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毒不过人心
sat jul 25 20:57:40 cst 2015
步凡将蛰伏从地里拔出来，望向远处的黑暗，冷笑道：“人走刀留，好一份大礼。”
就在刚才，步凡拿刀指着老头，不想这老头一点与步凡拼命的血性都没有，吓得面色惨白，竟是拼了一条老命，连刀都扔下不要，连跑带滚的冲到步凡屋旁墙下，双手死命抓着墙壁往上蹬，身手倒是灵活，没几步就爬上了房顶，踩着几欲掉落的破瓦飞快的跑了，只留下步凡拿着刀站在原地，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这老头还以前辈自居，看不起自己的卑鄙行径，如今看来他也好不到哪去。
“真是老不要脸。”步凡无奈摇头。他并没有瞧不起老头，即使老头的行为看起来是如此的荒诞可笑。相反，他挺赞同老头的做法。一把年纪了，要这张满是皱褶的老脸有何用？自古到今，没人嫌自己活得太长，自认为活够了急着想往黄泉路上奔的。江湖道义再怎么不能违背，老前辈的尊严再怎么重要，生死关头，最重要的还是一条命。想来自己老去之后，怕是要比他更不要脸。
至苦不过一死，有命便是万福。
这是步凡一直以来笃信不移的话。
老头一头冲进黑暗里，不看前路就是往前跑，直到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恐惧而流的汗湿了全身，他才慢慢停了下来，回头看看步凡没再继续追，老头忽然想到步凡的气盾被破，怕是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定是没有能力再杀了自己，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随即，老头双拳紧握，牙龈紧咬，强烈的耻辱感浮上他的心头。这一战，他彻彻底底的败了。
战败了，无非是改日再战；心败了，就再也没有胜的可能。还好，以老人的脸皮厚度，步凡的刀锋还戳不透他的心。
老头并不后悔自己逃跑的决定，自己手中无刀，却被对手拿刀指着，若是还留在原地，莫不是真想用血肉之躯硬抗刀剑之刃？哧，自己再老，也不至于这般糊涂。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刀，当年自己年轻气盛，杀西楚老将，夺蛰伏刀，在江湖渐渐小有名气。看着纵横沙场数十年的一代名将，老了不过这般颓唐模样，轻易地死在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下。可没想到当自己老去，也会有被江湖后辈欺辱的那一天。
江湖如湖，众生如石子，落下便会激起涟漪，新生的总要把原有的往外越推越远，先辈们总会被后辈比下，最后也许上了岸，后半生便在惨淡凄凉中度过，也许被所有人遗忘，孤独地死在湖底。江湖上的老人大都尝过此中滋味，但极少有人言起，酸苦自知。
早晚有一天，这小子的命我会来拿。以老头的性子，断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落荒而逃时有多狼狈，如今安全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随之抛之脑后。此人，真的只能用“老不要脸”来形容。
步凡将仅有刀身而无刀鞘的蛰伏放在一边，倒头便睡。当一切纷乱如麻纠缠不清时，步凡没有北迟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既无能力一刀斩断，就只好什么都不去管，事到临头，拿腰间一把刀应对便是。
燕子青看着狼狈逃回来的老头，皱眉道：“师伯，我记得你曾说过，若要不了他的命，便饮毒酒自尽。”
老头面色微微一变，那日他脱口而出的豪言，本以为一定能杀了步凡，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他不相信，燕子青会真的要了他的命。所以他讪讪一笑，道：“步凡这小子，实在是狡猾的可以，竟使出暗器偷袭的伎俩，不过他也没好到哪去，待我休整之后再去，定能拎回他的项上人头。”
燕子青转头对身边的侍女道：“上酒。”
老头面色终于阴沉下来：“燕子青，你莫要欺人太甚，你明知道我只是……”
“莫非师伯只是随口一说？师伯如此不讲信义，且想叫我当面失信于众人，师伯如此不也是欺人太甚？”
“不是……”老头被燕子青的话逼得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辩解。
燕子青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亲自酌满一杯酒，轻托酒杯，巧笑嫣然：“师伯，请。”
老头支支吾吾，不肯接过，他仍旧不肯相信燕子青竟如此绝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杀了步凡，就要杀了自己？她真有这般狠心下的去手？
燕子青见老头迟迟不接，面色一寒：“曹全，我敬你一句师伯，是给你面子，你莫要不知好歹。来人，把酒给他灌进去。”
立刻冲上来好几个人，将曹全狠狠摁在地上，扒开他的嘴就要往里灌。曹全气得满脸通红，大喊一声：“放开我！我自己喝！”燕子青一招手，几人松开他，曹全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悲愤地看向燕子青：“燕子青，你向我亲口承诺过，这天下也会有我的一份！你根本就不讲信义，又何谈信义于我！”
“我违背信义？呵，可你并没杀了他，还指望我给你什么好处？果真是老糊涂了，最基本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燕子青勾起鬓角一缕碎发，缠绕在指尖，漫不经心道：“你活的够久了，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死了算了。”
曹全感觉毒酒所过之处，好似有火烧灼一般，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万念俱灰的跌坐在地上，突然癫狂的大吼一声：“燕子青！你不得好死！”
“我可没想过自己要死得多好看。”燕子青看着缓缓倒下的曹全，他的口中不断涌出红得发黑的血液，燕子青站起身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脸上：“不过，我肯定比你们活得都要长。”
曹全，六岁锻体，十七岁正式练刀，二十七岁杀西楚老将邱复，得蛰伏刀，在江湖小有名气，后隐退苦练借力之法数十年，但因天生悟性，仅有小成。五十七岁，卒于一杯毒酒。
许多人一生跌宕起伏，可无论如何精彩，许多年后，人们也只记得他是如何生来与死去。
燕子青吹熄蜡烛，召侍女撤下烛台，合衣卧于榻上。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放在胸前的温润玉符，心中安定几分。那一年，步凡将这块玉符放在她血迹斑斑的手心，只说了一句话：“此符贴身而放，可挡致命一刀，是为救命符。”后来她睡前总喜欢用指尖试探玉符的温度，心中才会有安定的感觉。第一次送她东西，他面色凝重苦大仇深如同刚刚死了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步凡，你再不死，我可真是狠不下心来杀你了。”燕子青轻触着玉符，喃喃道。
她赐死曹全的那一杯毒酒，名为琵琶血。内含十九种毒草，饮之即刻五脏溃烂而死。
世有奇毒琵琶血，毒不过人心。
美人心思如何猜。
步凡将蛰伏从地里拔出来，望向远处的黑暗，冷笑道：“人走刀留，好一份大礼。”
就在刚才，步凡拿刀指着老头，不想这老头一点与步凡拼命的血性都没有，吓得面色惨白，竟是拼了一条老命，连刀都扔下不要，连跑带滚的冲到步凡屋旁墙下，双手死命抓着墙壁往上蹬，身手倒是灵活，没几步就爬上了房顶，踩着几欲掉落的破瓦飞快的跑了，只留下步凡拿着刀站在原地，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这老头还以前辈自居，看不起自己的卑鄙行径，如今看来他也好不到哪去。
“真是老不要脸。”步凡无奈摇头。他并没有瞧不起老头，即使老头的行为看起来是如此的荒诞可笑。相反，他挺赞同老头的做法。一把年纪了，要这张满是皱褶的老脸有何用？自古到今，没人嫌自己活得太长，自认为活够了急着想往黄泉路上奔的。江湖道义再怎么不能违背，老前辈的尊严再怎么重要，生死关头，最重要的还是一条命。想来自己老去之后，怕是要比他更不要脸。
至苦不过一死，有命便是万福。
这是步凡一直以来笃信不移的话。
老头一头冲进黑暗里，不看前路就是往前跑，直到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恐惧而流的汗湿了全身，他才慢慢停了下来，回头看看步凡没再继续追，老头忽然想到步凡的气盾被破，怕是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定是没有能力再杀了自己，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随即，老头双拳紧握，牙龈紧咬，强烈的耻辱感浮上他的心头。这一战，他彻彻底底的败了。
战败了，无非是改日再战；心败了，就再也没有胜的可能。还好，以老人的脸皮厚度，步凡的刀锋还戳不透他的心。
老头并不后悔自己逃跑的决定，自己手中无刀，却被对手拿刀指着，若是还留在原地，莫不是真想用血肉之躯硬抗刀剑之刃？哧，自己再老，也不至于这般糊涂。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刀，当年自己年轻气盛，杀西楚老将，夺蛰伏刀，在江湖渐渐小有名气。看着纵横沙场数十年的一代名将，老了不过这般颓唐模样，轻易地死在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下。可没想到当自己老去，也会有被江湖后辈欺辱的那一天。
江湖如湖，众生如石子，落下便会激起涟漪，新生的总要把原有的往外越推越远，先辈们总会被后辈比下，最后也许上了岸，后半生便在惨淡凄凉中度过，也许被所有人遗忘，孤独地死在湖底。江湖上的老人大都尝过此中滋味，但极少有人言起，酸苦自知。
早晚有一天，这小子的命我会来拿。以老头的性子，断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落荒而逃时有多狼狈，如今安全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随之抛之脑后。此人，真的只能用“老不要脸”来形容。
步凡将仅有刀身而无刀鞘的蛰伏放在一边，倒头便睡。当一切纷乱如麻纠缠不清时，步凡没有北迟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既无能力一刀斩断，就只好什么都不去管，事到临头，拿腰间一把刀应对便是。
燕子青看着狼狈逃回来的老头，皱眉道：“师伯，我记得你曾说过，若要不了他的命，便饮毒酒自尽。”
老头面色微微一变，那日他脱口而出的豪言，本以为一定能杀了步凡，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可他不相信，燕子青会真的要了他的命。所以他讪讪一笑，道：“步凡这小子，实在是狡猾的可以，竟使出暗器偷袭的伎俩，不过他也没好到哪去，待我休整之后再去，定能拎回他的项上人头。”
燕子青转头对身边的侍女道：“上酒。”
老头面色终于阴沉下来：“燕子青，你莫要欺人太甚，你明知道我只是……”
“莫非师伯只是随口一说？师伯如此不讲信义，且想叫我当面失信于众人，师伯如此不也是欺人太甚？”
“不是……”老头被燕子青的话逼得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辩解。
燕子青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亲自酌满一杯酒，轻托酒杯，巧笑嫣然：“师伯，请。”
老头支支吾吾，不肯接过，他仍旧不肯相信燕子青竟如此绝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杀了步凡，就要杀了自己？她真有这般狠心下的去手？
燕子青见老头迟迟不接，面色一寒：“曹全，我敬你一句师伯，是给你面子，你莫要不知好歹。来人，把酒给他灌进去。”
立刻冲上来好几个人，将曹全狠狠摁在地上，扒开他的嘴就要往里灌。曹全气得满脸通红，大喊一声：“放开我！我自己喝！”燕子青一招手，几人松开他，曹全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悲愤地看向燕子青：“燕子青，你向我亲口承诺过，这天下也会有我的一份！你根本就不讲信义，又何谈信义于我！”
“我违背信义？呵，可你并没杀了他，还指望我给你什么好处？果真是老糊涂了，最基本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燕子青勾起鬓角一缕碎发，缠绕在指尖，漫不经心道：“你活的够久了，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死了算了。”
曹全感觉毒酒所过之处，好似有火烧灼一般，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万念俱灰的跌坐在地上，突然癫狂的大吼一声：“燕子青！你不得好死！”
“我可没想过自己要死得多好看。”燕子青看着缓缓倒下的曹全，他的口中不断涌出红得发黑的血液，燕子青站起身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脸上：“不过，我肯定比你们活得都要长。”
曹全，六岁锻体，十七岁正式练刀，二十七岁杀西楚老将邱复，得蛰伏刀，在江湖小有名气，后隐退苦练借力之法数十年，但因天生悟性，仅有小成。五十七岁，卒于一杯毒酒。
许多人一生跌宕起伏，可无论如何精彩，许多年后，人们也只记得他是如何生来与死去。
燕子青吹熄蜡烛，召侍女撤下烛台，合衣卧于榻上。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放在胸前的温润玉符，心中安定几分。那一年，步凡将这块玉符放在她血迹斑斑的手心，只说了一句话：“此符贴身而放，可挡致命一刀，是为救命符。”后来她睡前总喜欢用指尖试探玉符的温度，心中才会有安定的感觉。第一次送她东西，他面色凝重苦大仇深如同刚刚死了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步凡，你再不死，我可真是狠不下心来杀你了。”燕子青轻触着玉符，喃喃道。
她赐死曹全的那一杯毒酒，名为琵琶血。内含十九种毒草，饮之即刻五脏溃烂而死。
世有奇毒琵琶血，毒不过人心。
美人心思如何猜。