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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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温情

    tue dec 15 11:01:47 cst 2015

    谢人良租住的瓦房里面积不大,房间分割得却多,以至于走道都很狭窄。房子虽老,可地上被打扫得分外干净,里面为数不多的小家具也摆放得井井有条。所谓的家具,也只是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张台和一台十几寸的小电视。

    谢人良领着徐秋蜇往最里面的房间去,道:“这个房间就给你住吧。”

    房间本不大,可里面只摆放着寥寥一张行军床,相对之下就宽阔得很多了。徐秋蜇将行李放在床上,左顾右盼了一番,笑道:“还不错,比家里的好多了。”

    谢人良也笑道:“比不上家里那房间大,只是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多了,下不去脚,感觉就小了。一年难得回一次家里,连村头郑老头子家的癞皮狗叫我都想念得紧。”

    徐秋蜇道:“想念郑老头子家的癞皮狗?我看你是想郑老头子家买回来的漂亮婆娘吧。每天晚上都要去扒人墙头,也不怪人家的狗要撵你。”

    三人哈哈大笑。黑子取笑道:“人良,没想你以前还做过这种糗事。没想到,没想到。”

    谢人良不以为意道:“小地方,晚上少有消遣,除了难得的下乡放电影,便只有是偷看人家操婆娘了。”摇了摇头,他指着徐秋蜇道:“讲给他听,听得津津有味,要拉他去,却又假正经,说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什么的,太酸了。不过可真是可惜,郑老头子买的婆娘漂亮归漂亮,却是个哑巴。不然啊...嘿嘿!”

    徐秋蜇嗤笑道:“怎么?你还敢拐出来?”

    “我谢人良有什么不敢的。那婆娘皮肉白得那个水嫩,又大又圆,该瘦的瘦,那是什么...叫什么?”

    黑子接口道:“叫尤物。”

    “对对,就叫尤物。可惜那死老头子每天晚上就只能不痛不痒地弄那么几下,白瞎了那么好的婆娘。对了,哥那初恋情人怎么样了?嫁人了吗?”

    徐秋蜇随谢人良看了一遍他们两人的房间,见比自己要狭窄得多,知道是师哥一番好意,沉默了半响,方道:“你的小芳早嫁了,去年年底嫁的。”

    至于郑老头子家的婆娘,因为今年三月初勾搭外地收皮货的商人被郑老头子发现错手打死了。村里都是姻亲连户,知道了也不报警,裹了草席上山草草埋了。对外便称是跟着那收皮货的商人跑了。这一段,徐秋蜇觉得也没必要告诉师哥,免得扰了他的好心情。

    谢人良听了他的初恋情人嫁了,哼歌唱了起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她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他转过头跟黑子道:“她跟我滚玉米地村里人都知道,还嫁得出去。挺不错的。”

    黑子见谢人良嘴角带笑,眼中却流露出落寞的神色,心中好笑,却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回了客厅,黑子取出一些瓜子,三人磕着瓜子聊天。徐秋蜇因为家里清贫,自小少有零食吃,但农户人家吃了南瓜,总会把种子留下来晒干炒香,作为零食给孩子消遣。所以谢人良和徐秋蜇对瓜子情有独钟。而这葵花籽吃起来比南瓜子香上数倍,徐秋蜇急切地磕了一些,见谢人良和黑子磕得刻意地慢,心有所感,也吃得慢了不少。

    谢人良问起了徐秋蜇来羊城的打算:“小蜇,高中毕业了,来跟哥干?”

    徐秋蜇见谢人良一脸期待,顿了一顿,想起了现状,脸色暗了下来。黑子在一旁替谢人良帮腔道:“现在这社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是人吃人的社会。走正不易,若是舍了这么一身剁,皇帝不谈,能把王侯将相拉下马也是赚了。你师哥说你武功不错,有我们一帮兄弟,有酒吃酒有肉吃肉。再不济,乞讨而已,又有什么?”

    徐秋蜇哑然地看着一个社会闲散人员在大言不惭地诉说着浅而易懂的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这个社会,拼的就是看谁狠,看谁恶,而不是看谁贤德。或许贤德在社会上层人物那里有市场,但在我们这种卑微得将脸埋进土里的草民来说,太奢侈了。”

    徐秋蜇感觉到自己读了那么多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圣贤之心遭到了严重的威胁,他的脸涨得通红,想起了在医院里看到医生催款时丑恶的嘴脸,母亲枯黄憔悴的脸庞,习了半辈子的武功却点头哈腰的奴才相的父亲。一瞬间,他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透不过气。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黑子还在向徐秋蜇宣传着他的处世道理,他一脚踏在椅子上,双手高高举起,一脸癫狂,宛如最虔诚的教徒跪在地上亲吻教皇的靴子那般神圣。

    夜幕渐黑,大都市的灯红酒绿和汽车照射出的远光灯交织出一张大网,把踏进这个城市的人心牢牢捆绑。天桥下,车水马龙,汽笛不断;天桥上,行人匆匆,谁也没空闲回眸相笑。

    走过金碧辉煌的酒店,谢人良说:“总有一天,哥带你天天住这里,每晚双飞靓女,不靓的不要,矮的不要,胖的不要。”

    徐秋蜇正要问问“双飞”是什么意思,这时身边走过三个身着校服的学生妹,谢人良吹了一声长长口哨。徐秋蜇正要捂面装作不认识谢人良,却见那三个学生妹回过头来打量,一个女生道:“呦!除了那个傻土冒,另两个还挺帅的。”

    三个学生里面长得最漂亮的女生道:“流里流气地,少说话。”

    徐秋蜇望向那女生,只觉得一阵晕眩,那女生生得极美,尖脸桃眼,黑白相间的校服穿在身上更显白皙如牛奶细滑的肌肤。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落在徐秋蜇身上,顿时把他的魂都吸走了。

    “唉唉,人都走了。”

    谢人良摇晃着徐秋蜇的肩头,道:“这种女孩子就别想了,家里没点背景的不能动辄穿几百块钱的鞋。血气方刚的,哥也知道,哪天叫个给你泄泄火。”

    黑子望着那三个学生走远,神色凝重地附在谢人良耳边道嘀咕了几声。谢人良诧异道:“你确定?是送给市副局宋的那个?”

    “错不了,是我亲自买的。”

    黑子在谢人良面前比了个八的手势。谢人良倒吸了一口气,盯着那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谢人良为徐秋蜇接风洗尘的地方是一个火锅店,名字叫不好吃也要钱狗肉火锅店。名字够长,顾客也够多。他们三人进去,正好有一桌空出来。老板见熟客来了,亲自拿着笔和纸招待。

    谢人良道:“来三斤。恩...再来一打明珠啤酒。”

    “好咧。”

    老板正要转身走开,不想被黑子拦住,黑子对谢人良道:“白雪很久不见你了,想必想得紧。你不想趁你弟来了,介绍给他认识认识么?”

    谢人良一愣,看着黑子真挚的眼神,顿时明悟,对老板道:“那就来四斤吧。”

    徐秋蜇一脸迷惑地看着两人在打哑谜。这时,谢人良已经拿出那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打电话了:“雪,嗯,想你了...老地方,不见不散。”

    谢人良一顿温言细语,等他打完电话,徐秋蜇和黑子已经在大快朵颐了。他大叫道:“两个混小子,等等我啊。”

    黑子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道:“为小蜇,干了。”

    三人一饮而尽,就着酒劲口水直喷,奇闻异事滔滔不绝地从谢人良和黑子二人口中说出。徐秋蜇性子沉,等他们停歇了,才说了一些在滨城听到的好笑事。诸如高中宿舍的幽灵传说,即将出嫁的新娘前一天被火烧死,雨夜**的雨衣色魔等等。

    在酒精的促使下,徐秋蜇原先来到异地他乡的拘谨慢慢消散,人越来越健谈。

    酒过半巡,谢人良口中的雪才姗姗来迟。来的是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一个偏年长,看起来二十岁模样,画着淡妆,柳眉大眼,脸上白里透红,衣着一席无袖黑色短裙,高跟黑丝,前凸后翘,十足地惹火性感;另一个略小,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剪着一头短发,眉目清秀如水,肌肤如雪,身材高挑偏瘦,胸前扁平,瞧起来是还未发育的样子。

    谢人良见人来了,放下筷子道:“姐姐穆白雪,明珠大学大二的,哥的女朋友,漂亮吧?妹妹穆白鹿,读高二的。”

    徐秋蜇极有眼色,见穆白雪伸出纤手,连忙站起来双手握了一下,道:“嫂子好,我是师哥的师弟,我爸是他的师傅,我妈是他的师娘,他是我的师哥。”

    众人见徐秋蜇说得有趣,都笑了起来。便是一进门便板着脸无好脸色的穆白鹿也嗤笑了起来,低声道:“真是个傻子。”

    穆白雪听到一声“嫂子”,早高兴地忘乎所以,哪里见得妹妹这样放肆,便伸手在白鹿腿上悄悄掐了一下作警告。穆白鹿眉头轻挑,见徐秋蜇盯着自己发愣,大大方方伸出手道:“傻小子你好,穆白鹿。”

    “我不是傻小子,我叫徐秋蜇。你好。”

    座椅是两人座的,但因为穆白雪身材高挑,坐在谢人良旁边,还可以再挤下一个穆白鹿。穆白鹿坐下之后,专心吃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刷狗肉的模样。

    穆白雪腻在谢人良的身上,爹声爹气道:“你打了电话,人家连饭都不吃,特意带了妹妹出来了呢。肚子好饿,你来喂人家嘛。”

    似乎懒得去理会旁边二人的腻歪,穆白鹿将目光投向对面两个,见黑子一副老僧入定模样,便转头打量起徐秋蜇来。这么一番打量,穆白鹿忽然觉得这个一身土气的傻帽有着无数的亮点。

    虽然是初次见面,徐秋蜇感觉到这个穆白鹿好像对自己有意见,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蔑视。徐秋蜇性子虽不是好战,但被惹得火气,立即怒目瞪了回去。黑子见空气中硝烟四起,连忙埋头苦吃。

    刹那时,桌上的气氛便得有些诡异起来。

    这时,喂了谢人良一口肉的穆白鹿见徐秋蜇和穆白鹿好一阵眉目传情,笑道:“哎呦。你师弟生得那么可爱,白鹿好喜欢,恨不得把他吃了呢...”

    话音未落,穆白鹿一口啤酒没咽下,全喷在了对面的徐秋蜇上。徐秋蜇正张大嘴巴要吃肉,不料飞来啤酒入口,脸上衣服上,全是浓重的口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