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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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顾 (一 上)

    第二章 西顾 (一 上)

    很多人在街上跑,跌跌撞撞,不分东南西北,每个人都哭喊着贼军入城,却谁也确定不了贼军到底从哪个方向杀來,两伙逃难者经常面对着面撞做一团,互相吓得厉声惨叫,待惊魂稍定,又收拾起自家的细软,跟着其他人的脚步朝相反的方向逃命,途中被其他人群一裹,便再度分了堆儿,一团团,一簇簇,聚聚散散,如同失去头领的蝼蚁,

    程名振无暇管这些人,覆巢之下,罕有完卵,他得尽快赶回自己家中去,免得土匪们抢红了眼,伤害到家中的老娘,沿途很多房子都在着火,浓烟熏得人眼里直淌泪,朦胧的泪眼里,他看见数条黑影举着兵器和火把,四处劫掠,

    是些无赖子在浑水摸鱼,看到逃命者手中有稍微华丽一点的包裹,他们立刻围拢上去,不由分说将包裹抢走,看到逃难队伍中有年青的女人,他们也苍蝇般轰然而上,将女人眼睁睁地从她的父兄或丈夫面前抢走,沒人敢于反抗,平素在家中被视为顶梁柱的男人在屠刀面前都屈辱地低下了头,女人嘤嘤呜呜地抽泣着,被无赖们推來搡去,衣服上撕得满是破洞,

    反抗者的下场就在街道中央明摆着,几团血泊中间,两个男人的身体尚在挣扎,“老子张大当家的帐下前锋,看中你们的女人是你们的福气,”馆陶县有名的混混头目赵老二举着血淋淋的菜刀,向其他人大声宣布,面目狰狞而陌生,猛然间看到程名振拎着长矛向自己靠近,他赶紧丢下菜刀,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九老爷,您什么时候出來的,弟兄们,赶快把今晚的收获给九老爷过目,从此之后咱们就跟着九爷混了,”

    呼啦一下,四周能逃的百姓全逃了个干净,几个小流氓将抢來的女人圈成一堆儿,举着大包小裹迎上前來,“程爷,这份孝敬您,”“九老爷,您看看这份儿,”“九……”猛然间,献媚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他们看见雪亮的枪尖从赵老二的后背透了出來,程名振双手挺枪,奋力拧动,

    “啊,,”赵老二的大声惨嚎,声音隔着几条巷子都能被听得见,小混混们被程名振脸上恶毒的表情吓得目瞪口呆,想要逃走,双腿却软得像两根煮熟了的面条,

    一片错愕的目光中,程名振甩飞赵老二的尸体,鬼魅一般飘向另外一名小混混,沒等对方将乞怜的话说出口,枪尖一拧,直透此人前胸而过,血“呼”地一下顺着枪刃边缘喷出來,将白色的枪缨染得通红,火光下,他干净利落地甩飞了第二具尸体,提枪直奔下一名前來献媚的混混,

    “饶命啊九老爷,”那名混混手中有刀,偏偏沒勇气提起胳膊,在滴血的枪尖前直挺挺地跪下去,喉咙恰恰与枪锋对正,程名振毫不犹豫地向前用力,用缨枪刺穿了混混的脖颈,然后恶狠狠地回过头來,转向下两名趁火打劫者,

    “九……”剩余的两名小混混终于回过了神,撒腿向远处跑去,程名振从背后追上一个,将其刺翻在地,然后拔出长枪,奋力向远处一掷,缨枪一路沥着血飞跃了二十步距离,追上正在逃命的混混,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连杀五人的程名振还不过瘾,顺手又从血泊中捡起了一把砍豁了的柴刀,举目四望,周围已经沒有可杀之徒,被流氓们抢來的女人们瘫倒在地上,冲着他不断地磕头,

    “能找到地方躲藏的,就赶快藏好,”沒法向任何人解释此刻的自己,程名振哑着嗓子命令,女人们却不敢动,只是一味地跪在地上磕头哭泣,“都赶快躲起來,把脸抹上灰,他奶奶的,下回沒人能救你们,”程名振大怒,哑着嗓子向对方咆哮,这回,女人们终于听懂了,用泪眼狐疑地向他望了望,更加大声地嚎啕起來,

    “嚎什么嚎,赶快滚,”程名振被哭得十分恼火,大声斥骂,家中还有老母在堂,他根本沒时间在此处耽搁,硬下心肠转身离开,女人的哭声却隐隐约约,始终不绝于耳,

    走了三十几步后,他不得不又将脚步放慢,张金称麾下的喽啰沒有任何纪律约束,如果那几个女人被入城的喽啰发现,下场不会比落在本地的混混们手里好哪去,“就当给自己积德吧,”如是想着,提着刀的少年人慢慢回头,却发现几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站在不远处怯怯地望着自己,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程名振又好气又好笑,瞪圆了眼睛质问,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抽泣,女人们低着头,身体颤抖如秋风中的残荷,

    毕竟刚刚长大,还沒法让自己的血液完全变冷,看着女人们可怜巴巴的模样,程名振叹了口气,“如果实在沒地方躲,就躲到我家中去吧,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能救得了你们,”

    几个女人相继躬身,抽噎着走到他身边,隔着三五步,便不敢再靠近,程名振沒功夫再跟她们较劲了, 摇了摇头,继续向自己家所在的街道走,一路上被很多逃命的百姓看见,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百姓都远远地躲了开去,眼里充满了怨毒,

    火光和喧嚣声中,成贤街显得格外安宁,沒有百姓背着大包小裹逃命,整个街道都被封了起來,几十名青布包头的壮汉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钢刀,凶神恶煞般在街道两端肃立,

    远远地看到有人向这里靠近,带队的头目立刻恶声恶气地威胁道,“滚远远的,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再靠近一步,老子立刻剁……”

    威胁还沒结束,后半句话已经变成了欢呼,“九爷回來了,九当家自己回來了,”

    “谁在那边,”虽然火光很亮,程名振依旧认不出对方的面孔,只觉得说话的声音很熟,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是我啊,九当家,我是韩世旺,被您和杜当家救过的那个,”回答的声音带着非常明确的讨好目的,“您不记得我了,一个月前在张大当家的老营……”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程名振又向前走了几步,握刀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迎过來的韩世旺等人本能地将脚步停在刀锋所及距离之外,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九当家的话,是七当家命令小的们來保护老夫人的,您老放心,老夫人睡得好好的,一点儿也沒听见外边的吵嚷,”

    听对方提起自己的老娘,程名振的防范之心更重,娘亲的身体情况他比谁都清楚,白天总是迷迷糊糊,晚上却有轻微的一点儿动静都会被惊醒,根本不会像韩世旺所言,在如此混乱时刻还能安心地睡着,

    正狐疑间,喽啰们身后又走出一个驼子,冲着程名振拱了拱手,笑着道,“为了防止老夫人受到惊吓,我特地给她开了碗安神汤,九当家放心,今天夜里外边闹得再欢,她也不会被吵到,”

    “孙,孙大夫,”程名振丢下柴刀,双手抱拳还礼,巨鹿泽中唯一的郎中孙驼子也在自己家,众喽啰的话便基本可以相信了,“沒想到您老亲自前來,真是让程某受宠若惊,”

    孙驼子懒得跟他客气,翻了翻白眼,连珠箭般说道:“少扯淡,你怎么出來的,杜当家呢,你沒碰到她么,她带人去救你了,这几个女人是谁,衣服怎么撕得如此烂,”

    “衙门里边一乱,我就自己逃出來了,”程名振被九当家的称呼弄得有些迷糊,皱着眉头回应,“途中沒碰到七当家,只见到有人打着义军旗号杀人放火,这几个女人都是我顺路救下的,七当家那边正缺能缝缝补补的人手,等她回來刚好交给她,”

    “七当家居然沒接到你,按原來的约定,城门那边一开打,她就应该动手才对,”孙驼子狐疑地皱眉,眼神里隐隐透出几分担心,但很快,这种沒必要的担心便被他抛到一边去了,“既然是九当家救下的,就先让那几个女人去王堂主家躲躲吧,仗一打起來,难免有些地方会照顾不到,张大当家入城前曾经亲口叮嘱过,咱们这回只抢大户,不抢穷人,不过咱们巨鹿泽的弟兄都野惯了的,一时未必能收得住性子,”

    “就是,就是,凡事得一步步來,九当家的信,大当家仔细看了好几遍呢,”唯恐程名振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來,韩世旺弓着身子附和,一边给双方打着圆场,他一边偷偷向几个怯生生的女人张望,心里羡慕地骂道:“奶奶的,瞧这几个小娘们生的,一个赛一个细粉儿,要不说是九当家呢,黑吃黑都吃得这么理直气壮,”

    “只怕七当家眼里,未必能容得下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想到这儿,韩世旺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伸手擦了擦嘴角,瞬间将胸脯拔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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