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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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峥嵘 (二 下)

    第二章 峥嵘 (二 下)

    “你真的有把握那两个家伙会及时前來救援,万一那两个王爷恨你不识抬举,按兵不动怎么办,咱们可就这五千來号人马,两个强攻,也就耗干净了…….”牛头山上,王二毛对程名振的布置,约略有点担心,把队伍拉到牛头山上扎营,完全是程名振临时起意,事先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包括他这个生死兄弟,

    “秦王乃当世人杰,太子也是一方豪雄,我不相信,他们会把意气之争放在国事前面,”程名振笑了笑,言语中很是自信,“况且弟兄们当年都是吃绿林饭的,平原上作战,未必是尉迟敬德对手,一旦退到山中,主动权就未必在他了,”

    “你准备继续往山里边退,”王二毛大吃一惊,瞪着眼睛问道,

    “当然,不过不是现在,打起來,咱们给尉迟敬德一个惊喜,捡到便宜之后,立刻就跑,”程名振笑了笑,低声回应,

    自从两年前利用米筹推演的方式,劝说太子建成放弃了急于求胜的打算,继续执行裴寂制定的稳扎稳打的策略之后,他的眼睛就从沒离开过太原前线,两年來,唐军和刘武周军的每一场战斗,都通过邸报和各种渠道了解得清清楚楚,这次之所以敢把洺州营弟兄拉到牛头山上,远离主力,也是建立在对敌人了解的基础之上,可以说,刘武周、尉迟敬德等人不了解洺州营的虚实,他自己却对刘武周军上下,包括尉迟敬德本人的性格、用兵习惯,揣摩得清清楚楚,

    程名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起來,刘武周军和唐军之间的所有战斗,除了宋金刚轻敌冒进兵败身死那场恶战之外,其余的部分,敌我双方都沒犯太大错误,刘武周军之所以被逼得节节败退,并非失利于疆场上,而是由于国力与大唐相差太大的缘故,经过长时间的消耗,如今这支兵马已经是油尽灯枯,很难再保持住当初的犀利,

    而刘武周军之所以拖到现在还迟迟沒有覆灭,完全是因为尉迟敬德的个人作用,此子武艺过人,战场感觉敏锐,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候只手擎天,力挽狂澜,但此子身上也有个非常大的弱点,就是心高气傲,过于相信自身的能力,不能跟同僚形成有效配合,如果利用这一点将他诱出汾阳城來困住的话,支撑着刘武周军的最后一根木头也就沒了,大厦当片刻而倾,

    以前的战场上,太子系兵马是一个点,秦王系兵马是一个点,逼得刘武周苦苦支撑,勉强还能达成一个平衡,但洺州营单独摆上战场后,第四个点就出现了,对方想结束目前的困境,只能从第四个点上想办法,

    这是一种赌博,赌刘武周君臣不甘心失败,如果赌赢了,则整个局势豁然开朗,如果局面不利的话,洺州营大步后退,追与不追,对刘武周军依旧是个两难的选择,

    只是,这个计划太冒险了,不仅是在战术上,而且在战场之外,也会引发另一场危机,王二毛敏锐地看清了其中关窍,皱了下眉头,继续提醒道:“以一个区区总管的身份,让太子和秦王两路大军都围着你而动,即便打赢了这仗,恐怕你也会落个轻敌冒进的名声,”

    “那也沒什么坏处,”程名振看了他一眼,笑着反问,“不是么,”

    “你这家伙,”王二毛推了他一把,愤愤地责骂,程名振私下里打的鬼主意他多少想明白了,够狡猾,的确无愧他当年九头蛟的名头,

    “沒办法的事情,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程名振狡黠地笑了笑,目光中多少有些无奈,

    虽然已经做了大唐的高官,过去的经历却在兄弟二人身上烙下了深刻的印记,由于长时间兵力都处于弱势,所以行军打仗,他们不吝于行险行奇,而由于经历了太多的背叛于出卖,在为人处事时,他们两个又处处谨慎小心,宁可官升得慢些,财发的少些,也不愿意卷入无谓的争端,

    还留在洺州营旗下的大多数弟兄,心态也跟程名振本人差不多,特别是隐藏在魏郡那场“大搬迁”阴影下的猫腻被揭开之后,大伙在暗骂太子系人马卑鄙之余,对朝堂中风险有了更贴切的认识,许多看到雄阔海,伍天锡等人建功立业,全身血脉被烧得火热者,心境瞬间冷了下來,慢慢开始思索究竟哪种生活更适合自己,

    但洺州营不可能一直游离于权力争斗的漩涡之外,最近两年,试图将其纳入麾下的人,不仅仅是太子一个,秦王、齐王,甚至朝野中某些世家大姓,也通过种种方式,不断向程明振这个当家人示好,希望双方在私下里达成某种默契,短期之内,程名振还能找到一些蹩脚的借口推脱,那些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但时间久了,却难免会得罪越來越多的人,

    “自污未必是好办法,谁都不傻,不会被一些小伎俩骗得太久,” 默默思索了片刻,王二毛低声说道,“如果实在沒有办法的话,我宁愿咱们跟秦王共同进退,”

    “的确,相较之下,无论在哪国层面,太子殿下都差秦王远甚,”点点头,程名振对王二毛的话表示部分赞同,“但秦王行事过于狠辣,你我这个时候投效于其门下,恐怕将來也是个当弃子的命,”

    “那倒是,”王二毛笑得有些悻悻然,“秦王麾下兵强马壮,有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等人在,咱们这些小鱼小虾,永远不会太被人重视,可继续拖延下去,最后也是个麻烦,毕竟你我还做不到徐茂公那步,能给大唐带來七个郡,数百万人口,”

    “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直接送给陛下一份厚礼,”程名振笑了笑,满脸疲惫与无奈,

    “陛下……..,”王二毛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花费了好长时间才理解程名振话中所指,“你是说陛下会注意到咱们,还是陛下会体谅到咱们的难处,最近我听人说,陛下可是…….”

    “道听途说的事情,最好别当真,”程名振警觉地四下看了看,迅速打断了王二毛的话,“我觉得传播谣言的人别有用心,如果陛下连一点决断力都沒有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大唐了,”

    “倒也是,”王二毛耸耸肩,然后低声长叹,“谁知道谣言是从哪里传出來的,当年李家在太原起兵时,秦王不过二十岁吧,,咱们两个二十岁时,可沒那么大本事,”

    程名振会心地笑了笑,沒回答王二毛的话,对方今天所提起的那些流言,他隐隐约约也听说过一些,据底层将士们私下转述,当年李家准备起兵“清君侧”时,现在的大唐天子,当年的家主李渊,心里很是犹豫,几乎就错过时机,功亏一篑,而太子建成也是个沒有半点主见的家伙,根本给李渊提供不了任何帮助,亏了秦王李世民,看到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从大义、形势和天命三个角度慷慨陈词,终于促使李渊下定了决心,并且亲口对秦王承诺,“此番如果化家为国,将把江山社稷与之,如果不幸中途事败,则全家共赴国难,”

    秦王武艺高强,心思敏锐,气度恢宏,遇事勇于承担,表现出來的风采的确令人心折,但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却能比在官场上打了一辈子滚,亲朋故旧无数的李渊更有远见,对大唐建立的决定作用更大,这话,无论出自谁人之口,程名振都不敢相信,这也是他不愿接受秦王拉拢的另外一个原因,在他眼里,一个为了大业连自己父亲都舍得诋毁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值得自己以性命相托,

    此外,朝廷关于那次“大搬迁”过程中,自己阳奉阴违的举动的处理方式,也令他对李渊很是佩服,很显然,那是李渊在闻听略阳公兵败后,一时冲动而发出的乱命,但在发觉那是道乱命之后,李渊并沒有一错到底,坚持搬迁计划,也沒有为了帝王颜面而治阳奉阴违者的罪,而是顺水推舟,给了被强行迁徙入河东的百姓不少好处,并且通过给阳奉阴违者加官进爵的方式,变相承认了其自己的错误,这当中所表现出來的处事能力和心胸气度,着实令人击节赞叹,

    “如果尉迟敬德不肯上当呢,或者他担心刘武周独立守不住汾阳,护主心切,主动放弃这个诱人机会,”思索了片刻,王二毛不再于洺州营倒向哪股势力方面浪费精力,把目光又集中在眼前战事上,

    “即便龟缩不出,他们也守不住汾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程名振轻轻摇头,以易地相处的心态來揣摩对手,“这是他们唯一的翻盘机会,我估计尉迟敬德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如果他真的龟缩不出的话,那正好,我干脆绕过汾阳,直接扑向马邑,纵使他对我再不了解,咱们原來的老本行是干什么的,多少也有点儿耳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