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君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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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士族封地 乱象丛生

    fri sep 30 16:00:00 cst 2016

    “公子姬雍现在可好?”先且居追问道。

    “听说是秦国国后念及血亲之情护住了姬雍,但估计日子也不好过。”弦高摇摇头。

    “前辈说秦人仇恨晋商,可若非您当年冒充郑使,秦国或许不会有此一劫,秦人为何还愿和您做生意呢?”

    “我不过是尽力御敌于国门之外,与晋师崤函伏击,全歼八千秦军不可同日而语。”

    “前辈之意,晋国不仁?”姬欢接着话茬问道。

    “呵呵,鄙人并无此意,诸侯之间征伐,孰对孰错本就难有定论。再说在商言商,鄙人无意指点江山。不过这晋国新君倒是和我们有些像。”

    “哦,此话怎讲?”一旁的龚姓商人问道。

    “从商图利,这晋国新君也是求利之人,无论是崤函之战,还是这新政变法,都是唯利是图啊。只不过晋君图的是国家大利,我等图的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

    “依老哥之见,这图利可有错?”

    “图利本无错,然图利而舍义,怕是难为天下共主。”

    “前辈真知灼见,在下佩服。”先且居拱手一礼,大家各自用起餐来。

    不一会儿,几桌客商陆续吃饱离开,出于礼数,大多都在姬欢面前施礼谢过,弦高也很快吃好,走到姬欢桌前,询问道:“姬少主是往西还是往东?若是向东,不妨一道。”

    “我们往南。”姬欢回答。

    “往南?”弦高略带疑惑地看着先且居和勃碮,“您是初次走商,难道两位掌事也是新手?”

    “前辈何出此言?还请赐教。”先且居一头雾水地看着弦高。

    “再向南就是介县,介县是士家封地,凡往来商旅皆要缴税,一般商贩大都绕过此地。”

    “晋国新政,氏族封地不应再收商税,难道前辈不知?”姬欢反问道。

    弦高淡然一笑,解释道:“新政在国府直接管辖的郡县最为畅通,先家赵家等氏族封地也在施行,可这士家树大根深,并不理会国府新政,一直就没实施过。我劝你们也别去自找麻烦,还是跟我们一起从歙县往南,虽然绕些路,却可省下一笔冤枉钱。”

    先且居看看姬欢眉头微锁,向弦高说道:“多谢前辈好意,可我们赶着交割货物,迟了怕是不妥,所以还是直接南下介县。”

    “那好吧,就不叨扰了。后会有期!”

    作别弦高之后,姬欢等人也动身赶路,天色略暗之时进入介县境内,只见县城门外几名甲士模样的人站在路障前盘查往来人员。

    “站住!”一名什长拦住了姬欢等人的去路,“商旅过境,按让人头财货缴税。”

    一行人下了马车,先且居上前交涉,“这位军士,我等是晋国商人,取道介县,前往介山,国府早有新政,不再向商旅二次征税。不知还有何税要交?”

    “哼,什么新政,老子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是士家封地,我们只尊领主号令!”

    先且居想多做解释,被姬欢拦住了,“即是如此,那就按照封地的法令办吧,一共十车货物,四十余人。”

    几名甲士像模像样地走了过场,报了个数目,姬欢并未还价,让先且居照付了事,商队这才获准通过,进了介城。

    “君上,士家领主不从君命,回去定要让士毂好看!”

    “说来这封地领主还轮不到士毂吧。”

    “嗯,听说是士毂族叔士尹执掌族长一职。可士毂在朝为臣,自家领地不行新政也是难逃其咎。”

    “不可操之过急,来之前,胥大夫也是建议,能缓则缓,避免和这些宗族领主直接冲突,毕竟都是晋国肱骨氏族,各家族之间还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一家驿站,安顿下来,正在喝水等饭的功夫,只见一虎背熊腰的大汉率一众武夫模样的人进了店,看上去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眉眼。

    “把他们都给我押到后院去,别在这碍眼!”大汉向手下命令道。说着,武夫们将许多男女押了进来,这些被押送的人都用麻绳绑住了双手,浑身泥泞,一个挨着一个,颇为落魄凄惨,其中几个女子的哭泣还激怒了看押的武夫,被抽了几鞭,身上顿时渗出了血印。

    “再哭,老子把你就地埋了!”领头的怒斥道,“好酒好菜都给我端上了!”

    “这就来勒,吕爷!”店家掌事赶忙迎上前去招呼着。

    姬欢看在眼里,既惊又怒,却仍不动声色,先且居叫来了跑堂的小二,“小哥,这是什么来头?”

    端茶的少年压低了声音,对姬欢等人说道:“客官,您是外来的,劝您一句,别多问,吃完就走,莫要久留。”

    姬欢使了个眼色,先且居心领神会,拿出一吊布币摆在桌上,“我们初次到介县走商,人情世故总要只知一二,还望小哥不吝赐教啊!”

    少年打量了一下左右,迅速地收起了钱币,把声音压得更低:“客官有所不知,这位大汉是士家族长士伊的外甥,名叫吕峦,专替士伊做些胡事,虽是骄横无赖,却深受士伊的赏识,在这一带,没人敢惹他。你们最好也小心点。”

    “这哭哭啼啼的绑着的都是些什么人?犯了何罪?”姬欢押了口水,问道。

    “不瞒您说,这些人挺可怜的,士伊年事已高,常念叨身后事,这些人就是吕峦转为士伊从各地买来殉葬的奴隶。”

    “什么?”姬欢听后一惊,“晋国早已禁止蓄奴,人殉制度也早在献公时期就已废除,怎还会有人拿活人殉葬?”

    “客官,您可小点儿声。让他们听到了,我可就惨了。”小二哥怕沾上麻烦,应付两句,抽身走开。

    “人殉制度惨无人道,献公心怀子民,严令废止,赢得天下民心。没想到五十余载之后,晋国竟还有活人殉葬,简直天良丧尽!”姬欢怒不可遏,义愤难平。

    “献公废除人殉之时,就有宗族长老反对,当时士家反应倒还平和,没想到竟是阳奉阴违之辈。”勃鞮回想起当年的情景,难掩心中怒火,“君上,您若出令,老奴这就把他们收拾了。”

    “此在士家领地,凡事小心为上,最近的国府军队都在介川以北,只我们这些人,怕是势单力薄了一些。”先且居久在军旅,深知手中无兵,难保万全。

    “嗯,且居说的有道理,封地甲士多听领主调遣,我们人手不够,不可轻举妄动。但是也绝不能让这帮恶人得逞。”姬欢心生一计,“看这天色,他们多半是在这过夜了,勃鞮,今晚你带手下将后院关押的人尽数放了,我们明日一早启程,不要让他们察觉。等我们回了雍城,再召士伊问明。”

    “谨遵君令。”

    深夜,勃鞮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军士来到后院,将看守打晕后,放走了这群引颈待戮的“奴隶”,然而其中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姑娘却不愿离开。

    “为何还不走?难道要能他们醒了再把你抓起来?”

    “我,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你救了我,我就跟你走,让我干什么都行!”女孩儿边哭边说着。

    为了不吵醒其他人,勃鞮无奈将女子带回房间,交给姬欢。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为何不愿回家?”姬欢见到这个衣衫褴褛,满脸泥泞的女孩儿,甚是同情。

    “我叫嬴绸,是秦国人,父亲和长兄都在崤函战死了,母亲听到消息后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就病逝。听被俘回来的人说,二哥被俘后没有被放回来,而是给士家的人抓了做奴隶,还要殉葬。我就一路从秦国找到了这里,没想到,没想到。。。”说到此时,女孩儿已经泣不成声。

    听到姑娘的哭诉,姬欢心里很是难过,毕竟崤函之战,是自己一手所为,自己的功业背后是多少家破人亡。“那你二哥可曾找到?”

    “他,他被吕峦给活活打死了。”提到兄长,女孩儿哭得更凶。

    “你愿不愿意跟着我?”看到一个孤苦无依女子,姬欢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愿意,只要少主不嫌弃,嬴绸愿意侍奉公子左右。”说罢跪地施礼。

    “不用多礼,我叫姬彦,你这就随我们一起上路吧。”

    一行人趁着天蒙蒙亮之时离开了介城,姬欢将嬴绸安排在马车上,自己和先且居各骑了一匹马,其余众人押运着十辆大车,向南进发。

    “君上,她可是秦国人,家里男丁都战死在崤函,对您,对晋国可谓恨之入骨,这样的人,不可收留啊!”先且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难道要把她扔在这是非之地?正因为她的家人都死在崤函,更让我于心不忍。先把她带回雍城,再做打算吧。”

    正当两人暗自合计的时候,只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回身看时,正是吕峦带着人追了上来。姬欢亲兵迅速围住各自马车,准备从货物中抽出兵器以应来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