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看谁敢动”
匪首顷刻之间变出一副光棍不吃眼前亏的面孔,嘻嘻哈哈地嚷着:“别误会,别误会,二先生,这位是”
“我的朋友”王纬宇答复着。
朋友,实在是很难找到准确涵义的名词了,于二龙听得心里直发麻,黄鼠狼和鸡交朋友,但不幸的历史,偏偏验证了这个不等式。站在舱顶上的持枪渔民,当时倒没想那么多,而是大声地问麻皮阿六:“不认识吧于二龙,听说过吧”
“啊哈是二龙兄弟,自家人,自家人,我正打算会会你那山门呢”他把船紧挨过来,但见于二龙居高临下,自己不占便宜地势,便嬉皮笑脸地拱起手:“你哥投奔了我,我可没亏待他。大龙呢大龙,大龙”他回头招呼。但那个早看见自己兄弟的于大龙,闪在匪徒后面不出来。麻皮阿六高声地嚷:“二龙兄弟,听说你拉起杆子,好样的,干嘛你要打**的旗号咱们合伙干,怎么样”
于二龙根本没听他说,而是寻找匪徒中间他那愚直的、任是牛拉马牵也不回头的哥哥,芦花闻声也走出舱外,因为捎去几回口信,都被他骂回来。
有些匪徒正试着要往大船上爬,于二龙一跺舱顶,威严地吼着:“谁敢上船试试,摸摸脖子上长几颗脑袋”
“啊呀老弟,咱们算是有缘相会,今天咱们就来交朋友,叫做一回生,二回熟”他喝令匪徒:“谁也不许上大船,给我老实呆着。”说罢,他做出一副拙手笨脚的样子,从那艘低矮的船想爬过来,同于二龙拉拉手。“老弟,你真了不起,说干就干,一拉好几十号人,有板眼。往后,老哥还得朝你请教”
于二龙到底是刚拿起武器的渔民,哪里懂得惯匪的苦肉计,麻痹战术正如那回王纬宇在南方混不下去,来投奔他一样。应该飞起一脚,踢他下水,或者顺势牵羊,先下了麻皮阿六的枪,但是他坐失良机,竟在舱顶上给匪首留下立脚之地。果然,麻皮阿六站稳以后,刚才还是一脸胁肩谄笑,刹那间,麻脸闪过一掠残忍的黑影。一个来势凶猛的扫堂腿,于二龙未加防范,措手不及,被拐倒下来。只见麻皮阿六伶俐地来个鹞子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现在才看出刚才的笨拙,纯粹是障眼法,而实际上,他的拳脚功夫不浅。他腾出一只手,向空中一招,那帮匪徒,呼啸而上,站在舱门口的芦花,抄起一块护桅板,奋不顾身地迎了过去。
于二龙被压在麻皮阿六的身下,向那些吓呆了的船工大声招呼:“把他们打下船去,打下去”但那些力气比谁都不小的船工,动都不动地木然站着。
麻皮阿六笑了,他能笑着把过期不赎的肉票活活杀死,掐住于二龙的脖子,嘲弄地:“二龙兄弟,你给他们什么好处,人家干嘛为你拚命”
于而龙一辈子记住麻皮阿六的教训,精神上的感召,只能施行于迷信的教徒,而群众,凭空喊,是喊不来的。而在多年的游击战争中,那些血肉相连的基本群众,则是用心换出来的。
只有一个小石头,才给过一记耳光的小石头,蹦上了舱顶,浑身是胆地骑在惯匪头目的腿上,用他那把柴刀,剁着麻皮阿六。只是可惜他个子太小,刀把太短,怎么也击中不了他的脑勺,而且他分量太轻,无论怎样使劲,也压不住那踢蹬的两腿。但是小石头的助战,总算让于二龙腾出一只手来,那长满老茧的渔民的手,结结实实地捏住了麻皮阿六的脖根。于二龙虽然被他卡住透不转气,但此刻,也看到他脸上一粒一粒的麻斑,憋得紫红发亮起来。论拳脚,于二龙短练;论力气,麻皮阿六可不是对手。幸亏匪首眼快,只被于二龙的手握住脖根,倘若要向上挪二指,那么,麻皮阿六就不会后来被击毙在闸口镇的小教堂里,而此刻在舱顶上早报销了。
至少,麻皮阿六多少年来,不曾吃过这么大的苦头,特别是顽强拚命的小石头,在他后背上,剁破那件拷绸褂子,砍出好多道血口子,使得麻皮阿六渐渐失去那股亡命徒的骁勇,快要从优势转为劣势,于二龙试着要翻转身来,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了。
在舱前应战的芦花,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一哄而上的匪徒。她独力支撑住局面,甚至还寄期望于陷在贼巢里的于大龙,能助一臂之力,不让他们上舱顶去救援麻皮阿六,只要于二龙翻过身,擒贼先擒王,那么这局棋就大为改观了。
她愤怒地喊了一声:“大龙,你死了吗”
于大龙已经爬上来大船,芦花的一声呐喊,他迟疑了。倘若不是一旁虚张声势帮助芦花的王纬宇,他会毫不迟疑地倒戈和匪徒格斗的。但是,他也是一个从a点到b点只能有一根直线的人,甚至比他兄弟还不会拐弯,而且反应来得更慢。他看到于二龙和芦花给不共戴天的高门楼效力卖命,冲过去,抡起拳头,对着芦花咆哮:“你们全忘了咱们家是怎么落到这种样子的啦”
芦花举起护桅板的手,自然不能朝亲人的头砸去,只是迟疑了一下,双手被匪徒执持住,眼看他们一拥而上,把匪首给解救出来。
于二龙,芦花,小石头成了他们的俘虏。
芦花朝于大龙啐了一口:“呸”
不知什么意思,麻皮阿六并不像传说里的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而是以出奇的冷静,让手下人裹伤,望着王纬宇说:“二先生看笑话了,做了一场蚀本买卖”
王纬宇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斟酌着办吧”
一个独眼龙向匪首建议:“干脆,把他们全给恭喜算了。”虽说“恭喜”两字,是匪巢里的黑话,但那意思,三个被绑的人,心里是全明白的。
于大龙黑着脸,走到麻皮阿六跟前,无言胜似有言,虎生生地瞪着,看他下文说些什么麻皮阿六是老江湖,窝里反不是好事,便骂了一声独眼龙:“糊涂,喝多了么”转身对于二龙说,“你放心,咱们是不打不相识”话未落音,几个匪徒扭着四姐,捧出烟土走来。麻皮阿六抖开纸包,把烟膏放在鼻下美滋滋地闻着,赞许地说:“是真货,好东西,谢谢你的烟土,二先生,够朋友。”
王纬宇不自然地看了于二龙一眼,连忙抢过话来讲:“大家都是本乡本土,还得互相担待”
“少废话,你给二龙多少支枪”
“没有,没有”他矢口否认。
“得啦,少给我装熊”麻皮阿六一巴掌过去,王纬宇跌跌撞撞,差点倒在于大龙的身边。没想到正为了报仇才上山当土匪的于大龙,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势揪过他的脖子,一把按倒在地。那明光雪亮的匕首,从后腰掏了出来,朝王纬宇心窝扎去。要不是麻皮阿六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握住于大龙的手,今天的革委会主任就当不成了。“你要干什么”麻皮阿六气得脸都绿了。
于大龙说:“先恭喜了他”
独眼龙过去,踢开于大龙:“干你的屁事,滚开”
“头儿”于大龙不服地抗议。
麻皮阿六说:“自家人,别伤和气,听我的。”他抓住王纬宇,做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快说,几杆枪”
王纬宇拿眼瞟绑在桅柱上的于二龙。
于二龙挺起胸脯:“问我就是了,六杆长的,一支短的。”
麻皮阿六掂着刚扭到手的短枪,一支小号勃郎宁:“这就是那杆短的了,好吧”他让人松开小石头,和颜悦色地说:“好兄弟,我佩服你有种,六爷请你去做客,见见世面。三天以后”
他又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对于二龙和芦花讲:“山神庙见,你们把六杆枪全部送来,把孩子领回去。”
“啊,绑票”于二龙想不到会来这一手。
独眼龙问麻皮阿六:“不带走于二龙”
“不”麻皮阿六摸摸浑身伤口,苦笑地说。
“那怎么朝朋友交账”
麻皮阿六望了一眼王纬宇:“这我就够败兴的了,快撤,别嚼蛆啦”
“站住,把孩子放下。”
“三天后,山神庙见面吧”匪徒们一窝蜂地跳回各自的船上,小石头也被他们拖去了。
“二叔,姑姑”小石头在挣扎着。
于二龙叫住他哥,本意无非要他照应一点孩子,但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人,讲出的话更加堵噎得慌:“你们过好日子去吧”
匪徒们的船只像箭一样四散而去。
“二叔,姑姑”小石头力竭声嘶地喊着。
芦花也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动都动不得,只能大声地向那走远了的孩子喊:“小石头,小石头,我的石头啊”她大声地哭出声来。
也许是孩子听见了她的哭声,他在喊:“姑姑,你放心,我不怕,我”
要不是于二龙绑着,他肯定会跳下湖去追的,死活也要和小石头在一起,怎么能把一个十岁的孩子,抛到一群野兽中间去,想起那一巴掌过重的责罚,他后悔死了。
“二叔,姑姑”从雾里传来了愈来愈远的喊声,肯定匪徒是不会轻饶孩子的,他和哭着的芦花都心碎了。
人们给他俩松了绑,他们赶忙冲到舱顶,一声一声喊叫着小石头,可是迷雾笼罩着的石湖,像死一般的寂静,连个回声都没有。
迷雾吞没了那个孩子,也吞没了他们声声呼唤
于而龙陷在惆怅的思绪里,望着那口古井
因为屋脊高耸,遮住了早晨的阳光,天井里的一切似乎还在沉睡。井台上,露水斑斑,辘轳架,挂满水珠,花坛上的枝叶、蓓蕾和绽放的花朵,好像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使游击队长联想起老林嫂脸上的泪水,是啊母亲的心啊
于而龙想:莲莲那幅画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呢不就是因为她反映了生活的真实吗革命是艰难的,为革命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艺术家,如果确实想反映一个时代的心声,就不应该在严峻的生活面前把脸掉过去,或者把眼睛闭起来。
你要是母亲,献出自己的儿子试试看
仅仅是三天的期限,对于小石头命运的担心和悬念,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难熬的;但对于必须做出决断的于二龙来说,又感到时限太短促了。
偏巧,赵亮还没赶回来,几十双眼睛,包括老林嫂哭肿了的眼睛,都在盼着他。
三天一过,匪徒会毫不留情撕票的。去拚去跟他们干把小石头给夺回来凭这几杆枪,几个人,谈何容易。按照匪徒的条件,拿枪赎人,那以后还干不干革命还能施展得开手脚第一回被他们拿捏住,第二回该在脑袋上屙屎了。
老林哥说他也只能这样说:“他们能把一个孩子怎么样”
老林嫂两眼肿得像核桃,到底是她的头生子啊可是在人面前,一滴眼泪也没掉过。她恨不能马上见到孩子,搂在怀里。可是她也明白,几支枪对赤手空拳的渔民来讲,不仅仅是壮胆的东西,而且是身家性命,有它就能生存下去,失去它她对于二龙说:“我是心疼石头,二叔,可我不是糊涂人。”
“老林嫂”于二龙像一只刚捉进笼子的野兽,紧握着拳头,不知该往哪儿打去。
真笨于二龙发现自己常常是事情过去以后,才变得聪明起来,总要吃够了苦头,才改弦易辙。三十多年过去了,他方悟到:当时为什么不懂得给高门楼施加压力呢难道还看不到蛛丝马迹来么闻不出一点阴谋的味道来吗老林哥说得对,有鬼,确实有鬼,他想起雾里听到的船声,还以为是拉大网的。“他妈的,串通好了等待着我上钩啊”
但是,当时他被那张无邪的脸骗了。
三天,吊心悬胆的三天,于二龙也不知怎么过来的。那时,人们没有钟表,对于时间的概念,白天根据太阳,夜晚依靠星辰,水上生活的人家,星辰的作用要更明显些。他望着那颗启明星第三次从杨树顶端出现,整整两天两夜不曾合眼了。
在这同一时刻里,那个安排了金钩钓鳌妙计的王纬宇,也是通宵未眠,眼巴巴地望着微明的曙色,透过帘栊,把屋里的轮廓在黑暗里显现出来。他同样愁眉不展,大凡是人,都免不了有他自己的烦恼,该怎样去答复那个多情的船家姑娘呢这位足智多谋的二先生费难了。
三天以前,四姐特地从陈庄赶来了,连自家的船都来不及坐,可见事态的严重。她脸色苍白,也不知是高兴,也不知是忧愁地告诉他:“我好像有了”
“不会的吧”
“我就怕”她确实感到未来的无可预测的恐怖。
王纬宇放下手里那本少年维特的烦恼,看着娇俏的细嫩脸庞,便把门第低微的船家绿蒂搂在怀里。心想:要是城里那位千金有她的模样,或者她有城里那位千金的身价,该多好。
“怎么办呢”四姐喃喃地说。大概心地越是纯洁的女性,感情也越真挚,既不善于掩饰和伪装,也不能像老于此道的女人,拿着来反咬一口,要挟对方,或者借此敲笔竹杠。但王纬宇马上想到这手,一个劲地开脱,用着安慰的口吻否认:“不能,不能,决不会的,哪有的事。”
“要万一真是有喜呢”她害怕得要命。
他都能感觉到她在自己怀抱里瑟缩地颤抖,那颗生了老茧的心也竟然被震动了,不得不说一句应景的话:“那是更该高兴的事了。”
其实,无论是他,是她,都无法高兴的。他的空洞的笑声,并不能使她安心,反而更感到前景渺茫,充满了破灭的恐惧感。她要走了,从他怀抱里挣扎出来,从陈庄起五更赶大早来到三王庄,就为告诉他一句话,和得到片刻的温存,可怜的女人哪“就要回去么”
她酸苦地回答:“不回去我待在哪儿”
“一会儿有装稻谷的船去陈庄,你先去船上等着吧我也要去的。”
“你也去”
“嗯,没准今儿个半路上有点热闹”
“什么热闹”
“你别问啦”
王纬宇躺在**,揉着失眠而有些胀闷的太阳穴,他在考虑:真的要怀孕了该怎么办冒天下之大不韪,同船家姑娘结婚他那病倒在**的老子能准许么他那一心想拉队伍的哥哥能答应么亲朋故友、宗族世交能同情么石湖还有他的立脚之地么
出走所有爱情小说的主人公,除了屈服,也只有这样一条出路。其实他也未尝不想去试试,可以带她去上海,在租界里找间石库门的弄堂房子,然后想法谋个事,自食其力,教个中学历史想来不成问题的吧那么,四姐就做起太太来,穿起旗袍,打扮得花枝招展,肯定会比城里那位千金漂亮动人,也拿得出手。但是,这两个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太缺乏高尚的情趣,城里那位小姐只知道流行歌曲,而四姐,甚至连何日君再来都不晓得,只懂得把热烘烘的身子依偎着他,享受着爱情。可是继而一想,难道灵与肉不可兼得,我该永远忍受那种廉价花露水的粗俗香味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弥补一下空虚而已,至于作出这样大的牺牲么假如她真是绿蒂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然而,唉
怎么办呢四姐那副焦黄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
屋外廊檐里有脚步声,只听佣人在门帘外轻声地问:“二先生,醒了吗”
“唔”
“大先生从省里回来了,他说,要是你起来了,请你去商量点事。”
“知道了。”
差不多就在同时,赵亮从滨海回来了,八十华里的路程,整整走了一夜,穿坏两双草鞋,赶到柳墩。
赵亮一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尤其是老林嫂,都认为小石头有救了。他好像不经什么思索,不见怎么犹豫,立刻作出决定:“有什么费难的呢当然最最要紧的是人,把武器给他们,把孩子领回来。”
“可是枪”
“再搞吗快去,干嘛等到三天头上,派人找他们谈判,马上就换。”
“定下来了”于二龙有些疑虑,说实在的,他也有点舍不得那几支破枪,盯着问了一句。
“不要三心二意,快去吧”赵亮看到他眼里一丝惶惑不定的神色,笑了。那种朴实憨厚的庄稼人的笑声,在人们心情都紧张得像绷紧的弦,起着抚慰镇静的作用。两天两夜以来,柳墩的空气好像凝固冻结一样,笑声使得紧缩的心脏松缓开来。他提了一个问题,也等于把考卷摊在于二龙面前:“大伙说说,咱们是先有的人,还是先有的枪啊”
他意味深长地拍着于二龙肩膀说:“要珍惜、爱护每一个同志,每一个群众,以至于每一个人,因为我们是**”
于二龙二话没说,跳上舢板:“我上鹊山去找麻皮阿六”六支步枪又从人们的肩头上摘下来,递给了他。当时,在场的人都保持沉默,不知为什么,包括盼着孩子回来的老林嫂,像被摘走心肝一样的难受。人们不由得联想失去武器以后的景况,该是那晚秋才孵出的鸡雏,寒冬即将来临,羽毛尚未丰满,只好整天躲在窝里瑟缩地啁啁哀鸣了。
老林嫂坐在码头旁边,心窝里仿佛有谁在用锉刀锉似的。身边是系着舢板的木桩,她恨不得马上解开缆绳,去把小石头换回来,但是一看到那几支命一样宝贵的枪,又紧紧地把绳系在手里不松开。
但是,王经宇并不欣赏他令弟戴着白手套的绅士做法,认为对付渔花子,毫无必要搞那么复杂的圈套。“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续。”
“一箭双雕的事,何乐不为,横竖历年规矩,也是该给麻皮阿六这支别动队开销两个钱的,趁此又收拾了那个不可小看的于二龙。要知道背后有**啊,做事得谨慎一些。”
“书生之见,**怎么啦这回省里准我搞个保安团,就为对付他们。你去对麻皮阿六讲,把那支短家伙讨回来,现在拉队伍,武器第一要紧。”
“用不着如此急促,今天三天期限已到,他们会把枪送到麻皮阿六那里去的。”
“不”王经宇说:“派人去找到那伙渔花子,通知他们,省里把抗日的事交给我王某人了,限他们今天赶紧把枪送回,我可免于追究,要不然的话”
“完全可以假手别人,何必亲自树敌招怨。”
“对于愚民,主要靠它”这位蒋委员长的信徒,掂着手里的文明棍。
“不用棍棒,同样能达到目的。”王纬宇不满意他的做法,转身走去。
“短枪还得你上趟鹊山讨回来,要不,麻皮阿六会揩了油的,趁早凉,走一趟吧。”他叮嘱王纬宇,然后又派人去陈庄,把保安队拉来,要给渔花子一点颜色看看。现在,手里有了省府的底牌,可以大展宏图地撒手干了。
在柳墩,于二龙正要点篙离岸,消息先被自己人传了过来。大家都知道王经宇心毒手辣,早就估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