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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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扩招家卫(上)

    thu oct 15 20:01:54 cst 2015

    奢崇明之乱被平定后,明王朝在永宁置叙永同知,隶叙州府,官职正五品;同时在西城继续保留地方军区性质的永宁卫,设卫指挥使,正三品,属贵州都司。此时的叙永同知是刚上任不久的陈懿陈大人,而卫指挥使姓张,名文清。

    却说刘维铭到的张府门前,叫守门小厮往里通报,不多时张府管家出来,道张文清去了陈懿府上商议事情去了,刘维铭便又掉头往陈懿府而去。向守门小厮通报后,不多时就见一高一矮两人迎了出来。前面稍矮那位穿着儒服的自然是同知陈懿无疑,紧随其后的那位岂不正是永宁卫指挥使张文清。只见此人生得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张文清虽是正三品衔,而陈懿只是正五品,然自古文贵武贱,张文清也只得跟在陈懿身后。还没出的门外,就听陈懿遥对门外刘维铭拱手道:

    “文山兄驾临蔽府,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不敢不敢,老夫正欲寻陈大人、张大人商议,却不想张大人也在贵府,正好省了许多麻烦。”刘维铭也拱手道。

    “文山兄有事派下人到府上知会一声便是,哪敢劳烦您老大驾。”却是张文清正色道。

    “哪里什么大人,老夫如今只一田舍翁罢了,不过如今确是有事劳烦张大人。”

    “哈哈哈,宏章公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我等后辈了。走进屋再叙,请。”陈懿客套道。

    “请。”

    三各分宾主落座,自有丫鬟上来上了茶不提。待得盏茶尽后,陈懿道:

    “不知宏章公驾临蔽府所为何事,若有用的到本官的地方,陈某自是义不容辞。”

    “不敢,老夫此来非是为私事。想必两位大人也知道了,那张贼已陷重庆府,秦都督也为其所败,其偏师甚至已攻下泸州,前日家丁来报说有小股流贼过江门峡流窜于江门、马岭一带,老夫揣测那张贼似有图永宁之意,特此前来报与两位大人,希望两位大人以永宁数十万百姓性命为念,出兵响应,以拒贼兵。”

    “那是自然,朝廷任命我等镇抚此地,我等自当为朝廷守此土。如今那张贼犯境,我辈武人自是义不容辞,自当提三尺剑护卫桑梓,报效朝廷。还望文山兄划个章程出来····”张文清沉声道。张文清正在慷慨陈词,却见陈懿不停地在给自己使眼色,当下不再言语。

    “宏章公忠于王事、心忧百姓真是令我等佩服啊,那张贼西进我自是晓得,只是那张贼还远在重庆府,进占泸州的也只是偏师,下一步往哪里流窜尚不得而知,不一定就是往永宁而来。想我永宁卫辟处穷乡僻壤,民穷地狭,那张贼坐拥二十万大军,似无道理取这无用之地。我若妄自起兵与他对垒,激怒了那张贼,真个向永宁而来,到时候我永宁数十万百姓恐难以幸免,遭此无妄之灾,那我辈岂不成了罪人。何况我永宁所有卫所之兵相加尚不足五千之数,还要防备后山、摩尼彝人作乱,能调之兵更不足两千,如何与那张贼数十万虎狼相抗。到时丢的不仅是我等乌纱性命,恐连累了这数十万桑梓百姓。”陈懿拱手对刘维铭道。

    陈懿向张文清使眼色自然逃不过刘维铭的双眼,心想那张文清倒是一条耿直汉子,要说动他不难;只是那陈懿却是惜命之徒,似不愿出兵淌这趟浑水,自己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激他出兵。刘维铭想了想道:

    “陈大人心系百姓我自是无疑的,然那张贼虽还远在重庆、泸州一带,但难保其有南下贵州布政司的意图。从张贼之前的一贯作为来看,其流窜作乱都是选官军薄弱处下手,西面成都府有蜀王坐镇,并有四川巡抚龙文光、巡按御史刘之渤辅佐,兵精粮足,那张贼未必敢去硬碰。至于东面湖广之地被张贼烧杀一空,若要回头恐粮草无法筹集,又有左良玉将军紧追其后,只怕张贼不会回头。北面是千里大巴山阻隔,更不可能是其流窜方向。而向南则不然:贵州布政司自从经历奢崇明、安邦彦之乱后,各宣慰司能战之兵损失殆尽,朝廷战兵又调往辽东,守备较以前更加空虚。那张贼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到这个空子,前面小股流匪流窜于永宁境内就是明证,难保那小股流匪不是张贼的细作探子。张大人久历兵事,想必不至于看不出这点来吧。”

    “那张贼的确有南进贵州的可能。”见提到了自己,张文清便插话道。

    刘维铭点了点头,继续道:

    “若那张贼一意南进贵州,那我永宁就是其必经之路,以那张贼的心狠手辣,之前攻陷地区的官员乡绅无一不是惨遭毒手,只怕到时各位大人丢的就不只是头上乌纱了吧。“

    陈懿本来还挂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心想不求有功、但求不过,但当听到那张献忠有南进的意图后再也不能淡定了。开玩笑,那张贼在各地屠杀乡绅富户的劣迹早已传得三岁小儿都知道了,要是那张贼果真南下,自己的项上人头必定搬家。何况自己前不久才新纳了一房小妾,千娇百媚,肌肤吹弹可破,床第之术更是让人神魂颠倒,要是自己死了不就便宜了张献忠那匹夫了吗。于是再也坐不住,起身拱手道:

    “还请宏章公教我,只要能出得上力的地方,陈某必定义不容辞。文山兄久历战阵,这番前来,想必腹中已有对策了吧。”

    这下刘维铭反而不急了,心想这人就是属驴的,要那鞭子抽他才上路。索性端起茶杯“啧”“啧”地抿了两口,才不慌不忙地道:

    “办法倒不是没有,我们只要不与那张贼硬碰,想必以永宁卫现有兵力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张贼自泸州攻永宁,江门峡是其必经之路,虽也可自富顺、长宁绕路,但一是费时费力,二是此两地皆是山路,崎岖难行,粮草难运;加上那张贼自视甚高,必不会舍近而求远。山后各卫所之兵大可不动,大人只需调集山前各卫所之兵扼守江门峡石虎关天险,只守不攻,只要挡的了那张贼一两月,张贼见久攻不下必会转而向他地流窜。到时候陈大人击退张贼,护的这一方百姓周全自是大功一件,想必朝廷也必会对大人青眼相看。”

    自古那些所谓的父母官最在意的便是升官与发财两样,而这两者却不是孤立的,升官自然就意味着财源滚滚来,要不怎么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那陈懿听到不仅能保住乌纱与人头,甚至还可能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哪里还坐得住,赶忙起身拱手道:

    “哈哈,到底是与建奴和流贼都对战过的,宏章公见识果然不同一般。好,就按宏章公说的,我倒要看看那张贼是不是真的生了三头六臂。张大人,此事还需你多多出力。”

    “下官自是醒的,到时候说不得要请文山兄多多指教。”

    “文山自当义不容辞。”

    “好了,两位也累了,我让下人准备了薄酒一桌,我们边吃边谈。文山兄、元德老弟,请。”

    “请。”

    “请。”

    说罢,三人在陈府管家带领下投偏厅而去,席间自是宾主尽欢不提。

    ··············

    转眼又是六日,到了家丁报名集合的时间。这日刘縯破例睡了个懒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前日自己已吩咐过左右不要来打扰自己,想着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个囫囵觉了,索性睡他个天翻地覆。直到巳时快完了刘縯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粗粗地洗了把脸就带着小茹朝校场赶去。刚到的校场栅栏外,就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从已扩建校场里传来。这校场本为西城外紧靠城墙的一块荒地,这几日刘縯召集人手花了不少力气才平整出来。由于自己叫人加高了栅栏,所以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是听这阵势,只怕不会少。刚转过大门就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立在扩大后的校场中央,差不多占据了整个校场的三分之一,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见到了这么多人刘縯还是吃了一惊,看来宏章公的名头和每月一两五钱银子的待遇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刘縯粗略地估计了下,一千人都打不住。刘縯心里很是窃喜,不过想着自家老爹只准招一百人,便又心情黯然起来。要是将这满校场的人都招过来自己保命的筹码岂不更多了一分。

    很多人显是已经来了很久,有的干脆自顾自地坐到地上拿出干粮啃了起来,边啃还边互相低声交谈着:

    “张老三,你怎的也来了,就你那身板一阵风都吹得倒,还来这里丢什么脸,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往这里凑,还省了路上的干粮钱。人家宏章公招的可是能冲能杀的好汉子,名额只有一百个,你瞧瞧这里有多少人,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等到后面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刷下来,那脸就丢大了。”

    “就是,就是,就你张老三那撮样,见了盗匪还不吓尿了裤子,哈哈。”

    “李大裤衩,你笑个鸟,我瞧你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再说了,每月一两五钱银子,啧啧,那的顶你在田地里刨半年。”

    “我却不似你们这般势利,我就是冲宏章公这三个字来的,想那宏章公何等英雄,真是一枪在手打遍天下,要是能跟宏章公他老人家学的一招半式,以后投军做个都头啥的,咱也算是吃朝廷俸禄了,也好光宗耀祖。”

    ············

    刘縯绕过人群向指挥台走过去,却见刘泽已经在指挥台上站着了,看来老爷子终归还是对自己兄弟二人不够放心,所以让刘泽过来照看一番。而刘孝武却是在台下和一帮人围在一起有一拨没一拨的聊着,刘縯仔细一看,那不正是那群从小跟自己一起打架斗殴、欺男霸女的烂帐吗:谢大炮、魏娃子、李铁、田鸡等人都在。看到刘縯来了,都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我们今天是招家丁,又不是摆宴席。”

    “文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谢大炮都告诉我们了,那张贼不来还好,要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来找老公爷的麻烦,兄弟几个别的没有,烂命还有几条,定要教他晓得咱们永宁好男儿的厉害。”魏娃子说道。

    魏娃子真名叫魏真,天知道他老爹是不是看了隋唐史才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话说魏真的老爹也是整个直隶泸州乃至整个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都闻名的人物,自小便有“神童”之称,二十岁的时候参加乡试人都说肯定能高中解元,最后却连举人都没有中。后来魏老夫子也多次参加乡试,却仍是颗粒无收,直考到不惑之年仍是老秀才一个,看着那些年轻的后生一个一个的中了举人乃至进士,他也是无可奈何,后来在四十岁时得了魏真这么个儿子,索性绝了科举之心,将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魏真在他老爹的教育下,自小就研习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不说样样精通,却也是读的很熟稔,六艺也多有涉猎。其五岁读经史,七岁能诗文,人称小神童。就在他老爹想着等过几年就让他去参加乡试,博个出身的时候,不想魏真却结识了刘縯、刘孝武几个,从此每天就跟着去斗鸡遛狗、打架斗殴,把他老爹气的差点背了过去。每次鬼混回来被教训一通后,魏真都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去了,可是不到三天,又背着他老爹跟刘縯他们混在一起。魏老夫子是能想到的办法都用过了:打、骂、禁足乃至到宏章公刘维铭那里告状都不管用。开玩笑,刘维铭自己都管不住自己那两个败家子,还能管得了你魏家的儿子?魏老夫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心想自己老魏家想是命中不是做官的料,只得随他去了。

    “就是,就是。”田鸡、李铁几个附和道。

    看着这几个一脸单纯的兄弟,刘縯心里真是很感动。这一帮烂帐虽说从小跟自己一起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但是讲义气那是没的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自古家国有难、社会动乱的时候挺身而出的往往都是那些所谓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辈,而卑躬屈膝、卖主求荣甚至做汉奸的往往都是那些居于庙堂的饱读圣贤书之人。自古英雄多草莽,古人诚不欺我。想到这,刘縯一下子明晰了:自从自己摔下山崖醒来后每每想起之前带着他们几个成天鬼混,耽误了他们的前程,还非常的内疚。现在看来,在这明末乱世之中,说不定反而对他们是一件好事。从来乖孩子都没有大出息,有大成就的往往都是那些调皮捣蛋的。

    就说这田鸡,大名唤作田顺,乃是叙州府南溪县人,家中也算颇有余粮的自耕农,因失手打死了当地富户蔡员外幼子,不得已全家逃到嘉定府最后又逃到永宁来避官司,说来到此也有四五年了。人长得贼眉鼠眼,多年的逃难生涯也养成了他少言寡语、沉闷阴狠的性格,所以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田鸡。刚到永宁城那年经常被当地的浪荡子欺负,他也不跟别人正面冲突,但却并不代表他就这么忘记了,待转过头便背地里使坏,直到好些浪荡子都被莫名其妙的收拾后才隐隐觉得是这厮干的,自此以后便没人敢欺负他了。说来刘演当年纠结谢大炮等人也欺负过他,后来田鸡抓住机会使阴招,让刘演莫名其妙的被老爷子狠狠教训了一顿,才与他不打不相识,至此便混到了一起。

    “好了,大家都不要在这儿杵着了,随我上指挥台去。你们能来我很高兴,也很感动。我们刘家现在的确可能会有不测之祸,之前没有通知大家是我的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管他张献忠、李自成还是多尔衮,就算他老天要塌下来我们兄弟也要给他通个窟窿出来。”刘縯挽着魏娃子、谢大炮几个的手臂边往台阶上走边大笑道。

    “哈哈哈,畅快,兄弟们之前都以为你变了呢,如今看来还是我们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哥。”

    “哈哈哈,说的是,就是刀山火海,兄弟几个都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