏捏她的小耳垂,那边揉揉她腰上的肉,可惜她真是累的紧,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

    夙恒一手扶额,真是公主不急急死太监,他这一身的火生生要憋回去了,夙恒三两下蹦下床,正巧长泾在外面敲门送吃的,夙恒腾地拉开门,把长泾吓了一跳:“王……王爷……”

    夙恒擦了擦额头刚溢出的汗水:“收了吃食吧,王妃睡下了,等等,长泾,你去给本王准备洗澡水,要凉的,”

    “卫清天寒……王爷……”

    “别废话,快去,”

    长泾狐疑地上下扫了夙恒一眼,猛地知道了什么似的,飞一般跑走准备凉水去了。

    夙恒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美人在怀,却只能欣赏不能动,她翻了个身子,躺在夙恒的臂弯里,吧唧吧唧嘴。

    夙恒看了好笑,硬是憋着,给她拉上被子:“吃什么呢。”

    他睁眼到半夜,终是迷糊上了,到第二日清晨起身,秦羽蹊还睡得沉稳,根本沒察觉到他穿衣出门。

    长泾早早就恭候了:“几位管理军赋的大臣在江月楼摆宴,请王爷不吝下榻。”

    夙恒漱了口,点头应道:“有酒就好说话,本王今日挨个给他们抻抻筋。”

    长泾忍住笑,回个是。

    “那王妃今日,”

    夙恒满是得意:“你们王妃那边我已经哄好了,今日切记告诉云草,好生伺候,好生哄着,别让爷晚上回來还吃闭门羹。”

    长泾想到昨夜火急火燎找凉水的王爷,唇角一弯:“王爷放心。”

    卫清的天气阴阳怪气,早晨寒凉如冬,正午可以蹲在湖边吹风吃西瓜,晚上又要围在火炉前烫热酒暖身子,一日变换三种节气,比美人翻脸还快。

    夙恒搓了搓手,在府门前翻身上马,一手勒住缰绳,俯身对长泾说道:“本王在城中转一转,关于王妃身世的谣言……先从城南查起,正午时到江月楼报到。”

    城南多朵甘族人,族长的几位亲信都在城南有建府。

    长泾答了个“是”,躬身送夙恒离去。

    夙恒驾马跑到集市牌坊前,兀自下马牵行,卫清民风开放,与外族交易繁密,并沒有开闭市的规矩,只要有商人聚集,一更天时也热闹之极,车马人流涌动。夙恒清晨到,东边的天蒙蒙发亮,开集的商人忙忙碌碌,街头巷尾的餐铺、排挡营业正盛,他随意停在一处摊位前,将马拴在柱子上,找了块干净的桌子落座,掌勺的老板自己做店小二,家中老妻帮忙,见到身姿不凡,锦衣华服的夙恒,极为客气有礼。

    “客官是头一回來吧,”

    夙恒莞尔答是。

    老妇人笑眯眯:“咱们这里的吃食口味重,不比内地,客官想吃点啥,还是让我推荐几个,”

    夙恒看锅里煮着沸腾的奶茶,还有邻桌吃的烤饼,随意道:“奶茶、烤馍就成。”

    “得嘞。”

    老妇人拿着白碗盛了一大碗的奶茶,另加一份状如倒扣琉璃碗的烤馍,放在夙恒面前。

    “都是自家奶酪发酵揉捏烤成的,十分得人意,客官尝尝看。”

    老妇人热情好客,对他百般照顾,夙恒执手一礼:“多谢照顾。”

    说罢,他单手掰了一块烤馍放进嘴里,奶香浓郁,外皮酥脆内里柔软,不甜不腻,再喝一口奶茶,奶茶上浮着一层油脂,咸香的味道直冲脑门,他放下碗,稍稍抿了口热茶水。

    老妇人笑眯眯的:“客官爱吃清淡的,”

    夙恒客气地笑笑:“无妨的,虽有不适应,但已是难得的美味了,”

    老妇人拍拍夙恒的肩膀,看着他就像看自己的儿子一般亲切,对着掌勺的老板喊道:“给这位客官再加一份热面,”

    夙恒连忙摆手:“不必如此客气,说实话我早起也用了一些东西。”

    “男子汉大丈夫,吃多一点有什么关系,何况一碗热面几个钱,纵使送给客官也无妨。”老妇人亲自去端了热面放在夙恒面前:“这个口味清淡,我们城中人都吃不惯,天气寒凉,其实喝点奶茶更暖身子。”

    夙恒谢过,也不扭捏,呼噜噜地把一碗面条下了肚子。

    临了他擦擦嘴,殷切地问老妇人:“大娘,你家里几口人,”

    大娘有些难为情:“本是三口,我,老头子,还有刚弱冠的小儿,前些日子宁王大人征军赋,一户出一壮男,就把我那苦命的儿子征了去……谁不知宁王征兵何用意,只怕是长安中的那位陛下,急着打仗……”

    夙恒听后一愣,又仔细问道:“据我所知,宁王有命,单生子之家不征兵,”

    “卫清城人少,纵使宁王如此说,下面办事的征不到人,还是要挨罚的。”老妇人霜打的茄子般,用袖管擦了擦椅面,哀愁地坐下,长叹一口气:“我这日日念着,不要兴兵打仗才好啊……”

    这边老妇人的话刚落,隔壁桌的一个老头站起來,颤颤巍巍走过來:“老太太,不是我说,你口口声声说宁王怎么宁王怎么,他一个初來乍到的毛头小子,哪里知道单生子之家要留人的道理,你们……可不要被蒙蔽了,”

    “这……这不是老规矩吗……”

    夙恒蹙眉,按捺住心里的怒气。

    那老头继续道:“这两日坊间都在传,那宁王妃罪臣之女出身,依我看,宁王也不定是尊贵的身份,沒准皇宫里随意拉个人,冒充皇亲贵胄就给送过來了,指望他掌权改善卫清城的状况,你瞧瞧你家的事,这还不是妄想吗。”

    夙恒一手握拳,死死捏住,老妇人看他面色紫青,心想他是内地來的,莫不要惹上事端,赶紧让老爷子闭了嘴,对夙恒劝慰道:“都是瞎说的,这世道,谁还沒有两句牢骚。儿子虽然被征走了,但真有别国來犯,不上战场,难道还要丢国弃家吗,”

    夙恒平静了片刻,认真道:“宁王做不到上达下效,就是他的错,掩饰解决不了问題,正巧我认识的朋友在宁王府中做堂客,我会将今日之事速速告知他,大娘的儿子,很快就让他回家,他尚有一双父母要赡养,若是连小家都保护不住,如何保卫大家,”

    老妇人吓了一跳,又十分感激:“我就知道这位公子不是个寻常人……只是这样……会不会因此得罪于……”

    “宁王虽是毛头小子,但也并非不懂人情事理之人,大娘,你相信我,我肯定在三日之内让你们一家团聚。”夙恒的不容置疑,竟比方才清俊小生的样子更多了几分威严。

    “真……真的吗,”一旁本來一脸不屑的老爷子两步凑上來,带着两分讨好:“那这位公子……老朽有位老友,家里单生子,也被征了去……”

    “大爷您也放心,宁王会将此事彻查到底。”

    “真是老天保佑,遇到了贵人,”那老妇人涕泪涟涟,拉住夙恒的手,怎么都不放开了。

    夙恒只让她拉着,笑的一团和气。

    长泾明白王爷将他留在府中用意何为,他早起抓住云草要溜跑的脚风,把她逮到堂口吹风,云草低着头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企图博取他的同情,可若不是这个小妮子误事,若她生性灵巧油滑一些,昨日王妃也犯不得发大脾气。

    “按王府制度來讲,我这个总管应该先罚你三个月的月俸,可昨日出乎意料,你竟然得了王妃的赏赐,可见王妃心地是真真善良的,你莫不要恃宠而骄,整个宁王府上上下下多少侍婢盯着你这个大宫女的位置,你是跟人家比聪明有手段,还是比沉稳有能力,”

    云草知道自己不仅粗心大意,还实诚的有几分傻,除了梳发髻上有几分可圈可点,余下的……

    她咽了口唾沫。

    “奴婢晓得了,奴婢一定认真当值,不辜负王妃的期望。”

    长泾负着手,唇角一挑:“不过,若不是你性子实诚,思想大条,王妃也不会亲自扶持。”

    云草讶然抬头,不甘心道:“你是说……王妃提拔我……就是因为……我傻么,”

    长泾掩袖大笑:“还有比你更笨的人吗,”

    云草挠挠头,大着胆子反驳道:“我还沒有你说的那么笨呢,”

    长泾轻哼一声,并未理会她:“几时了,王妃该起身了,你去服侍吧。”

    “等等,大总管……要是王妃今日还要出府……”云草一脸为难。

    长泾想了想,让她安心:“今日不会的。”

    “那我姑且信你好了。”她一脸愁绪,根本沒把长泾的话听到心里,长泾长叹一声,看她嘴里嘀嘀咕咕地快步离开。

    快到正午时,长泾准备准备,打马去了江月楼,刚到楼下,便被王爷身边的侍卫拦住,拉到一边去嚼耳朵。

    “你是说,今早王爷隐瞒身份微服私访,碰到一位单生子家庭的老妪……还有出言不逊,又腆着脸求爷帮忙的老爷子,”

    “正是,那位老妇人是很亲切的,爷答应了要回府处理单生子家里征兵的事宜,现下心情也不大好,沉着脸,半天沒说话了。”

    王爷是有点死心眼,但此事放在谁身上不腻歪,新官上任,光举火把了,火呢,下面的人连蜡烛都不给送,光糊弄了。

    “我晓得了,只是猜测王爷酒宴上要发脾气,你回去知会王妃一声,关键时候还要靠王妃灭个火。”

    “大总管就是明智。”

    明智暂且不提,王妃可是坐镇宁王府的一尊大佛,只怕比王爷说话的力道还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