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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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双子

    sun dec 20 01:41:16 cst 2015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眨眼,时光便如流砂般从指尖悄悄溜走了。

    小时候老师是常说时光荏苒的,可少年人事不知,哪里懂得岁月的残酷,它一刀一刀地刻在你的脸上,你却还保持童心恍然不知,作着明天之后还有明天的黄粱美梦。等到回过神,原来你已经与最开始同行的人无法望其项背了。这个时候,又是否应当沉沦放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因为最终活到头了,只是殊途同归罢了。痛苦的人,只活在世间。

    徐秋蜇从小就懂得时光宝贵的道理,从他跟着师哥谢人良掏鸟窝下河捕鱼,甚至是武功切磋开始,他每一次都比不过他,于是渐渐把精力都花在其他做起来有效率的事情上,比如读书。于是,谢人良成了广寒宫的保卫科科长,而徐秋蜇成了华大的一名学生。

    每天,徐秋蜇都过得充实,他少有烦恼,因为身旁的人总能帮到他。从母亲死后,他就不再想太多了。偶尔地,他会打电话回去梧桐乡,和父亲聊些家常,但在那昂贵的长途电话中,更多的是沉默。父亲本来并不是深沉的人,他以前是个真正的农民,锄田割草,有一点愉快的事能和家里人说上一天,不开心了一个人喝闷酒,但也从不发脾气。父亲的弟子教得很多,可朋友少见有几个,唯一的朋友是在县城给人算命的瞎子,六年前也死了。

    徐秋蜇为什么会沉默,兴许他觉得从未了解过自己的父亲,而母亲的死像一条巨大的鸿沟,将两个最亲的人相隔开来,一个在天河那边,一个在天河这边。他不知道会不会有鹊桥搭建的那天。

    挂掉电话,徐秋蜇在半山上的听雨阁哭了很久。为什么想哭?他在母亲死后都很少哭的。原因是什么,兴许是为了那漫山中国古代秦汉时期宫墙中便已栽种的樱花两千年后竟然会日本的国花而悲伤。为樱花而伤,这个理由到底是说得过去的。

    于是,在庞玉走了两千多级的阶梯上来看到他的狼狈相后,他便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她的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个下午,天空是很阴沉的,黑云压城。在半山腰上,更能感觉到大自然的气魄。庞玉这么说:“哭有什么,其实我也想哭的。”

    然后天上一声雷鸣。庞玉就哭了,哭得伤心透顶,哭得撕心裂肺。庞玉的哭声被掩盖在亭外沙沙的雨声和间歇性的雷鸣中,可看着她眯着眼张大嘴巴毫无形象难看的样子, 徐秋蜇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悲伤。那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悲伤,是失去依靠的悲伤。她哭湿了他的胸襟,然后睡在了他的怀抱里。

    天空昏暗,雨还没有停歇,徐秋蜇猜想雨今晚是停不了,便背着庞玉要下去。刚走出亭子,雨落在她的脸上,她就醒了,一直道:“我冷...”

    徐秋蜇无奈地将她放下来,脱下湿漉漉的上衣披在她身上,重新背起她时,被她一嘴巴咬在肩上。徐秋蜇手上一抖,差点把她从半山上扔下去,暗自学习了一番老一辈同志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从两千级的阶梯上走下来。

    等走下来阶梯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徐秋蜇把她背到女生宿舍楼下,费尽口舌,那管理员大妈也没让她把人带进去,只说只能打电话叫人出来接。可徐秋蜇和庞玉一身湿从山上下来,手机都进水了,哪里还能打电话。他等了很久也不见有班里的同学进入,正打算把庞玉带到自己宿舍的时候,一个女生走了过来问道:“她怎么了?”

    徐秋蜇见到宋溪溪,不愿麻烦她,正要说没怎么。宋溪溪一摸庞玉的额头,道:“她发烧了,要快点换件干净的衣服。你怎么能让她淋雨淋成这样?”

    他也不好意思说从山上把庞玉带下来的,否则宋溪溪难保会把庞玉想成怎样。宋溪溪见徐秋蜇支支吾吾的,只以为心中了然,便丢开雨伞,道:“让我背她进去,快点!”

    徐秋蜇见宋溪溪表情真切不似作伪,把庞玉交给她。看着宋溪溪吃力地背着庞玉上楼,徐秋蜇对她的偏见似乎减了一些。他回了宿舍,一身落汤鸡的模样把万年宅曾书书吓了一跳。徐秋蜇把手机拆出来看了看,发现电话卡没湿,便随手从胡红星的床上拿了一个手机来用。刚开机,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见是王梧桐打过来的就有些头疼。这两个月王梧桐每到放学的时间就要打电话过来问东问西,十足老婆查岗的姿态。而他自从收了王梧桐的两千块钱后,心中亏欠,自然不好像以前那样语气姿态强硬,以至现在在电话里卑躬屈膝。

    徐秋蜇想了一想,将电话扔在床上,等几个电话响过后,一条信息发来。打开一看:徐秋蜇,你如果不立刻打过来,我就立刻去找你!他顿时吓了一跳,心道:“姑奶奶,你一过来,你们全家还不陪着你过来啊。一旦王叔闻起来,你说我收了你两千,是要将我置于何地啊?”

    便将电话拨了过去,听到王梧桐心定神闲地给他讲一天发生的事,丝毫不提及不接电话的事。等到电话那边有人在喊她吃饭,小丫头才恶狠狠道:“徐秋蜇,如果你再敢不接我电话,我就跟我爸说你强奸我。看我爸信谁的。哼哼...”

    “唉,桃花多是好。但是桃子青涩不能吃,又酸又涩,怎么了得?”

    曾书书在一旁道:“你他娘的,有家种的桃子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想你曾哥我,弱冠之年,除了偶尔外出寻花问柳,便只有这一只手...”

    徐秋蜇自动忽略曾书书话语间的酸味,径直收了衣服洗澡。在温水中沐浴出来,他道:“奇怪,曾哥,你怎么每天都在坐在这里啊,少见你去上课。”

    “红星说能把我的毕业证弄出来,我也就听之信之了。”

    徐秋蜇再次感叹了一声: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要出去吃饭,正要问问曾书书要不要打饭时,却听曾书书怪叫一声,一脸yd地道:“凶猛啊!徐秋蜇,山上打野战啊。”

    徐秋蜇知道是他背庞玉下山的时候被人看到了,走过去一看,帖子里还粘着图片,虽然像素不高,依旧能看出来是他和庞玉,毕竟学校里肤色黝黑,而女生剪着短发的双人组合还是少见的。

    徐秋蜇本想解释,但看着曾书书一脸脑补的模样,失去了试图说服他的信心。他去饭堂打饭的时候,遇见了两个月不见的谢海棠,她还是戴着那一副古板厚实的黑框眼镜,扎着一条朴实的马尾,一身淡色的衣服,隐藏在人群中。虽然如此,可她在徐秋蜇眼里是多么耀眼啊,怎么隐藏得住?

    徐秋蜇连忙走了过去,将谢海棠堵在了角落里。两个月的时间,谢海棠的脸瘦了许多,但是与她身高成正比的胸围丝毫不减。徐秋蜇走进了一步,道:“学姐,你瘦了许多。”

    谢海棠嘴角提了一提,终究是笑不起来,淡淡道:“小蜇,好久不见啊。”

    徐秋蜇见她一脸冷淡,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校门口看到她从奔驰车上下来,心仿佛又被咬了一口。他脸上变得平淡,点了点头,转身走开。还没走出几步,后面响起了几声惊呼,还有谢海棠连声道歉的声音。他脸上一紧,终究是没有转过头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伤秋悲画扇。

    那天晚上,在c班的女生宿舍里惊现了a班被人号称“新生双娇”之一的宋溪溪的身影,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传闻是高考状元徐秋蜇女友的庞玉,换衣服,敷毛巾,喂药,端茶递水,甚至是守夜。没有人知道宋溪溪为何能为庞玉做到这样,因为她们往日在学校里是老死不相来往的,即使是遇见了也不曾相互打招呼。

    于是,这件事情当夜就被传上了华大bbs上,被评比为“华大年度十大诡异事件”之十。而在这件事前面,就是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黎明鬼魂撞树之谜”。

    庞玉是第二天的早上醒过来的,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坐在脚边看书的宋溪溪。她既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意外。她昨晚在梦中闻道了被窝熟悉的味道,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照顾她,而她与舍友关系一般,想必也绝不会有人品爆发的时候。而徐秋蜇那个傻瓜是肯定进不了宿舍的,但是这个人是宋溪溪的话,她就不觉得意外了。虽然她们两相互间不对付,但是某些牵绊连在那,换个位置,如果病的人是宋溪溪,庞玉估计也会这样做。

    会吗?庞玉想用力握紧拳头,最终无果。她在心道:“休想!宋溪溪,果然还是我赢了。”

    宋溪溪见庞玉双目有神,暗中松了口气,淡淡道:“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不跟我斗了,要死在这腐朽的宿舍楼里。”

    庞玉笑得有气无力,道:“好吧,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不斗了,我认输了。以前是我不对,吴磊小时候喜欢的就是你,我是因为想和你争才追的他,其实我不喜欢他的。后来,姓穆的喜欢你,你也喜欢她,我用了一些卑鄙的方法把她抢过来。她最后还是走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是...现在,你不要和我抢他好不好...离开他,我会死的...”

    庞玉努力地想笑出来,可是泪水却像洪流从眼睛涌了出来,瞬间打湿了床单。那深色的湿痕,逐渐加深,扩大。

    宋溪溪和庞玉从小斗到大,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令人怜惜,她想去抱她,身体先于思想一步,把庞玉抱在怀里,轻轻道:“你不跟我斗?那好啊,我也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