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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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折柳 (一 上)

    第三章 折柳 (一 上)

    鼓声响起來的时候,张金称正在做梦,他梦见自己端坐于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弟兄们或穿锦袍,或穿金甲,两旁肃立,而在大殿的中央,则跪着一群身穿大隋官袍的狗男女,有当年抢了他做生意最后一点儿本钱的赵班头,有冤枉他勾结流贼,为祸乡里的孔县令,还有馆陶县令林德恩、平恩县令王延龄,林林总总一大堆,哭喊着向他叩头,请求他饶命,

    “冤枉啊,张大人,我们都冤枉啊,”

    “杀了他,青天大老爷,”

    “张青天,杀了他,”大殿门口,数以万计的穷爷们儿大声地喊冤,有当年一道行走塞上的同伴,还有乡间的左邻右舍,他们曾经瞧不起张金称,笑他狡猾,笑他小气,如今,他们却把报仇雪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张金称身上,

    “证据确凿么,”拖长声音伸了个懒腰,张金称按照白天审案时别人教导的做派追问,

    “确凿,十足的确凿,”林立于两旁的大小寨主们起哄般回答,

    “拖下去,砍了,”既然证据确凿,就沒什么好啰嗦的了,凡是身穿大隋官袍者都该死,从河北杀到岭南,挨着个砍头,也许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肯定要漏网一大批,

    那些平素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放声悲号,头如捣蒜,但张金称不会饶恕他们,这些人渣、祸害死有余辜,如果不将他们斩草除根的话,早晚自己会死在他们手里,弟兄们撸胳膊挽袖子蜂拥而上,拎小鸡儿一样将众官员拎走,大殿中立刻清静了,只剩下他张金称一个人,身穿锦袍,头带纱冠……

    只是身上这套官袍不太合体,肩膀过于肥大,下摆又实在太短,这不还是从林县令身上扒下來那套官袍么,怎么我还穿着它,张金称一楞,旋即愤怒地力拍桌案……

    “咚,”面前的柳木桌案如纸糊的一般散了架,同时发出一声闷响,紧跟着,闷雷般的鼓声传进他的耳朵,“奶奶的,居然擂鼓鸣冤,真把老子当县太爷了,”他气得大骂,伸手去扯令箭,入手处,却是一片温暖滑腻,

    “來人,”张金称立刻翻身坐起,眼睛尚未完全张开,手已经捞住了横放在床榻旁的朴刀,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也立刻被吓醒,翻身滚下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17k买断作品,请订阅正版)

    “你是谁,”不管外边轰天的鼓声,张金称用刀尖指着跪在床边的女人追问,他在巨鹿泽中有十几个抢來的姬妾,但出征时都未带在身边,眼前这个女人身材窈窕,肤色白腻,贴身肚兜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盈盈绕绕,勾得人心里发乱,

    “妾身,妾身是柳儿啊,大王,大王三天前刚收的妾身,”跪在地上的女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嘴巴却非常麻利,一句话,便令张金称从梦中彻底回过神來,明白了自己现在正睡在馆陶县衙,刚刚砍了县令林德恩的头,顺手又睡了他的女人,

    “谁在击鼓,,”紧皱眉头,张金称继续追问,旋即明白自己这个问題问错了人,县令的遗孀只是一个床上的尤物,对自己麾下的弟兄却一个都不认识,想到这,他不由得又一阵心烦,披着衣服坐起來,用刀背狠狠敲打窗棱,“去,看看谁在捣乱,给我打折了他敲鼓的手,奶奶的,大半夜的,有什么冤枉不能等到明天再申,”

    “大王息怒,”柳氏抬起挑花眼,偷偷瞟了瞟张金称,然后垂着头低声提醒,“按衙门的规矩,无论什么时候鼓响,您都应该升堂问案,”

    “老子才不管什么规矩,老子是大王,不是县令,”一脚将多嘴的女人踢了个跟头,张金称气哼哼地呵斥,半夜在熟睡中北吵醒,他觉得自己的心口直发闷,“鬼才愿意做这个狗屁县令,老子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你以为老子真的想替天行道呢,”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放下刀,自己从床边的衣架上抓起官袍,林县令的身材又矮又胖,与身材精壮的他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一身官袍穿在他身上,总显得不伦不类,但穿着这身官袍所带來的感觉,却像饮了醇酒一样舒泰,接连穿了两天后,张金称已经有些舍不得脱下來了,

    被张金称踢到一边的柳儿不敢哭,惨笑着擦了擦嘴角,再度凑过來伺候张金称更衣,看着女人**的手臂上已经被冻起了一串串鸡皮疙瘩,张金称一把拍开她的手,低声呵斥道:“要么滚回被窝里去,要么自己把衣裳先穿起來,老子手头缺医少药,凡是生病的人,一概丢在路边自生自灭,”

    女人被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吓得又打了哆嗦,旋即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起來,却不肯听令,自顾利落地帮张金称整理衣服上的褶皱,“犯贱啊你,”张今称被笑得心里发痒,低声怒吼,胸闷的感觉却渐渐地散了,呼吸也慢慢变得均匀,

    “大王舍不得我,”女人继续轻笑,回头从床上挑起自己的衣服,懒懒地披在肩膀上,欲遮欲掩之间,她看上去比沒穿衣服时还诱人,如果不是听到院子里急促的脚步声,张金称恨不得立刻将她推倒,再狠狠地收拾个够,

    然而急速跑來的二当家薛颂却很不解风情,用手拍了拍窗子,大声叫嚷道:“大当家,大当家,王堂主送回來紧急军情,有官军偷袭馆陶,被九当家碰巧发现,九当家请您立刻整军,出城野战,”

    “什么,”张金称惊问,不仅仅诧异于官军來得迅速,而且惊诧于程名振的大胆,刚刚入伙就敢向自己发号施令,这小子,真是踩着鼻子上脸了,

    “当年汉高祖可沒向张良发过火儿,”半裸着身体的女人用手指在张金称胸口画了个圈子,将还沒來得及冒出喉咙的怒气全部化解于无形,汉高祖刘邦的故事,还是昨夜睡觉前,女人为了取悦他跟他讲的,当时,让张金称听得热血澎湃,原本坚持不到半刻钟的杀伐足足进行了小半个时辰,知道女人连讨饶的力气都沒有了,才痛快淋漓地睡去,

    汉高祖也是个流氓,大字不识半斗,但凭着麾下的萧何、韩信、张良、樊哙,愣是打败了楚霸王项羽,自己做了江山,

    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前,张金称一直很茫然自己将來的归宿在何处,打打杀杀,沒吃的就抢一批,沒钱了就洗劫府库,这样的日子虽然痛快,过多了必然会有些腻歪,而这几天穿官袍问案子的感受和女人讲的故事,无异于在黑暗中给他点亮了一盏灯,让他看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大王快去吧,军情紧急,片刻耽误不得,”女人的话继续从耳边传來,呼吸的味道犹如兰麝,张金称的心突地一跳,伸手抓住画在胸前的手指,粗声粗气地骂道:“你个臭**,居然也敢干涉老子的事情,赶快把衣服收拾好,屋子里的东西捡值钱的也收拾一些,老子要是打不赢,你自己带着东西跑路,”

    “妾身不认识外边的路,如果大王不派人來接妾身,妾身就只好等着别人來接,”柳儿望着张金称,慢慢将手指向外抽,两片猩红的嘴唇赌气地扬起,宛若一朵盛开着的桃花,

    谁人都可以采摘,

    谁力气大,谁來得及时,谁摘回家,

    见过无数不同女人的张金称一点儿办法都沒有,狠狠地瞪眼,“你等着我回來收拾你,”转身出门,

    “那妾身就在这里等着大王,”女人向外追了几步,半倚着门娇喊,直到院子中的脚步声都去得远了,才慢慢地收起盛开的妩媚,轻轻咬牙,(17k买断作品,请订阅正版)

    很多年沒过这种迎來送往的日子了,她几乎忘记了自幼便被老鸨用鞭子刻进骨头的技巧,林县令也罢,张金称也罢,男人么,肯定都有他的弱点,女人用身体喂养这些色狼,不吃定他们,又怎能活得开心,至于长得文雅也罢,粗鄙也好,就当是在做噩梦吧,只要记得噩梦有醒來的那一天,日子就不会绝望到令人难以呼吸,

    可这绵绵的噩梦真的有醒來的那一天么,抚摸着自己被张金称踹疼的肋骨,林县令的遗孀柳儿默默地想到,眼前的灯花“啪”地爆开,火焰中,她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行走于浑浊的世间,脸上却充满了温暖的阳光,

    如果有机会……,她轻笑着向灯芯伸出手,火烧火燎的感觉立刻传到心窝,令人不由自主地皱眉,但是她却不愿将手立刻缩回來,仿佛沉醉于灯火的温暖般,用力握紧,

    火焰“扑,”地一下灭了,

    缕缕青烟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